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岸上有人喊:“哎呀,我的船在这儿呢!”“认准了吗?”“错不了,这不跟自儿个的孩子一样有记号吗?”
张惠揩了一把泪,向舷窗外望去。

她看见晓月跑下堤坡,喊着:“小姐——”

张惠擦干了泪水,走出舱来,见一大群官府衙役打着灯笼来寻找。

一见她出来,晓月说:“天呐,可找到你了,你怎么把船弄这儿来了?”

张惠支吾着,说她睡着了,可能船顺水漂走了吧。

老艄公上船看了看缆绳,说不可能,缆绳没断,怎么能是风刮的?

衙役说:“找着就好。”

晓月拿了些散碎银子给衙役们买酒吃。

那些衙役走了。

老艄公埋怨连声地说:“你这姑娘,害得我不浅,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

晓月让他把船往回摇,再一起上岸去找地方吃饭。答应多给他买些酒喝。反正明早才上镇江呢。

张惠说:“什么镇江,回金陵!”

晓月审视着她的脸,说:“小姐,风一阵雨一阵的,你这又是犯的哪股风啊?”

张惠平静而又斩钉截铁地说:“我说了,回金陵去。”

“阿弥陀佛,”晓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你好歹醒了腔了。”

老艄公已经摇着船又向拥挤的码头驶来。

站在船舱上面的郭惠看到,白玉乘坐的那条灯火通明的大官船已经起锚,此时正顺水向镇江开去。

一丝冷笑浮上她的嘴角。

她打开一个小箱,里面有厚厚的一沓信。

张惠拣起一封,一点点扯碎,一松手,碎纸片雪片一样飘洒到空中,又落到水中,漂走。

后来她连撕的兴趣都没有了,将所有的信一古脑扔入江中,那些信在江面上打了个漩,渐渐沉入了江底。

晓月看着她,不敢问,只是说了句:“早该这样了,天下好男人有的是。”

“好男人?”张惠呆呆地说,“是呀,这就是我看中的天下最好的男人。”

顽兵不久前还很在乎的尊严此时已让位给普通男人的欲望了。他放任胡仁忠为他做偷香窃玉的准备。

漆黑的夜,金陵行台御史豪宅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到第二进院子正房窗下,捅开窗纸向里面张望着,这人正是胡仁忠。

朦胧的微光下,只见纳兰仍没睡,呆呆地面壁坐着,屋子里的灯火半明半暗。

黑影向身后的人摆摆手。一个丫环托着方盘,上面有茶壶、茶碗。她敲敲门,说:“我来给夫人送茶来了。”

胡仁忠在茶里下了蒙汗药。

丫环推门进去后,听里面说了声“谢谢”,随后拿着空方盘出来。

胡仁忠又走近窗子向里窥视,只见达兰拿起茶杯,喝着茶。

显然蒙汗药迅速发作了,她晃了晃头,又试着站起来,却踉跄欲倒,她喘息着扶着床栏,伸手抓起茶杯摔碎在地上。

这时她已支持不住,扑倒在床上。

胡仁忠大步离去。

这间睡房里流淌着氤氲之气。在床上睡着的纳兰显然已失去了知觉。

门开了,顽兵轻手轻脚走进来,他端起床头的灯向床上照去,纳兰憨态可掬的睡相使他忘乎所以。

他噗一下吹灭了灯,来到床边,动手去解纳兰的衣服。

也许是鸡鸣寺吧,响起了沉闷而又凄凉的云板声。

门外的胡仁忠像完成了一件关乎一生荣辱的大事一样,心满意足地走了。如果说烧河豚使他得以进身的话,那他送给顽兵一个令人销魂的纳兰,就足以令他平步青云。这么一来,他在宁国县造就的轰轰烈烈的政绩也就相形见绌了。

顽兵恣意地享用了他梦寐以求的美女。

天已大亮,纳兰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望望天花板,忽然记起了什么,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全被剥光了,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她坐起来,又惊又怒又羞,她看到了桌子底下昨晚上摔碎的茶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眼泪刷一下流出来,她大叫一声:“顽兵,你这个混蛋!”

听见叫声,胡仁忠推门进来。纳兰连忙用被子盖住身子,说:“胡仁忠!你这个为虎作伥的畜牲,你不得好死。”

胡仁忠却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说:“王后息怒,气大伤身啊。其实,我们主公实在是太爱慕你了,这不关他的事,主意是我出的,我也是一片好心,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这样,我宁愿死。”纳兰哭着说。

“蝼蚁尚且贪生,而况于人?”胡仁忠说,“多尔滚已经不在人世,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了,王后不为自己后半生着想?我告诉你吧,当今崛起的天下群雄中,惟有顽兵一枝独秀,很快要当皇帝了,那你就是娘娘、贵妃了?”

