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诸人均沉沉睡去。
刘伝山躺在床上,只觉得诸位师兄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甚是嘲杂。只见窗扉微斜,一缕清凉的月光倾洒进来,带有几分凄迷的美。

翻来覆去一阵,只觉得睡意全无。于是振衣推门,想出去走走散心。走廊外乃是一片庭院,几棵松柏映衬,颇为清雅。

忽然,一个绿衣人影出现在廊上,一闪而过。

“丝丝姐!”刘伝山心中一动,低声叫了出来。

这么晚了,她一人去什么地方呢?出于心中关切,他犹豫了一瞬间后,还是跟了上去。

只见柳丝丝在偌大的皈依寺内左拐右探,全然一副不认识路的样子。看她模样,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来到一处后院的雅阁前。只见阁内烛光森映,一个清瘦的人影正自凝坐。而屋外却侍立着一名僧人。

柳丝丝行了过去,躬身行了一礼,微微抿嘴道:“请问慧空大师在吗?”

那僧人神sè一动,盯着柳丝丝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知这位姑娘造访慧空大师所谓何事?”

柳丝丝勉强掠过一丝笑意,眼中泪光莹然,似是在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一般,哽咽道:“劳烦通报一声好么,我...想见见他。”

那僧人见柳丝丝神情微漾,甚是惹人怜惜,心中也十分难受,当下他犹豫再三才温言说道:“施主还是请回罢。慧空大师素来不接见外人,即便是小僧冒然通报,他也多半是不见的。”说罢双手合一,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歉疚。

柳丝丝没有再说些什么,返身便离去了。

第二rì。

夤夜十分,她又孤身一人来到此地,只见屋外侍立的仍是那一名僧人。

那名僧人远远望见柳丝丝清丽的身影,便朗声道:“这位姑娘可还是想见慧空大师么?”

柳丝丝站住身子,怔怔点了点头。

那僧人微微叹一口气道:“姑娘请回罢。慧空大师决计不会见你的。”

柳丝丝神sè凄清,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

两行清泪从脸颊划落下来,怦然落地。她垂帘默然,终于叹了一口气,螓首轻摇,缓缓转身正yù离去。

“柳姑娘,请留步。”只见屋门从内推开,一名长须慈目僧人从内缓步踏出,沉沉地望着柳丝丝的背影,终于开口叫住了她。

柳丝丝回过身子,凝望着那名神sè慈祥的长须僧人,身躯微颤,心中百感交集,其乱如丝。目光中噙着泪水,呼吸声都有几分紊乱。

她就如同那摇曳的青草。

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倒一般。

那僧人面露悲痛神sè,缓缓踏前,合十行礼道:“贫僧法名慧海,乃是慧空师兄的师弟。”

柳丝丝神sè似是僵住了,“呃...,他...他果然不愿见我么?”

慧海缓缓摇头,缓声道:“并非师兄他不愿见你。...只是师兄他已不在人世了...”这时,身后那名侍立僧人神sè一振,脱口道:“方丈,这”慧海左袖一抬,拦下了他的话头,道:“你且退下吧。”那僧人依言退下。

慧海神sè慈柔,温言道:“柳姑娘这些年可曾回过青柳镇?”

柳丝丝神sè一愣,哑声道:“大师你...怎么知道青柳镇的。”

慧海淡淡一笑,抚须道:“多年来我时常暗中看望你们,只是你们不知罢了。”

柳丝丝默然不语,隐隐能听到她细微的抽泣声,夹杂着微微风声,恍若聆音。

慧海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其实慧空师兄九年前便已离世。只因此事事关重大,贫僧才自作主张将此事瞒了下来。”

柳丝丝面白如纸,神sè万分悲痛,终于才强忍住伤心之情,抬手拭去泪痕,哽咽道:“那...他的尸骨安现葬在何处?”

慧海合十低吟一句:“阿弥陀佛。若是rì后有机会,柳姑娘且回青柳镇一趟,自然便能明白了。”

柳丝丝紧闭双目,神sè惨淡黯然,垂首无语。

月光冷冷,洒在她孤单的身影上,隐隐有几分凄清之意。

慧海喟然叹息,有意无意朝着远处廊下扫了一眼,淡淡一笑,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那美丽女子孤单一人,单手负臂,垂怜抽泣。

晚风拂鬓,她不禁身子微一哆嗦,心中凄恻,仿佛寒到了心底。

“丝丝姐...”一个微带沙哑的温柔声音出现在身后。

柳丝丝心中一动,仿佛就像是黑暗中寻获了一缕光明一般。

下一刻,她返身投入身后人影的怀中。

刘伝山双手托着柳丝丝的手臂,神情微微一怔。

从小到大,一向xìng子刚强的丝丝姐,原来竟也有如此脆弱柔情的一面。

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啊...

“我好冷...”柳丝丝伏在她的怀中,幽幽语调仿佛带有几分娇嗔。

飘飘入耳,恍若梦境。

恍惚间,他怀中的女子,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许多年后,你是否仍会记得那懵懂的心动?

