田单见齐国君臣用别样的眼光看着他,脸色坦然,语调有力地回击道:“外臣是先王赐封的安平君,也是赵王赐封的都长君。”
齐王建怒气上涌,斥责道:“你好有能耐,竟能成为两国之君。父王对你恩重如山,你是如何报答父王。你又是如果为齐国效力。你不是说要助父王复兴齐国伟业,结果,你却背叛了父王,背叛了齐国。父王临死前,你又在哪里。”

“外臣,是有苦衷。”田单自然不会把那些事说出来,也遗憾自己没能在齐襄王临死前见上一面。田单转念一想,齐襄王临终前,真的想看见自己身在临淄乎?

齐王建见他还在强词夺理,没有半点悔恨,怒斥道:“都长君,这句话,寡人会信?”

田单想起自己为了齐国,为了齐襄王做的那些事,换来的却是不解和漫骂。田单看着齐王建,高声问道:“我虽为赵国都长君,我也在为两国和平奔走。我没有做半点对不起齐国之事。齐王,我是哪里做得不对?”

齐王建也被对方投来的那道眼神,吓了一跳,只能抬高语调,来壮大自己的胆色,“你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田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喝问道:“我想干什么。”

齐王建冷笑道:“怎么,秦国伐赵,赵国打不赢,你又想回到齐国。寡人告诉你,是不可能。”

“哈哈哈。”田单闻言,纵声大笑。

齐王建见整个大殿,弥漫着田单的笑声,有些胆怯地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我。”田单止住笑声,“没想到齐王会这样看我,我无话可说。”

齐王建见对方服软,误认为自己在气焰上压住了对方,得意道:“你的确是无话可说。寡人再此放下话,绝不会让你回到齐国。”

“忠臣,不事二主。我侍奉先王,又侍奉赵王,已经丢了忠臣的傲骨。秦国伐赵,我岂会为了自身富贵,弃赵王,侍奉齐王。”田单见齐王建没有半点先祖的遗风,冷声道:“纵使天下没有容我残躯之地,我也不会回到齐国。”

齐国朝臣见安平君目中无人,正准备厉声谴责,却被安平君那道犀利的眼神,吓得不敢言语。齐王也没见过这样的安平君,也不敢说话。

这时,一道明亮的声音,高呼道:“君太后到。”

齐臣闻言,立马相迎。齐王也起身,行礼道:“母后,怎么来了。”

原来,君太后身体不适,正在宫中静养。却听近臣说,安平君回到齐国。刚开始,君太后害怕不已。深怕王儿的王位有失。后来听说安平君回来,不是找齐国的麻烦,而是缔结齐、赵两国盟约,共同抗秦。

君太后知道了安平君的来意,那种如临大敌的害怕感,顿时消散。君太后又怕王儿,年轻气盛,折辱安平君。安平君一怒,定会率领赵卒攻齐。到那时候,齐、赵两国战事将起,这是她和朝臣都不愿看到的。

“安平君是先王复兴齐国的大功臣。我听说安平君回来了。纵使身体不适,也要前来看看。”君太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坐在陪侧,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安平君好久不见,先王和我甚是想念啊!看着你回来了,先王一定会很高兴。”君太后也知道,安平君爱惜名声。她如此说,安平君心中有怨恨,也不会表现出来。

田单见齐襄王落难之时,遇见的那个年少无知的女子,竟然能够主持朝政,且游刃有余,倍感惊讶。

君太后朝着安平君,行礼道:“先王在世时,曾提及安平君之才。齐国能有今日,安平君功不可没。此次,安平君回来是帮助我们,应对诸侯战事乎?”

