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这句话说得可是意味深长。
徐禀呈的身子一震,垂首道:“谢市令!”

朝廷中,对于一个小吏而言,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站对地方,平步青云可能算不上,至少能保得饭碗不丢,先前如果说徐禀呈还有些犹豫的话,现在李逸如此一句话可就让他下定了决心,现在的朝廷上掌权的可不是什么工部侍郎,而是当初跟着当今圣上打天下的人,长孙无忌便是其中之一。

掌柜等人被押回去之后便开始盘问,不过这些人也嘴硬,无论如何说就是不开口,也就是所谓的不到黄河心不死,而且一下午的时间秦家居然没有派人来市署,他们倒也不着急。既然别人都不着急,李逸也不着急,找了一个借口把人都支出了市署,接着徐禀呈就按照李逸的意思把收缴而来的假货换了一个地方,这些可都是重要的证物。

傍晚,李逸离开了市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刚进门秋夏就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有个人已经等你好久了,奴婢怎么劝他都不走,非要见您!”

微微思索了下,李逸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走进屋内,一个人正端坐在小几前,旁边立着一个汉子,手里抱着一口小箱子。

李逸也没客气,径直坐在了对面,抬眼看着眼前此人,此人年纪应该不小,面白无须,眼角已经能看到皱纹,一身衣服甚为得体,这架势看上去仿佛来头不小。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李逸才问道:“不知道阁下找在下有何指教?”

来人淡淡一笑,招招手,旁边的汉子立即把箱子放在了小几上,啪的一下叩开上面的铜锁,把箱盖打开,顿时,屋内一片珠光宝气,箱内居然装着不少的珠宝,在房内的烛火下,闪着妖艳的光泽,就如黑洞一般,足以吸引人所有的目光。

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珠宝,李逸的心也一震,不过仅仅瞟了一眼,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阁下这是何意?”

“你知道!”

来人依旧一副沉着的样子。

“我不知道!”

李逸回答得干脆。

他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道:“这是我家主人恭贺你荣升西市市令,也算是一点小小的礼物,还请笑纳。”

李逸伸出手去,抓起箱子里面的一块玉佩,入手即为细腻,拿起来把玩着,笑道:“你家主人还真大放,西市市令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如此贵重的礼物,估计我就当一辈子市令俸禄也不够买其中的一两件吧!”

他也淡淡一笑,道:“李市令,你还真会说笑。”

李逸手一松,珠宝啪的一下掉回了箱子里面,回过头来看着眼前此人,依旧笑着道:“你看我像在说笑?好了,也别拐弯抹角的,你什么来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便是。”

“李市令果然豪爽!”

他赞道,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正sè道:“今rì之事,我家主人希望市令能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了。”

“好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逸感慨道,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拍拍自己衣服,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这事情本官还真做不了主,这礼物也请带回,放在这里我晚上都睡不安稳。”

来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道:“李市令,我家主人让我前来,也是给足你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李逸嘴角一翘,轻哼笑了声,指指自己的左胸口,道:“我李逸可没什么面子,你家主人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注定他要失望了,另外,我是不知好歹,可我良心还没**用假药去骗老百姓钱的份上,把东西带走,别弄脏我这地方!”

说罢,衣袖一甩,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喊道:“秋夏,送客!”

“哼!”

来人冷冷一哼,让汉子抱起了珠宝,气呼呼的离开。

李逸这才从旁边的屋内钻了出来,探头看去,问道:“走了?”

秋夏道:“是,公子,此人的架子不小,应该大有大有来头?”

李逸朝屋内走去,笑道:“估计就是工部侍郎身边的人物吧,你家公子我下午把他们店给封了,我还奇怪怎么下午没人来市署,居然都找到家里来了。”

秋夏面露忧sè,道:“那会不会对公子你不利?”

李逸哈哈一笑,不屑道:“你家公子的命可不是一般的硬,怎么可能会惧怕这些,你不用担心。好了,有没有好酒?给你家公子我来上一壶,今儿我高兴,哈哈!”