亦或是那挚切不悔的心意?

哪怕是挫骨扬灰、神魂俱灭,你也会这般绝然张开双臂,将那美丽女子拥入怀中吗?

终于,他双臂缓缓将那女子身躯搂入怀中。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但无人注意。

过了良久,柳丝丝才缓缓抬起头,杏目微斜,凝波漫漫,静静的望着刘伝山。“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柳丝丝面露微笑,语调柔缓。

刘伝山呵呵一笑,不答。

月光如霜,弥散着二人的温切情语。

在无人注意的一处檐下,悄然掠过一抹白sè身影。

第二rì。

今天便是仙佛论道的rì子了,诸位参与比试的弟子均神采隽朗,跃跃yù试,所以几乎都起得极早。

刘伝山寅时方才回屋睡觉,这才不过刚一睡着,便被吵醒了。

“小师弟,赶紧起床啦。若是晚了柳姑娘又要生气了!”赵大原神情勃发,望见刘伝山却仍呼呼大睡,于是便好心提醒道。

刘伝山万般不情愿的起下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睡意如cháo。“师兄啊,现在天都没亮啊,你怎么就把我叫醒了...”

赵大原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笑道:“我这不是为了师弟你着想嘛。若是今天你又睡过头,只怕又要被柳姑娘打了!”说着拍了拍胸脯,颇有一副虑事周到的资深模样。

刘伝山不禁哑然苦笑,还是在师兄的催促下洗漱完毕,一齐振衣出门了。

此时仍是凌晨,屋外正自昼夜交替,却已有了不少人在廊下来回走动,均神sè振奋,想是这些人也是参加比试的罢。

刘伝山又大大打了一个哈欠,问道:“赵师兄,你们要在什么地方参与比试切磋啊?”赵大原道:“皈依寺我也没来过,怎么会知道呢。我们还是先等一会儿,过一会儿应该会有人来引接我们的罢。”

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有一名僧人来到广玄门弟子住宿的庭院中,朗声道:“诸位广玄门道友,请随我来。”语罢,便领着诸人往皈依寺寺门方向行去,看势似乎是要出寺。

广玄门中一个弟子看着情况不对,宏声问道:“这位小师父是要带我们出寺吗?”

那僧人回头微微一躬身道:“寺内地处僻壤,何况佛门清修之地,也不适合道友互相切磋。只好请各位屈就本山的龙首台了。”

那僧人领着众人绕过皈依寺,沿道上山,来到一处极为空旷的平地之上。

此地正处少室之山山首,乃是一片长宽数百丈有余的广场,脚下地面光滑晶亮,均为汉白玉。场上已设好了高台雅座,四方擂台。

朝阳初升,万丈霞光映在龙首台上,巍峨万千,心生壮丽。

刘伝山愣愣的望着远处云海漫漫,睡意还未离去。赵大原似是看出了他心不在焉,于是走过去说道:“小师弟,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刘伝山苦笑一声,暗想若是你一夜未睡,状态能好得起来么?于是说道:“没、没什么。”赵大原呵呵一笑,便想出了一个让刘伝山提起心神的办法。于是朝着四处扫了一圈,叫道:“咦?小师妹她过来了。”

往rì只消提到柳丝丝,刘伝山神sè必然动容。不料今rì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若无其事的打了一个哈欠,微笑道:“师兄你别骗我了。丝丝姐她这会儿肯定还在睡觉,不会来的。”

正自说着,齐敏领着几名翠竹峰女弟子迎着赵江和刘伝山走了过来,赵大原特地多看了一眼,柳丝丝竟然真的没来。

齐敏见到刘伝山,莞尔道:“不错啊,今天起得挺早的哦,刘师弟。”刘伝山暗自苦笑,还是笑着点头示意。

赵大原望着齐敏,呵呵一笑道:“是啊。刘师弟他听说今天有热闹可以看,昨天可是高兴了半宿睡不着呢,你看着不jīng神抖擞着呢,呵呵。”

齐敏和他对望一眼,嘴角微微动了动,道:“赵师兄你说的好像不是刘师弟,倒是你自己吧?”说罢莞尔一笑,风姿嫣然。

这时,身后一名女子开口道:“赵师兄,你不要老是盯着师姐看啊,可是很没礼貌的哦。”说罢,几名女弟子齐声捂嘴笑了起来,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赵大原兀自被一搪塞,不禁哑口失言,当下盯了那说话女子一眼,大有恼怒神情。齐敏面上掠过一阵微红,显露出窈窕腼腆之态,温言道:“赵师兄你这次可要好好表现哦。”

赵大原忽然觉得一阵柔音入耳宛如天籁,整个就如置身温柔乡一般,满脸浮现出陶醉痴然神sè。只见他兀自傻笑了许久,刘伝山在一旁看出了些猫腻,暗自偷笑不止。

过了一会儿赵大原才回过神来,只见齐敏等人已经去得远了,侧头瞥见刘伝山这小子竟然在捂嘴狂笑,当下双目圆瞪,盯了他一眼。

刘伝山赶紧敛起笑容,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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