田单见君太后对他礼仪有加,缓了缓语气,回礼道:“外臣奉赵王之名前来,合纵抗秦,维护天下诸侯秩序。”

“你是来合纵抗秦,不是回来辅佐我们,应对诸侯?”君太后也知道齐襄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王儿的王位,做了很多对不起安平君之事。索性安平君不是记恨之人,否则,齐国的战

事早就起了。

“几年前,臣已经离开了齐国,前往赵国。赵王对我恩重,封君拜相。”田单又道:“受人恩惠,定当相报。今,秦国伐赵,我自当出力。”

君太后见对方承受了所有的骂名,还无怨无悔,问道:“齐国能做什么。”

田单道:“赵王希望齐、赵两国,缔结盟约,共同抗秦。”

君太后眸色没有什么变化,神色感到为难道:“先王临走前,将残破的江山交给我们孤儿寡母。这几年,我们战战兢兢,不敢怠慢,守住先王的残破江山。先王临终前的遗策,让我们不要插手中原战事。我们合纵赵国,对抗秦国,岂不是违背了先王的遗诏。”

田单怎么也没想到,君太后会以先王遗诏,委婉拒绝齐、赵两国之盟。

齐王建见母后对安平君太客气,插话道:“秦、赵开战,打得两败俱伤。齐国才能趁势崛起,重拾先祖的辉煌。秦、赵两国开战,与我齐国何干。寡人才不会违背父王的遗诏,助赵抗秦。”

君太后见王儿性子不够沉稳,说话太直接,瞪了齐王一眼。齐王害怕君太后,不自觉低下了头。君太后见安抚住了齐王,又看着安平君,眸色含泪道:“五国伐我,我国险些亡国,从此一蹶不振。齐国自保不足,哪有精力插手中原战事。三晋之中赵国最强,我相信,赵国能够抵抗秦国。”

田单看着君太后,语调平缓道:“魏国、楚国,国势衰败,不能与秦争锋。能够阻挡秦国东出者,唯有赵国。三晋是齐国的门户,秦国击败赵国,就会席卷中原。齐国也不能幸免。齐国联合赵国,共同击秦,不仅可以打压秦国,还能维持天下诸侯秩序。”

君太后装出一股柔弱的态度,“安平君说得有理。但,安平君想过没有。我们助赵国击败秦国,中原之势,赵国最大。秦国是虎,赵国也是虎。赵国离齐国最近,威胁远胜于秦国。我们今天帮助了赵国,赵国日后会不会伐我。”

“太后”

君太后打断田单要说的话,“你是赵臣,想要帮助赵国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要考虑到齐国的现状。”

田单见君太后不帮助赵国抗秦,出自私心。君太后的用意也没错。秦、赵两国都是猛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对于齐国来说都是好事。

然,君太后忽略了一个事实。秦国击败了韩、魏,又打败了楚国。如今能够阻挡秦国之势的,只有赵国。赵国败了,秦王君臣的野心将会,进一步膨胀。齐国,为祸也不远了。

齐王建见母后对田单,客客气气,对方却不识好歹。顿时,压不住心中涌出的愤怒,喝道:“秦、赵要打就打,齐国才不躺浑水。寡人没有联合秦国,夹击赵国,就已经给你面子。”

田单深知,两国结盟无望,也不再多说,“天下纷争绕绕,诸侯难能独善其身,齐国也不能置身事外。齐国偏安一隅,坐享和平,不融于诸侯。三晋败亡之时,齐国为祸也不远了。”

齐国君臣见安平君放荡不羁,纷纷出言叱责。田单也不发怒,平静地看着齐国的君臣,心想:“齐威王、齐宣王,征伐诸侯,何其了得。齐闵王破楚、伐秦、亡宋,也算英雄赫赫。先王复兴齐国,也算有为之主。先王走后,齐国沦落至此。齐王,乃亡国之象啊!”

