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南区监舍和平时安静有序的情况不同,热闹得很。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大们都带着亲近的手下去了食堂,最底层的普通犯人们等于暂时丢开了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整个南区监舍出来活动筋骨的犯人们几乎站满了整个过道。

不过,当罗烈从这里通过的时候,所有的犯人都一致保持了让路的觉悟。他到监的时间不长,又是带链的重刑犯,进监第一天,又闹出半夜发急病的事情。这几天下来,就算是消息再不灵通的普通犯人,也都知道他就是那个一口气杀了四个人才进来的重刑犯了。

再加上罗烈情绪不佳,这么眯着眼一言不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yīn冷的戾气,更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所以,虽然监舍通道并不算宽敞,但犯人们却都不自觉地避开他,尽量不挡他的路,不跟他靠得太近。

回到监舍,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罗烈的情绪yīn郁且沉重。他一直认为自己也许不够聪明,但足够冷静,可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事关自己唯一亲人的时候,无论怎么镇定冷静的人,都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的失常,罗烈当然也不例外。

这时,铁拍子门哗哗响着,一个光头的囚犯走了进来,指名道姓地喊道:“罗烈,起来!”

罗烈抬了抬眼皮,眼前这个人他有些印象。正是第一天进来的时候,因为插嘴被号长铁勇一巴掌打下通铺的那个年轻人,记得好像是叫标青。

看到罗烈有了反应,标青歪了歪嘴:“cāo!说你呢!起来起来!”

罗烈有点烦躁,但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所以他不想生事,于是忍住了火气,问道:“什么事?”

“号长说了,你他妈要是没病了的话,按规矩,跟菜菜一起搬到最外面睡,老子搬回原位。”标青双手抱胸,得意洋洋。

新来的睡最外面靠厕所的地方,地位最高的,则睡最里面,这是监舍里不成文的规矩。罗烈从菜菜那里已经知道了这些,所以没有说什么,他本就是新来,也没心思去争什么好位置,挑战规则。

依照计划中的步骤,他在这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没有必要树敌找麻烦。监子里的人都记仇得很,最多还有一两个月时间,他就能够逃出去,现在树敌的话,就等于让人给自己上眼药,没这个必要。

没什么心情和标青计较,罗烈低着头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看到罗烈的反应,标青更加得意。实际上,铁勇根本没有说什么要罗烈和菜菜搬到最外面的话,只是说如果他能说得动罗烈搬,位置就算他的,至于菜菜,标青就根本没放在眼里。

“你他妈能不能快一点?”标青催促道。在监舍里,他地位不低,除了铁勇之外,算是最大。无他,只因为他也是个源能力者。虽然只是刚好达到一级,又是看起来比较鸡肋的身体敏捷强化,但毕竟也还是个源能力者,本身的力量也不比普通壮汉差了。

这边罗烈刚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那边标青就已经忍不住了,伸手一推,把罗烈推到了一边,嘴巴也不闲着:“呸!什么cāo行。还他妈杀人,老子看就他妈一玩强jiān的货!”

罗烈本就心情烦躁,被标青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也有些忍不住火气。他倏地回身站定,语气森冷:“你说谁呢?”

标青被罗烈突然发问吓了一跳,他看着罗烈yīn沉的脸和一双狭长眸子里的寒光,心里有点想打退堂鼓。但看到罗烈手腕脚踝上套着的铁链,胆子便又大了起来。他眼珠一转,想了想说道:“嗨,老子说没说谁,谁爱听谁知道!”

没料到标青的这副地痞无赖气,罗烈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差点就被这痞子给气笑了,他转过身不再理会。但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同时,标青从他背后扑了上来。

罗烈发病的那晚,标青可是在场帮忙按过手脚的,那时候他就知道罗烈力气比他大一些,如果正面放对的话,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偷袭,先下手为强。

标青深知,监子里都是些心黑手辣的家伙,一旦得罪了人,不想法把人给整服了整怕了,那以后肯定后患无穷。所以,他一上来就毫不留手,先是用力一脚踹在罗烈膝弯,将毫无防备的罗烈踹得半跪在地,然后紧跟着狠命一肘子,重重杵在了罗烈的后心。

这突如其来的两下重击,虽然没有完全瓦解罗烈的战斗力,却也把他打得有些愣神。而标青也没有放弃攻击,紧随其后便是一阵乱拳,下手也是yīn狠。罗烈的腰眼、后心、后脑不知道被拳打脚踢了多少次。

如果是以前的罗烈,那标青的这次偷袭就是监子里一次标准的打压怪逼事件,会成为这段时间里众人津津乐道的新话题。但经过那次噩梦般的基因融合以后,罗烈已经由内而外地发生了巨大变化。标青持续不断地击打,除了最开始集中在头部的几下,让罗烈感到了一些头晕和不适之外,现在身体上的拳打脚踢却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罗烈在标青的攻击下,没有立刻反击,他在考虑自己是否要还手。

虽然在监子里只是几天,但罗烈已经从菜菜的嘴里知道了不少规矩。虽说监子里的犯人,平时没有娱乐活动,所以最热衷的就是看新人挨整,但他的身份不同,现在监子里谁都知道他是杀人重犯。像标青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混子,如果后面没人给他撑腰的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罗烈别苗头。

