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冬站在这间老式灰砖青瓦的老式楼房门口,破旧的正门牌匾上写着“凌云餐馆”,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看来有些年头了,门脸虽然不大却占了临街的整面墙,显得宽敞明亮,里面摆放着四五张方桌,柜台占住一半的门脸,里面的货架上陈列着烟酒和不知道装了什么食物的大瓶小罐,门板叠靠在一侧的墙上,大门对面是通向二层的楼梯,一位四十几岁的胖子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大叔,我是旺益村的,杨大爷……。”范晓冬试探着询问。

胖子停下算盘,笑着打断了他说话:“知道知道,你是晓冬吧?老杨头说过你这几天就来,快进来坐,一路上辛苦了。”说着转出柜台,领范晓冬进门坐下。

旺益村到永安镇有二十多里地,还没有直通的班车,平时进出要走七八里山路出来搭过往的班车进城,范晓冬是翻山绕了近道。

永安镇的主要街道呈十字形,正好把全镇划出东西南北四块,凌云餐馆在南街农贸市场的对面,处在一溜rì杂百货批发零售的灰砖青瓦zhōng yāng,这里是周边村民逢圩赶集买卖交易的地方,平时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凌云餐馆除了吃饭喝酒还提供些茶水和一些瓜子花生等小玩意,给大家聊天歇脚或是大宗买卖的讨价还价,再加上张老板忠厚老实善于经营,一直以来生意兴隆。

可是最近,生意清淡了很多,原因很简单,如果利润达到三倍人们就会盲目的跟从,要是利润达到十倍估计就有人不要命了。这或许也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规律,批发零售行业竞争大了以后,餐馆的可观收入渐渐被重视和迅猛发展起来。于是,原本是这里唯一的凌云餐馆变成了十几家当中的一个。

张老板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餐馆面临的窘境,诚恳地说:“我找老杨头商量,他老人家极力推荐你,你能来我就放心了,以后真的全指望你了。”

范晓冬不知道杨大爷和张老板到底什么关系,遇到这么大的困难为什么要找他商量?也不便就这么直接问出来,至少他们的交情很不一般,否则不会对自己这么个帮工的小伙计这么信任,就这么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似乎超出了老板对伙计需要交代的范畴,在路上,范晓冬设计出一百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却绝不会想到张老板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老板也不容他答应,继续滔滔不绝:“干货配料在这里的店里有卖,中药房在北街,你先住下休息休息,吃了饭以后,我叫秀儿陪你转转,需要什么就告诉她,她会带你去。秀儿?秀儿!”

范晓冬明白过来,杨神医已经把需要交代的事情全部谈妥,只是等待他的到来,随着张老板的招呼,从里面跑出个十七八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扎了一条麻花辫随便地搭在胸前,长长的拖到腹部以下,穿着白底兰sè碎花的衬衣和一条牛仔裤,湿漉漉地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拭。

“这是你晓冬哥,带他到后院去休息。”

秀儿冲晓冬一笑,露出一排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和深深的两个酒窝,人如其名可爱动人:“晓冬哥,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说着提起放在桌上的包袱往后院走去。

范晓冬有些拘谨,不自然的站起来微笑,想拿过包袱,人家已经转身进去了,只得向张老板点点头,快步跟在秀儿的身后。

“爸爸说要来一个厨师,我还以为是个三四十岁的大胖子呢,象我爸一样,嬉……。”秀儿捂嘴而笑,让范晓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顾低头前行,突然秀儿站住转身直撞到他的怀里,秀儿天真的大笑,指着厨房里的一位妇人说:“这是我妈。”

范晓冬闹了个大红脸,看见穿过过道的院子旁是宽大的厨房,窗户开得特别的大,屋檐一直延伸过来,使范晓冬感觉还是在屋里,屋檐外是井台和一个小水池。

妇人指着秀儿嗔怪道:“傻丫头,总是毛毛燥燥。”随后笑着冲范晓冬点头说:“你是晓冬吧?先跟秀儿进屋休息一下吧,午饭好了叫你。”

