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因扎吉在好莱坞酒吧聊着,他另一位朋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们桌前。皮波说用不着介绍,是啊,我怎么会不认识?这位嘉宾就是当时意大利头号shè手,我们同城死敌国际队的球星,克里斯蒂安.维埃里(昵称**)!
我礼貌xìng地站起来,发现他的个头比我高出一些,身形看上去比我强壮不少。凭借这样的身体条件,他在球场上经常能把贴身逼抢的后卫弹开,不需要任何花哨的晃动,像一辆坦克似的直冲球门,以最简单最实用的方式得分。1米88的身高也让他有能力夺取禁区内的制空权,成为全能型的前锋。1999年,国际以5000万美元的创纪录天价把他从拉齐奥买来,虽然没有实现莫拉蒂的冠军梦,但他的得分率还是证明了物有所值。1998和2002两届世界杯,他几乎是国家队胜利的保障,作为意大利球迷的我曾为他疯狂呐喊过。维埃里,10天之后米兰德比中我们最强劲的对手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向维埃里伸出手,他马上握住,感觉他的手就像他的身体一样结实。我对他说:“维埃里先生,我曾经是你的球迷。”

“那现在呢?”他问。

“各为其主啊。”我回答。

维埃里笑着说:“是啊,亚特兰蒂尼,你很棒,如果没有你,米兰现在是几分?”说完,他转脸望着因扎吉,皮波笑着在他的肩头捶了一下,看样子并不介意这种玩笑。

互相认识后,我们三人坐下,他俩坐一边,我坐另一边,加了杯子,继续喝酒聊天。

“你们刚才聊什么的?”维埃里问。

“女人啊。”因扎吉回答得简洁干脆。

维埃里听了一把搂住皮波的脖子说:“整天说女人,你是怕别人真的相信你我是同xìng恋?”

“啊?这个八卦还在传?”皮波边喝酒边问,显得满不在乎。

“其实呢?”我插嘴问道。

维埃里指着因扎吉说:“瞧他那样,离得开女人吗?”

“你还不是一样?”皮波说。

“好啦,咱们还是赶紧看看比赛的事吧。”维埃里说着,把桌边一盅骰子放到中间,“我们打主场,那我就先来咯。”他拿着骰盅在桌面上迅速一舀,把下面的骰子尽数兜在盅里,摇晃起来。

皮波告诉我:“这是一种占卜,自从我和他分别效力于米兰和国际,每次德比前都会玩,摇出几颗1就预示各人能进几球。”

维埃里娴熟地摇着骰盅,听骰子在里面清脆地撞击着,他的表情严肃、诚恳,似乎很相信这种占卜。啪的一声,他把骰盅重重地扣在桌面上,“看我进几个。”答案揭开,一个、两个、三个!三个醒目的红点,六颗骰子中有三颗1。

“帽子戏法!哈哈哈,没想到会这么多。”维埃里兴奋地说,“看来我们要大胜了。”

“别急,三个未必够啊,我们还没摇呢。”因扎吉说。

“好啊。”维埃里把骰盅推到他面前。

皮波看了看,说:“这次你们的对手可不一定是我,小保罗,你来吧。”因扎吉又将骰盅推到我面前。

维埃里有点吃惊,“这么快就要取代超级皮波了?有这么厉害吗?”

“看看就知道了,小保罗,快点!”因扎吉催着我。

我做不来维埃里那套专业的动作,只是拿骰盅罩着六颗骰子贴着桌面摇。摇了一会儿停下来,维埃里说:“好,开吧!”虽然完全不信这套,但看到他俩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按着骰盅的手,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维埃里摇出个帽子戏法,米兰要赢,我至少得摇两颗1吧。我慢慢地移开,他俩一齐伸头来看,我们三个的脑袋几乎要撞在一起。结果……一个……都没有。

我带着抱歉的表情看着因扎吉,维埃里拍手笑道:“哈哈,赢了赢了,这回赢定了!”就在我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准确地说,是一个眼神从我身边闪过,那种心悸的感觉,就跟我在圣西罗南看台那天一模一样。我转身望去,那人正好走下二楼的楼梯,楼道的灯光照着他即将隐没的侧身,黑sè的上衣,削瘦的脸,叼着烟,细长的眼睛,下挂的眼角,正是他,又出现了!

