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到山下,三人会同了正躲避在山谷中的李崖,飞马连夜返回了蓟县景家庄院。
见景云提着一血淋淋之物大步而回,闻声而来的大嫂急忙关切地问道:“小叔,你们没事吧?”

景云摇摇头,将手中之物用力置于地上,沉声开口道:“大嫂,此乃军都山山贼首领之头颅,某特意割来祭奠大哥。”

大嫂惊异地张着嘴巴望向地上狰狞的头颅,猛然放声大哭道:“多谢小叔替你大哥报了这血海深仇,如此他终于能安眠也!”

又是一阵唏嘘涕泪,大嫂抹着泪花道:“你们先到厅中坐坐,我去整置点食物来。”说罢转身摇曳着去了。

来到大屋正厅,却是一间粗犷中透着简洁的屋子,景云将吴玄他们请到坐案前,又亲自捧来一尊燎炉煮茶,待到大嫂将酒菜端上来时,浓郁清新的茶香已在屋内弥漫开来。

细细一看,案上一大盆浓稠雪白的羊骨汤、一盘黑厚劲软的燕麦饼、一罐红亮异香的甘醪,正是简单实在的裹腹之物。

激战半rì,几人早觉肚腹饥饿,见到如此可口的食物不禁胃口大开,一人一碗羊骨汤,拿着燕麦饼大嚼起来。

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嫂不由开心地笑道:“先别顾着吃,尝尝这桶甘醪如何?”

甘醪,淡酒也,后世称为“醪糟”,以米酿制,三五rì便能成酒,有着源远流长的饮用历史。

闻言,景云不禁jīng神一振,拍案高声道:“对也!大嫂酿造的甘醪可是远近驰名,昔rì连老父也赞不绝口。”

吴玄欣然点头道:“玄乃好酒之人,先斟一碗试试。”

说罢捧起案上的大陶罐,向陶碗中斟满了黏稠清亮又略带红sè的甘醪,举起长鲸饮川般“咕嘟咕嘟”喝得干干净净,放下陶碗时已是面sè微红,不禁拊掌赞叹道:“温润利喉,酒力绵长,淡而醇香,好酒也!”

大嫂黧黑风霜的脸膛上露出一丝笑意:“公子既然喜欢,便让小叔陪你多饮几碗。”

景云摇手笑道:“某修学深山从未饮酒,怎么陪玄兄尽兴?”

李崖嘻嘻一笑,取来陶碗放在景云面前,眼珠一转促狭地笑道:“未饮过酒今rì正好试试酒量深浅,如何呀?”

“对。”秦仲拍案笑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一试便知。”

景云沉吟半响,展颜笑道:“那好,今rì便陪几位一醉方休。”说罢,提起陶罐替几人斟满甘醪,高声一句“先干为敬”,捧起一大口一大口地吞饮而尽。

三碗一过,景云原本黧黑的脸膛上浮现出一丝红sè,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说的尽是少时修学的趣事。

待他话音落点,一直微笑聆听的李崖突然插言问道:“景兄,今rì你为那区区一条飞鸟符甘愿再上军都山,真让人委实不解也!”

吴玄亦是颔首道:“对,云弟,我也是觉得奇怪,这条飞鸟符是否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

闻言,景云不禁喟然一声长叹,从脖颈上解下了金光闪闪小巧jīng致的飞鸟符,放在手心一阵端详,苦涩笑道:“某五年前路过邯郸郡,曾在一处无名山谷救过一位被山贼追杀的少姑,这飞鸟符便是她送给我的念物。”

“吔!念物——”李崖长长惊叹了一声,急忙凑上前来饶有兴致地嚷嚷道:“呀,景兄快说,是何等少姑也?”

将飞鸟符轻轻地放在案上,景云脸膛比起先更红了,故意板起脸道:“和寻常少姑一样,就如此般。”

李崖咯咯笑道:“寻常少姑也能让景云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送的一条飞鸟符甘冒生命危险?”

景云哑口无言地沉默良久,叹息道:“若人值得思念,即便她送某一片树叶,一根茅草,某也觉得必须用生命去保护。”

吴玄细长的手指叩了叩座案,开口道:“那云弟可知少姑姓名?”

景云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当时走得太匆忙,我俩都忘记了告诉对方姓名。”

话音刚落,李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张大眼睛追问道:“即不知姓名,你要如何寻找她?”

“不知道也!”景云摇头道:“或许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某与她当真有缘,相信一定会再次相见。”

“如果无缘呢?”吴玄皱眉问了一句。

又是一通良久的沉默,景云坚刚严毅的脸膛在摇曳的灯光下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伤感,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坚定道:“若是无缘,某也会永远地想着她!”

刚一听完,李崖的泪水不期然涌满了眼眶,抽泣开口道:“景兄如此重情重义,我相信那少姑无论身在何方,也会是如景兄念她般想着景兄,你们一定会有美好圆满的结局。”

景云强颜笑道:“承蒙吉言,但愿能如此吧!”

“李崖,我觉得你有时候真像个姑娘一般!”吴玄哈哈大笑起来,不动声sè地转移了话题。

“吔?”李崖骤然一惊,白皙地脸上瞬间如红布一般,起身拍着胸脯赳赳高声:“李崖堂堂七尺男儿,哪里像姑娘,吴兄休得胡言乱语也!”

“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吴玄摇手一笑,望向已是一脸笑意的景云:“明rì咱们用贼首头颅祭拜大哥,以慰他在天之灵,如何?”

景云拍案高声:“好,就如此般。”

第二rì旭rì方升,大屋后面的坟茔已腾升起了淡淡的青烟。

燃烧着的香蜡黄纸中,景云对着坟前肃然一拱:“大哥呵,十年未见,不想我们兄弟已是yīn阳相隔……某已杀了军都山山贼首领,为大哥报了血仇,你可以安息也!”说罢长身拜倒,肃然三躬。

大嫂走了过来,抹着眼泪扶起了景云,唏嘘道:“小叔啊,罢了,你大哥大仇得报,也能安眠也。”

景云叹息颔首,问道:“大哥已去,不知大嫂今后怎么安排?”

大嫂长叹道:“还能怎样,守住老屋过rì子吧,我陪在身边你大哥才不会寂寞。”

景云沉重地点点头:“大嫂,某已决定陪玄兄闯荡四海,他rì若回蓟县,某一定来探望你。”

大嫂拭泪点头,对着吴玄肃然一礼:“吴公子呵,我这小叔从小就缺少心眼,今后请你多多提点他,拜托了。”

吴玄急忙上前扶起她,连连颔首道:“我与景云乃兄弟之交,大嫂大可放心。”

正在几人伤感话语之际,突闻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碾了过来,大屋外面已响起吵闹喧嚣,吴玄略一思忖,断然挥手道:“走,去看看。”

“好。”景云、李崖、秦仲顿时点头,跟随吴玄大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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