秀儿酷似这个妇人,只是岁月在妇人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来,年轻时也一定是个大美人,范晓冬冲妇人说:“谢谢阿姨,我先进去了。”跟着笑嘻嘻的秀儿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刚才秀儿在怀里的感受以及少女的幽香,使他心跳加速,既担心又盼望着再一次亲密的接触。

走廊的尽头是一排平房,秀儿指着正面的房间说:“这是爸爸妈妈的房间,我住右边,你在这里。”说着引范晓冬推开左边的房门。

院子不大四周有围墙,范晓冬的房门对着厨房的侧面,旁边有个小门大约是通向后面的厕所,秀儿房门前是个天井。房间内的摆设也比较简单,门旁是个洗脸架放着一应物品,床上是崭新的被褥和床单,窗台下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靠背椅,墙侧一个立柜。

秀儿把包袱放在书桌上笑着说:“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出去了。”范晓冬打开包袱,透过窗户看见秀儿蹦蹦跳跳地转进厨房,隐约地传来母女俩嬉笑的声音。

他只是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几本围棋书,特意把家中的塑料围棋也一并带了来,不用怎么收拾就一切妥当,回想着张老板的话,自己的责任非常重大,似乎他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原来以为老板怎么安排自己就怎么做,却不想老板全指望他,感觉上是杨神医起了关键xìng的作用,却又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得无迹可寻,范晓冬一时也想不清楚,干脆拿出纸笔把要添置的物件罗列出来,反复看了几遍准确无误后,拿了毛巾和脸盆走向井台。

“晓冬哥,妈妈说你特别会做菜,是吗?”秀儿跑出来蹲在屋檐下看着晓冬打水洗脸,睁大了眼睛询问。

范晓冬现在平静了许多,仍然不敢注视秀儿的眼睛,趁着手里的动作掩盖了些须不自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秀儿会这样的状态,在村里与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女下河打闹也没有这样害羞过,秀儿显然把刚才的事情当作了一个玩笑,可是,他却不能摆脱,总是在她面前不争气的面红耳赤。

“没有,我只会堡鱼。”范晓冬看了她一眼,边说边仔细的洗手。

“那也比我强多了,妈妈就说我太笨。”秀儿对晓冬很感兴趣的样子,清澈的眼神不含任何杂质,使范晓冬稳定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我也没有把握能够胜任,你爸爸这么信任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希望不要让你们失望。”

“要么,你晚上就先做给我们尝尝?”秀儿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让在厨房的妇人听见,对秀儿喊:“小馋猫,收拾碗筷吃饭吧。”说得秀儿冲晓冬吐了吐舌头。

老板娘的菜炒的确实地道,一盘青椒肉丝,一盘香菇肉片,一盘炒豆干,一盘豆角,还有一碗三鲜汤,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是能够把sè香味全部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食yù大增,范晓冬夹了根豆角放在嘴里,赞不绝口。

“阿姨,您炒的菜真好吃。”

妇人含笑不语,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张老板轻叹一声道:“都是些家常菜,不值一提,别人花些工夫也能达到,现在我们缺的是特sè和独家配方,所有请你来帮忙,竞争太激烈啊,你看,现在正是饭点却没有一个客人。”

一句话又把范晓冬推到了第一线,堡鱼的手艺他自信没有问题,但是是否能够被别人真正承认,他却没有一点把握,至于让这个餐馆起死回生,就更加不敢保证,张老板的信任给了他无形的压力。

“张老板,我会尽力,但是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你们……。”

“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行!给你提个要求,不要叫我张老板,可以的话就喊张叔,亲切很多哦。”

气氛一下子轻松许多,大家有说有笑,范晓冬拿出刚才罗列的物品清单给张老板看,秀儿热情主动地答应下午陪他一起上街采办。可是,鱼却是个棘手的问题,银飞鱼在市面上很难买到,不可能保证天天都有,如果一时缺货还不要关门大吉?用其他的鱼代替难免影响口感,最后张老板决定让老板娘下午到市场转转,正说着门外有人喊张老板,不一会儿张老板提着个木版进来,笑嘻嘻地翻转过来,只见上面豁然写着“特sè招牌菜:砂锅鱼堡”,底面是个热气腾腾的砂锅以及杯盘等物。