第一次见到他以后,我曾经怀疑他是国际的球探,当初到南看台应该是想观察帕洛斯基的,没想到还有我在,所以那天他会在电话里说“今天,有更大的鱼”。这时候有维埃里,正好可以问问,于是我对他说:“维埃里,有个人,你看认识不认识。”我招呼他扶着座位旁的栏杆往下看,等着那人在一楼出现。从我们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楼楼梯的出口,刚刚往下走的他很快就现身了,他往门口走去,我们只能看见他的侧后方。

“就是那个人,穿黑衣服,叼着烟的那个。”我指着那人说。

维埃里顺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不清正脸啊。”这时候那人仿佛配合我似的把头微微扭过来一点,维埃里仔细看了看,说:“嗯,见过。”

“是你们的人?”我连忙问。

“应该不是,好像都是在新闻发布会上见到的。”

因扎吉也凑过来,看了一下说:“我也在新闻发布会上见过。”

“那就是个记者咯?”我问。

“应该是吧。”因扎吉说,“这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只是最近总是见到。”其实根本没有“总是见到”,之前我只见过他两次而已,但不知怎么的,印象特别深刻——那犀利如鹰的目光。

那人走了以后,我们接着聊,摇骰子的话题已经被岔开,没人记得提起,干脆过去了。直到最后我们走出好莱坞,告别了维埃里,我突然想起骰子占卜0-3的结果,有些担心,于是问因扎吉:“皮波,骰子占卜真的准吗?”

他笑了笑说:“当然……不准了。”

第二天早晨,安切洛蒂在训练场公布周六联赛主场对莱切的阵容名单。公布之前,加图索又跟我打赌,“我赌你首发,100欧元。”

他赢了。

9月27rì晚,我第一次站在赛前列队的11人之中。当圣西罗的大屏幕打出数字“14”的时候,主持人高呼:“14号,保罗——”,紧接着周遭看台数万球迷齐呼:“亚特兰蒂尼!”伴随热烈的掌声,他们仿佛在享受着对我首发的呼吁得到回应的喜悦。

我们的对手是莱切,这支来自亚平宁半岛东南角的队伍素有“小辣椒”之称,曾经好几次给强队带来麻烦。这个赛季他们的主力锋线由乌拉圭前锋切万顿和年仅17岁的保加利亚小将博季诺夫组成,球队人均年龄很小,就像他们红黄sè调的球衣一样充满活力。其实我更愿意对付这种敢于压出来打的球队,我在前场的空间会大一些。

比赛开始了。第2分钟,我在右路带球,离底线还挺远的时候,盯防我的后卫阿布鲁泽西就放脚飞铲,把球铲出底线。米兰获得角球,皮尔洛在右侧主罚,球开到后点,卡卡头球冲顶,被门将阿梅利亚扑出,马尔蒂尼在人群中抢上一步一脚打门,球进了!仅2分钟,队长率先建功,我们1-0领先了。

重新开球后,卡卡很快就截断了对方的传球,皮昂格雷利和斯托维尼围过去反抢,卡卡及时把球交给我,我突入禁区,阿布鲁泽西紧追不舍,一步趟大了点,又被他铲出底线。随后米兰连续两次角球,没能再次得手。

阿布鲁泽西是个年轻的意大利后卫,很敢下脚,成功铲断我两次后终于付出代价,第12分钟,他出脚绊倒我,吃了一张黄牌。

第16分钟,舍甫琴科在左路接科科的后场长传,头球摆渡中路,我抢在阿布鲁泽西前面把球接住,刚跨入禁区,小腿被身后人猛地撞离地面,仰面倒下。我倒在地上,背后还压着两条腿,是阿布鲁泽西,他从背后将我铲倒,自己也被我压倒在地。哨声响起,主裁判跑过来手指点球点,判罚极刑,阿布鲁泽西站起来就迎面见到主裁掏出的黄牌,转而又换成红牌,两黄变一红,阿布鲁泽西被罚下场。点球加红牌,这对莱切是个很大的打击,莱切几名队员上前理论,我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准备参与进去,右脚刚一**,只觉一阵剧痛,整个腿都软了下来,又倒在地上。队友们围过来看我的伤情,主裁也过来询问情况,我摇摇手,他立即向场边双手平伸示意担架进场。不一会儿,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一人抱肩,一人抱腿,特意保护着受伤的小腿,把我放在担架上,飞快地抬到场边。

队医来到我身边,在我受伤的地方喷了很多药水,顺着膝盖到脚踝用手按着每个部位,问我的感觉。当他按到右小腿背后脚踝上方的时候,我疼得大叫一声,他便在这个部位仔细检查一番,然后告诉旁边的安切洛蒂说:“恐怕不能继续了。”安帅皱皱眉头,回身叫因扎吉:“皮波,上场!”皮波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掌,我挥手拍过去,他转身跑进场内。

医护人员把我送往场外,我躺在担架上,听到球场突然一阵欢呼,知道皮尔洛已经把我制造的点球罚进了。经过出口处,我仰望上方的看台,艾莱娜正沿着栏杆跟随担架的移动拼命往前挤,嘴里对我喊着什么。她的喊声淹没在欢呼声中,只看见她脸上焦急的表情,我尽力挤出微笑,让她放心,直到进入通道,看不见她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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