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是外地人么,你好好跟人说了!”有人笑道。
“好!”壮汉瞅了木加一一眼,正色道:“有一个人,拿着一本书(fu),端着一碗水(fu),坐在树(fu)底下(ha),看着他的书(fu),端着他的水(fu),看一会儿书(fu),喝一口(fu),你说(fei)舒服(fufu)不(fufu)?”

这不就是欺负人不懂山西方言么!

木加一怔住,看着旁边大哥揶揄的眼神,心下了然,思索片刻,学着壮汉的语气道,:“大哥,您说,我该说fufu还是不fufu?”

周围人顿时笑成一片,壮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开玩笑了!”

这次,他说的是山西普通话!木加一听懂了!

木加一赶紧点了根烟,双手递上:“大哥,我是带我媳妇到这儿寻根来着,没成想给困这儿了,麻烦您给指个出路?”

壮汉接过烟,猛地吸了一口,这才看向他:“也是大槐树底哈(下)的?”

“嗯!”木加一连连点头,问:“大哥,以您的经验,看我那车,能趟过这河么?”

“一看你就么来过我们这!过河是一定能过得,时间早晚的问题,平常么这大的水只要你技术么问题,闭上眼也能摸过去,咬紧牙关,用力一蹬,卯着一口劲儿冲过去就是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围观的村民打断了。

“小伙子,你别听他吹牛!”老汉瞥了他一眼,露出一颗孤零零的大门牙来:“他打晌午就来了,咋不卯一口劲儿冲过去呢!”

壮汉尴尬一笑,摸了下后脑勺:“你这个老汉说话真是尽戳人伤疤,俄惜命不行了!”

“晌午?”木加一惊问:“这雨下了有几个钟头了?”

“么那长时间!就这一阵!”老汉摆摆手:“这发水跟这下不下雨么官司(关系)!哈(下)头不下上头下了么!这水不就发了!”

这一河段的地势实在是太低了,发水是常有的事,附近村子里的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了,早上出门太阳挂得明晃晃的,也会打着短裤出去,说不准回来的时候就赶上发水了。

“大爷,你们也要过河么?”木加一扫了眼他们手里的家伙什,有些疑惑,这还什么工具都上了呀!

老汉摆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过不去!回吧!”

木加一怎么都想不到,这颤颤巍巍的老汉和他身边的这群村民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来打捞东西的。这里的人水性极好,发水对他们来说,倒没有什么不便,相反,还有意外收获——一听着那排山倒海的发水声一来,大伙儿立马放下手中的伙计,操着家伙什成群结队地赶过来,在河岸集合,等着捞东西。

团柏河的上段是关子牙河,再往上是勍香河,这水一路发下来,鸡鸭猪牛、衣服鞋袜、木料、自行车、摩托车可谓是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有时候也会捞着人,有的死了,有的活了,但是,无论生死,对打捞者来说,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远的不说,这老汉家的小儿媳妇,就是他们爷几个一起捞上来,当时就有人说不行了,得通知邻村的人过来认人,他家小儿子上过几年卫校,懂点急救常识,口对口吹了几口气,又把姑娘拦腰扛在肩上,跑了几圈,把肚子里的积水倒空,这么地,人又活过来了,成就了一段姻缘。

当然,生死这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有人贪玩,仗着自己水性好,噗通一声扎进去,再也没上来;有的人啥东西都没捞着,还把自己个给搭进去了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老山民来说,生生死死,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偶尔说起来,也像听古一般,左耳进右耳出,顶多感叹一句“该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河神唤你来了咋能不走了?待下回发水,还是照样操起家伙什儿往外跑——白来的东西都捡不着,那还是人了么!

木加一最终还是打听清楚了,现在的水势跟先前那会儿比,小的根本就不值一提,过倒是可以过,怵头的是后面爬坡那一段,就这天气,打滑是免不了的,真要一不留神,出溜到山下了,那连人带车就一块儿报销了。

本乡本土的人都如此怵头,木加一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这地方也是怪,所有的路都是盘山而行,像是从一棵老树上伸出的长长枝丫,弯弯曲曲的,光是瞧一眼,这头皮就发紧。

木加一抬腕看了下时间,有小二十分钟了,他估摸着毛线也该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了,就返身往回走!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去该怎么跟毛线开口打招呼,她这人脸皮薄,一定尴尬死了,故而根本没有注意到车里没人。

“今儿怕是走不了了!”木加一故意没看她,道:“哎,你不知道前面的车都堵在那儿了!”

车厢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他喉结运作的动静。

木加一又加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问过村里人了,这河是季节性的,有雨水的时候才会这样我瞧着这雨也下不大了,估计一会儿就停了!”

还是没反应,木加一余光偷偷地瞥了眼旁边的副驾驶位,这一下,竟给他吓出一身汗来座位上没有人,只有他那件皮夹克搭在座位上,旁边还压着她的手机。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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