这就开始推陈出新了?范晓冬感到自己的价值被提高了很多,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鱼堡也能搞得如此隆重,学这道菜完全是为了孝敬两位老人,稀里糊涂地到这里以后,却被推dao扭转乾坤改变命运的地位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不自然的感觉了,不是因为秀儿,是因为一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和小店捆绑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张老板一家的信任和热情,自然而纯朴,让他不自觉的融入其中,越是责任重大越感到压力,他怕使他们失望。

饭后,大家按照分工各行其事,秀儿对这里相当的熟,不停的和过往的叔叔大婶打招呼,小嘴甜的象灌了蜜。年轻人相处起来没有那么多隔阂,很快就说说笑笑毫无芥蒂,范晓冬在干货调料店里停了下来,jīng心挑选了火腿和香肠,这两样不但必不可少,而且批次等级也是有很大讲究,主要是价格昂贵不得不用心。秀儿很专注地看着他翻看火腿,有时还用指头沾沾尝尝咸淡,最后挑了一只六斤多的提在手中。

出来以后,秀儿疑惑地问:“火腿有很多讲究吗?妈妈说不要有虫蛀、鼠咬等痕迹就不错,我看你翻了那么久呢。”

范晓冬笑了,说:“你父母这么相信我,我怎么敢不用心?”

“你能教教我吗?哦,是不是秘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吧?”

秀儿的确可爱,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还一本正经的模样,使范晓冬很开心和她在一起,笑着对她说道:“对别人不能说,却可以教你。”其实挑选火腿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只是一般常识而已,秀儿的天真毫无暇疵,愉快地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下文。

“火腿首先是看,外观整洁,表皮干整,要没有裂缝、虫蛀、鼠咬等痕迹,然后是翻,要腿心饱满,瘦肉多肥膘少,避免刀工粗糙,皮厚,肉不包骨等,最后就是尝尝是否咸淡适中。我们这只在那里是最好的,只是偏咸了一点,如果是上品的火腿也不会在这样的市场卖了。”

“我看看我们这只,恩,晓冬哥你真的好厉害!”秀儿举起大拇指在晓冬面前一晃,惊异佩服的眼神一览无余,笑嘻嘻地说:“可不可以再说说香肠?呵呵……。”

这样的眼神和态度谁可以拒绝?反正范晓冬是做不到!再说范晓冬的心中没有不可对人言的所谓的秘密,至少现在没有。

“还是三步:一看颜sè,肥膘瘦肉白红相同、sè泽鲜明的好;肥肉sè黄,瘦肉sè黑的差。二闻味道,用竹签戳几下香肠肉,有香味的好;有酸味、异味的差。三是捏软硬,用手指捏香肠中的瘦肉,硬的好;软的差。”

秀儿一边听一边看手里的香肠,开心的拍手大笑,因为他们挑的是上上之品。秀儿兴趣大增,连五香八角之类的普通调味料也问个不停,倒使范晓冬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没有办法,他买了口大的钢jīng锅,把所有物品全放了进去,让秀儿一个人端着,自己转进农贸市场别的地方挑选砂锅。

秀儿苦着脸,一路走一路歇的来到他的身后,范晓冬已经挑选好二十只小号砂锅正和老板讨价还价,看见秀儿进来笑着说:“秀儿,我们怎么把这砂锅搬回家?”

“大叔,能帮我们送送吗?”秀儿答应着冲老板喊,还不停的活动着双手,端着十几二十斤跑了半条街也的确不容易。

“呦,是秀儿啊?我马上给你送家去。”范晓冬帮着老板把砂锅一件件搬到旁边停靠的三轮车上,最后把钢jīng锅也放在上面,嘱咐了几句,来到秀儿身边小声说:“还有力气吗?陪我去中药房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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