由此可见,肯定是某些犯人看中了暗地里开出的赏格,打算出手了。而标青,不过是他们丢出来试探深浅的棋子。想到这里,罗烈强行压住了心里的火气,他缩紧了身体护住了自己的要害,打算挺过去算了。但他虽然是这么想,身体却作出了相反的反应。

一股嗜血暴虐的情绪随着他压抑的愤怒腾地窜了起来,罗烈皱起了眉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在这种奇异的感觉下,罗烈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极度敏感,而标青击打身体所带来的痛觉,在这种状态下,似乎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一瞬间,罗烈就明白,自己的奇怪能力被诱发了,而身负一级源能力特质的标青,就是引发它的源头。

标青的击打让罗烈全身都感到了剧烈的疼痛,似乎身体中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震荡。但罗烈却很清楚地知道,引起自己身体产生这些激烈反应的,绝对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兴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罗烈的心头浮起。

现在他的能力刚刚甦醒,而甦醒的原因,显然和自己吸了杜奕夫的血有关,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嗜血的yù望。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吸血才觉醒这种与众不同的能力,很简单,只要再吸一次血就行了。

而眼前的标青,就是送上门来的试验品!

顺着这个思路,罗烈想到了更多。

只要控制好自己吸血时的力道,不至于杀了标青,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反击的话,不仅能够确定能力的来源,最直接最粗暴残酷的反击手段也能够震慑那些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囚徒。

至于因为私斗会被jǐng察们关禁闭,那根本就不值一哂。虽然很可能会免不了要受一顿毒打,但至少在禁闭室里的时候,不用担心背后有人下黑手捅刀子。那才是真正要命的事情。

转念间,罗烈便决定反击。

而这时的标青,看到罗烈蜷缩着躺在地上,任凭自己胡踢乱踹,感到心情很是舒畅。如果能彻底把罗烈这个有特权的踩下去,他在17号监舍就算是夺回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否则,只要有罗烈在,他这个一级特质的源能力者,恐怕就只能沦落到普通犯人堆里去了。

狠狠踢打了罗烈两三分钟,标青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在他脚下的罗烈全身都在颤抖,即使他踢打时收回了大部分力道也是一样。看到这个情况,标青联想到了前些天罗烈发病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怕,他还没有想到要杀人。

“妈`的,别他`妈打得发病死了,那老子就傻`逼了。”标青想着,状似随意地轻轻踢了地上的罗烈一脚,转身向监舍外走去,只要走出去,罗烈发病死了,就不能全怪到他头上,在监子里死了人,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到时候谁都得替他遮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还没能走到监舍门口,标青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嘶吼,他愕然停步转身,于是看到罗烈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在手链与脚镣的束缚下,四肢着地如同野兽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前冲,随后高高跃起,带起一片巨大的yīn影扑了下来。

从冲刺到跃起扑击,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罗烈的动作就像正在进行捕食的猎豹般迅猛。尽管标青看到了这一切,却无法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出有效的反应。他刚刚向后转身,想要逃出监舍大门,就被罗烈狠狠地扑倒在地。

罗烈骑坐在标青背上,体重加上冲刺的力量,把标青面朝地面死死压住。标青挣扎着舞动双臂,想要把罗烈从背上掀下去,但却发现,束缚罗烈双脚的铁链,此刻轻而易举地将他和罗烈缠在了一起。而罗烈手腕之间的冰冷的铁链,则已经绕过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勒得高高仰了起来。

标青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又想到罗烈一口气杀了四个人的战绩,于是立刻丧失了抵抗意志。他两腿乱蹬,大声求饶:“烈哥烈哥,我再也不敢啦,别杀我啊!救命啊杀人啦……”

这时候正是监舍zì yóu活动的时候,罗烈和标青的争斗一早就引起了囚犯们的围观,看到一开始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罗烈绝地翻盘,而最初仿佛神勇无比的标青却又这么软骨头,一帮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囚徒们不约而同地开始起哄,齐声吼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囚徒们的吼声在罗烈耳旁轰响,他脑子里也同样有股意识的洪流在呼啸:“杀了他!喝他的血!”

饥渴的感觉在罗烈焦躁郁结的情绪中不断放大,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对着标青被勒得仰起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瞬时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在罗烈的双眼中,除了红sè,再也看不到一切,在他的耳中,只听到鲜血流入自己喉咙的声音,犹如小溪。那些滚烫的血液流进胃里,立刻就极速分解成无数微粒,被身体所吸收,转化为神奇的能量传送到四肢百骸,而大脑某个神秘的区域中,一个个细微的基因碎片在那里凝结成形。

因为血液而带来的力量感,在罗烈全身每一块肌肉中奔涌,这种澎湃的感觉极度虚妄,又极度真实。罗烈喜欢这种狂野的感觉,他几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它。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有些希望时间永远停顿在这一刻。但很快,罗烈就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奇特的巨大冲击力沿着后颈直冲入脑,像是铁鞭一样,狠狠抽打着他的意识,让他不自禁的松开了嘴,随后昏迷过去。

看着地上昏迷过去的罗烈和标青,闻讯赶来的周礼正脸sè铁青。

他看了看手里的高压电棒,用力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然后对身边的杨胖子说道:“马上把标青送医院抢救,罗烈扔单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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