田单朝着君太后行礼,又道:“我此去之后,再无归来。我和齐国,划清界限。从今天起,我不是齐国的安平君,而是赵国的都长君。愿君太后能够治理齐国,光复祖宗基业。”

朝臣中有和田单交往甚好的人闻言,忙道:“安平君,先王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

“你们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言我不忠不义也罢。”田单心已死了,态度坚决道:“从今天起,我和齐国没有任何关系。”

齐王建怒喝道:“放肆!你就不怕寡人杀了你。”

“你敢杀我乎?”田单语调不高,却是充满威仪。

齐王建高喊道:“来人,给我杀了他。”

田玉忙道:

“王上,安平君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我们不能杀了他啊!王上若杀了安平君,就会落下斩杀功臣的罪名,令国人寒心啊!”

众臣见齐王想要杀安平君,吓得不轻,也道:“请,王上三思。”

君太后见王儿之言把事态扩大,却忘了田单的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赵国的都长君。都长君被斩杀,赵国岂能不伐齐雪耻。若如此,齐、赵两国战祸将起。

君太后制止大臣安静,又看了一下王儿,训斥道:“没有安平君,怎会有齐国。你父王待安平君,尚且尊敬、爱戴。你怎能大言不惭。”

齐王建见母后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请罪道:“孩儿知错。”

君太后笑着道:“安平君,王儿年少无知,口出狂言,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代替王儿向你陪礼。”

“君太后严重了。臣,遭受不起。臣也是一时气急,情绪激动了些。”田单与君太后还有些交情,也不想将事态扩大。

君太后知道安平君不是记仇的人,否则,齐襄王排挤、打压,安平君岂能善罢甘休。

君太后道:“安平君莫要怪我,不助赵抗秦。实在是,我国也有难处。如今楚国攻破鲁国徐州,下一步,就要亡了鲁国。鲁国和齐国,唇亡齿寒。我们实在没有精力,援助赵国。”

田单也知,楚国伐鲁,牵制了齐国。齐国君臣,本就安享和平,不愿染指中原。楚国伐鲁,也成为了他们拒绝援赵击秦最好的理由。

君太后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们也想助赵伐秦,奈何,力不从心。”

田单强加多说,倒有欺负孤儿寡母之意,换了一个话题道:“齐国有难处,我能理解。君太后能否为赵国提供粮草。”

君太后叫苦道:“这些年,齐国干旱、洪涝、蝗灾,接踵而至。齐国,颗粒无收。齐国百姓都吃不饱,我们那里有粮草,支援赵国。这件事,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熟悉的齐国和君臣都已经远去,多留也没有任何意义。田单说完这几个字,带着无比的心伤,离开了大殿。

田单站在高台,凝望着这座城池,心道:“齐国,再也回不去了。”

齐王见田单就这样离开了大殿,问道:“母后,怎能就这样放他离开了。”

君太后道:“他是赵国的都长君,你杀了他,会引起两国纷争。”

鲁仲连道:“太后,秦国是虎狼之国。三晋帮我们拦着秦国,我国才能发展。如今,韩、魏忌惮秦国。唯有赵国敢和秦国一战。若赵国被秦国大败,三晋以秦为首。齐国也危险了。我们真的不助赵伐秦。”

君太后问道:“秦、赵两国打得起来吗?”

鲁仲连答道:“赵国接纳上党,无异于在秦国虎口夺食。秦、赵两国必有一战。我们帮赵国,也是帮自己。”

君太后问道:“我听说赵王派人去秦国议和了,可有此事。”

鲁仲连没想到君太后会知道这些事,顿感惊讶,“是有此事。”

君太后出了一口气,放缓语速道:“秦、赵两国打得起来,我也不想去管。更何况,秦、赵两国议和,打不起来。”

鲁仲连问道:“秦、赵打不起来,安平君为何要来够买支撑大战的粮草。”

齐王道:“他是想试探我们,从而想让我们卷入中原战事。他的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寡人。”

赵王丹身在邯郸,得知斥候快马送回来自临淄的消息。赵王丹得知都长君入齐,缔结盟约不成,也没能够买粮草,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平阳君见这是议和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赵国已经被诸侯孤立了,深感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

“好吧!”赵王丹虽没有把握与秦国一战,但也别无选择,重重出了一口气,“我们只能和秦国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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