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废弃的煤矿立井矿洞,深有十米左右,这个深度,尚未见着煤层,且看这个打井方式,也不像是正规作业,像是私人挖开,掏了一阵又中途放弃的,故而这洞开的不是很规整,也正是这样,木加一还能摸着黑色的砂石往上爬,那些不规整,未打磨的砂石充当了岩点的作用,这一段,占了有六七米,再往上,就是土层了,双手几乎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只有几个可以搁进脚丫的土窝这个高度是最危险的,万一一个手滑,再摔下去的话,毛线就是给他垫底的
木加一腾出一只手,用力往上托起毛线的屁股,将身体的重力一点点往上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前滚落,砸在毛线的手背上,她好像动了一下,更用力地将自己箍在他身上。

他的手臂上有几处擦伤,雨水和着汗水,直往伤口里钻手臂越来越酸,几乎要脱力了,木加一脑子一片空白,整个身子贴在墙壁上一动不敢动,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伸手能否使上力。

“杜云”背上传来一声低喃,像是梦呓,伴着低低的抽泣,那样无助,那样委屈,那样真切。

微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穿过他的耳膜,在他的四肢百骸伸展开来,温暖又踏实木加一右臂奋力往上一扑,牢牢地把住了洞臂上凹进去的土窝,紧跟着左腿往上一提,稳稳地蹬住了土窝,如此,交错向上,撑着一口气爬了上去,然而,洞口的土是疏松的,经雨水这么一打,更是稀软,木加一前面攀爬的实在费力,这会儿浑身乏力,脚下一松,整个人直直地往坡下摔出去。

毛线从这样剧烈地颠簸中惊醒,惊呼:“地震地震了!”

她虽是用尽了全力,可出口的声音却虚得厉害,感叹就变成了疑问。

慌乱中,木加一抓着一把蒿草的根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屁股,往旁边的草丛扑了下,这才应了她:“没有,别怕!”

他的声音粗重而疲惫,身子紧贴着蒿草,生怕再打滑溜下去。

“嗯!”毛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木加一的声音,而她正趴在他背上。

“你起来,放开我!”毛线欲伸手抽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了,只好拿下巴去磕他的脑袋,当然,她是没什么力气的。饶是如此,木加一也不敢由着她胡闹,这家伙下手没轻没重地,再给他折到沟底就完蛋了。

“大姐,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刚把你从黑煤窑里背出来,你要有点良心的话,就老实点,让我歇会儿!”木加一说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道:“顺便动动胳膊腿,看看哪里有没有摔坏!”

他话音未落,毛线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啊,我摔死了”

“你还见过死人哭呢!”木加一无语,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么!这反应也忒迟钝了点吧!

毛线嘎一声止住,对啊,她没死,她试着动了下,没反应,嗷一嗓子又哭开了:“我腰断了!”

这是比死更吓人的事,她要瘫了

木加一拖着快被她压折的老腰,用力向前一挺,驮着背上呜嗷乱嚎的毛线挺进旁边更大的一窝蒿草丛里,解开腰上被他打成死结的袖子,又将她手腕上的腰带解下,翻了个身:“再动一下看!”

“我杀人了!”毛线举着两只沾满血水和泥浆的手,眼泪和鼻涕齐飞,身子抖下去一截。

此时此刻,她的意识是混乱且模糊的,头疼欲裂,耳旁还嗡嗡作响木加一突然伸手,将她的脑袋板过来,在她唇上亲一下:“别怕。你好着呢!”

“唔”毛线怔了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涌上来,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泥印。

“别哭了!”木加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揉着她的脑袋。

他说,你脸上有擦伤,泪水渗进伤口,容易发炎,溃烂,搞不好整张脸都要烂了更没人要了;

他说,你哭什么,娘们唧唧的,有悖你平日里威武雄壮的女汉子形象啊;

他说,小毛同志,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说,你说你有多蠢,撒泡尿都能把你自己掉坑里,这雨再大点,你都能把自己活埋了;

他说,没事啊,你现在知道害怕说明你这脑子给摔好了,这叫因祸得福!

他说,好悬啊,得亏那是个没开成的矿洞,还不算深

他说,其实也没什么的,蹦极也就这个意思;

他说,你厉害呀,毛老师,一般人只能上天,你这都能入地了,以后又多了一项吹牛的资本;

他说,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赶上英雄救美的戏码不过,你这美人是不是差点意思?整个一搓衣板啊,一点儿福利没有不说,差点儿给我这把老骨头硌坏喽!

他说,我们这趟出门是不是也算是历险记了,算吧,嗯?

怀里的毛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护在胸前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松开了,虚虚地搭在木加一的后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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