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是被一阵雨声惊醒的,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感觉好像是睡了几天几宿。
“下雨了?”毛线说着拿掉木加一盖在她身上的夹克,欲伸手开窗,被木加一拦下了。

“别动”

说话的功夫,有一股泥浪从挡风玻璃前滚过,霎时,空气里多了一股土腥味。

“泥石流?”本来还有点迷糊的毛线一下子就清醒了,趴着车窗往外看去。

“我们这是在哪儿?”毛线问。

透过稀薄的雨幕,她看见窗外的路在山里蜿蜒盘旋,不断攀升,空旷又无边毛线忽然有些紧张,月黑风高,荒山野岭,杀人越货,抛尸这些念头一起,就停不下来了。她伸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幸好,还有信号!

木加一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前面的路上,半天没回应,毛线这心里倏地就提起半截来,手又不自觉地伸向车门开关。

“别动,这里路窄!容易掉下去!”木加一突然出声。

毛线的手指嗖一下又弹回来,放在小腹上,这一下,可麻烦了她分明感觉到了强烈的尿意,稍稍动一下,就呼之欲出。

“坚持一下,把这条路爬完,咱们可以找个地儿歇会儿。”木加一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慰道。

哦,毛线稍稍调整了下坐姿,尽量将上身舒展开,不放任何力量到小腹上,之后,她又把手挪开肚子,装模作样地捋了下头发,问:“已经过临汾了吗?”

“过了。那会儿出了高速应该喊你起来的”木加一道,早知道路况这么差,路过服务站时就应该喊她起来去个厕所的。

“哦,没事,不着急!”毛线道,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暴露了什么,赶紧开启下一个话题:“过洪洞了吗?”

“不过洪洞!”

“那会儿导航上不说了过么?”

“导航上说了好几条路线,事实上都不太准!”木加一叹了口气,道:“这地方是山区,村庄布局不匀,都稀稀落落的,不好找!”

“那也要走大道呀!”毛线小声嘀咕道。

“害怕了?”木加一看了她一眼,柔声解释道:“我们就是从大道上下来的,一条前几日被雨水冲坏了,还没修好又赶上了下雨,不通;另一条比这一条窄,柏油路两边的泥也被雨水冲开了,车轮直往两边陷,这一条相对要好些,不过”

木加一瞧着前面的路,轻叹了口气。

“什么?”毛线也跟着往前看了一眼,不过,窗玻璃上糊了泥浆,她看不清。

“我们走得这一条路,瞧着平缓,实际上按地势高度来说的话,是个v字型,上半段一直是下坡路,等过前面那条河,后面就开始爬坡了顺利的话,再有二三十公里,就到郭晓晓她们村了。”

木加一有意隐去了自己的担忧,他其实有些担心,这坡不太好爬。他这半天看到有车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回返的。

“什么河?是不是黄河?”毛线声音里竟透着点兴奋。

“团柏河。”木加一递了张地图给她:“这里地处吕梁山区东南麓,这条河,又是自上而下来的前面怕是积水不小。”

“哦!”毛线点头,又一阵尿意来袭,她稍稍拧了下身子,将肚子又展开了些。

木加一余光瞥着她的小动作,道:“你可不能睡着了啊!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得帮我提着点神!”

“怎么提?”毛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要不,换我来开!你歇会?”

“不用!”木加一道:“你跟我说说话就好!”

“说什么?”毛线忽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当然,更要命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尤其是跟不熟的人。

她余光偷偷瞥了木加一一眼,软声问:“要不,我给你讲课吧?”

“不要吧!”木加一苦着脸道:“国家已经允许我毕业了,九年义务教育都结束了。”

“嗯!”毛线点头,犹豫了一瞬,道:“可我是大学老师!”

“那讲吧!”木加一道。

瞧着他这苦大仇深的样儿,毛线想着还是算了,万一给讲睡着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不,你来问我来答?”毛线觉得这样比较好,他先起个头,她跟着说就是了。

“好,一人一轮。”木加一道。

“小气,一点儿亏都不肯吃!”毛线小声嘀咕道。

“什么?”木加一说着话,又一轮泥浪歘一下从车前卷过,整个挡风玻璃像是被泼了一盆泥汤下来,黄乎乎脏兮兮的,很是晕眼。

车子嘎一声就停下了。

“这雨这么大么?”毛线都要吓死了,她刚差点儿以为这车要被那泥浪掀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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