纳兰说:“你们用这种卑污的手段,与禽兽何异?”

胡仁忠劝她,不管怎么样,木已成舟,你若想得开呢,就高高兴兴的,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不然,既委身于他,又让他讨厌,岂不是更不合算吗?

纳兰沉默片刻,问:“他想拿我怎么办?玩一玩呢,还是——”

“包在我身上。”胡仁忠明白她的意思,马上表态:我告诉你,顽兵不久就要称吴王了,你就算不是元妃娘娘,也是妃子,将来他是皇上,你纳兰就是贵妃,凭你的模样、才气,还不得宠!我还没见过顽兵对哪个夫人这样痴迷呢。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况且纳兰也并非冰清玉洁的人,她贪图的是荣华富贵,并不想为谁守身如玉。只是她由一个贫贱民女到了拜封王后的地步,她真正感激的是多尔滚。多尔滚狂妄、凶残,惟有对她百依百顺,且救过她全家。她自从怀了他的孩子,就决心为他守节,今天守节是守不成了,她面临的是荣与辱、生与死的考验,既然顽兵也喜欢自己,何不暂且安身,何况终究又找回了丢失锦衣玉食的日子呀。

这么一想,她便对胡仁忠表白,她要求顽兵亲口向她许诺,而不是由他来转告。

胡仁忠说:“我这就去说,今晚上他再来时,会亲口说给你听,只要你哄得他高兴,天下会有你一半。”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胡仁忠退出去了,纳兰顿时又哭得泪流满面。

顽兵显得容光焕发,他把一份用黄绫装裱的劝进表拿给刘守仁看,刘守仁面露微笑,不看他也知道,这是许向前联络了七十多人上的劝进表,希望顽兵登极,顽兵征询刘守仁的意见,问行得行不得。

刘守仁心想,你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早已把一切准备停当了,问自己的意见,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从大局来说,刘守仁也赞成,认为水到渠成了,称王后可凝聚人心,所以刘守仁回答说可以了。

“这么简单一句话,”顽兵笑道,“我却等了这么多年,都是你老师的九字真言闹的。”

“说缓称王,不等于不称王。”刘守仁说。

顽兵说:“永历帝还在,我不忍心看人家衰落时乘人之危,所以想来想去,先不登极只称王,还在永历帝治下,如何?”

刘守仁说:“这样也好,这是应天顺人之事。称王后即可分封百官了,大家也有个奔头。”

顽兵果然早有准备,他从屏风上揭下一张字条,他说国之所重,莫先年号,明年为汉元年,他想在钟山之阳建圜丘,冬至那天祭祀昊天上帝。再建方丘于钟山之阴,每年夏至祭地神。

回手又揭下一张字条,他认为太庙也是不可少的。许向前已经谋划好了,建王城内三殿,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左右为文武楼。

他又揭下一张图,是王宫图式,他指给刘守仁看:殿后为后宫,前面称乾清宫,后面为坤宁宫。

“名字起得好。”刘守仁说,“乾坤清宁!这官制也该有个想法了。”

顽兵又从屏风上揭下一张大单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顽兵说这是王安、叶剑他们琢磨了好久才写出来的。

刘守仁大略看了看,说:“好。”

顽兵征询地说:“在你和许向前之间,我是很费一点周折的,亏了哪个都于心不安。”

刘守仁早明白他的心思了,便说:“咱们不是有君子协定吗?你永远称我为先生,不是免于流俗吗?”

顽兵强调,那是先生初来之时,这几年先生屡建大功,应当不受原来的约束了。

刘守仁表示他绝不会接受品位,许向前老成谋国,拜相非他莫属。停了一下,刘守仁又建议,当务之急是攻下武昌,也就去了一块心病,然后方可全力对付东面的鲁王朱以海了。

顽兵也正忧虑武昌,常无忌、郑芝龙、赵忠、金声恒诸将虽扫除了汉阳、德安各州郡,但武昌久围不下,顽兵决定再次亲征。

刘守仁点头。顽兵说:“等建吴国的大事完毕,就启程。还留许向前、刘润东、陈勇守金陵。”

刘守仁又点点头。

武丽丽卧房里,朝霞透窗而入,屋中暄红一片。

武丽丽拿了一张弓,一开一合地练着臂力,她怕箭伤会影响她的武功。

七巧进来了,武丽丽放下弓,问她打听明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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