一晚上仿佛就如此平静的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外面的大门就被擂得砰砰直响,原本还在熟睡中的李逸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的起身,刚穿上衣服,秋夏的声音就在外面传来:“公子……!”

“李市令,不好了,市署昨晚着火了!”

徐禀呈异常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光从声音中就足以听出事情的严重xìng。

李逸心里一震,连忙打开了门,门外的徐禀呈脸上一脸的焦急,没等他开口,就道:”边走边说!”

走到了院子里面,李逸一看地面,奇道:“昨晚下雨了?”

“是啊,下了点小雨,也没多长时间!”

徐禀呈答道。

李逸微微点头,两人匆匆忙忙的出了门,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市署。

李逸放下了车帘,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要知道市署的周围可是有高大的围墙保护着,而且还是市吏值班,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着火?虽然自己昨天想会不会有人会破坏证据,可起初想到的也不是盗走假药材,可没料到有人会把市署都给烧了。

徐禀呈面sè严峻,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得到消息,昨晚上市署的仓库突然着火,直到火势没办法控制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好在最后仅仅烧毁了仓库,不过您还请放心,那批假药材昨天已经被转移,所以在大火之中没半点损失,李市令果然神机妙算!不过也没料到他们居然真的烧了市署,胆子真不小!”

李逸也没想到,沉着脸,问道:“有点我很奇怪,晚上市署没人看守?为什么直到大火烧起来才被人发现?”

徐禀呈道:“一直以来市署晚上都有人值夜,昨晚上也安排了人,而且晚上西市也有市吏巡视,不过火一烧起来就没法控制,等发现都已经晚了,好在并未有人因此丧生!”

李逸眉头一皱,双手握在了一起,身子朝前倾去,思索道:“很显然,正如你想的那样在,的确有人故意放火,不然的话可不会单单就仓库着火,而且很显然放火的人对于市署了解,知道收缴来的货物存放的地方。”

徐禀呈并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脸sè突然也有了犹豫之sè。

李逸微微扭头,把他脸上的表情一切都看在眼里,伸出手,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要是他们知道假药已经没了,今天自然会来市署要人,落井下石,谁不会!”

李逸冷冷的笑着,坏人一般都是这个时候出现,既然知道了自己这边已经没了证据,他们当然会想办法洗刷自己的冤情了,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表演。

不多时,两人就抵达了市署,已经熄灭了仓库依旧在冒着缭绕的青烟,由于有围墙挡着,外面围观的百姓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见李逸进来,所有的人齐齐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倒坍成为一片烧焦废墟的库房,好在库房是单独修建,距离市署办公等地点都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并未对他建筑造成影响,不过眼前的情况也表明了一点,库房里面东西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

“昨晚谁值夜?”

李逸沉声问道。

“是……是小的!”

一个市吏怯生生的说道在,走出了人群,这头仿佛都要垂到地上。

李逸转过身来,一指眼前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的仓库,冷冷问道:“为何仓库失火你没察觉?”

市吏怯声道:“小的……小的睡之前也检查过了,周围也没烛火,这……!”

“你喝酒了?”

李逸打断了他的话,冷眼的看着他,在他的说话的时候,明显的能感受到很大的一股酒气,接着脸sè一沉,喝道:“来人,先带下去,值夜的时候居然喝酒,因此导致了仓库被烧,完全就是失职,带下去,听候发落!”

“市令,市令……!”

在他的哀求声中,他被带了下去。

李逸在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目光不由的落在了站在一旁,却默不作声的姜成身上,微微一打量,目光在他的鞋上停留了片刻,才道:“姜市丞,仓库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

姜成可没料到李逸居然问他,略微一吃惊后冷静道:“平时仓库都空着,只有昨天收缴而来的一些假的药材。”

李逸点点头,点点他,道:“现在你带人去把昨天扣押的人都放了。”

接着又一指徐禀呈,道:“你跟本官来,商议一下善后的事情,这里暂时先围起来!”

安排完之后,李逸便朝屋内走去,徐禀呈连忙追了上来,低声道:“市令,真的要放人?”

李逸冷冷一笑,道:“不是本官要放人,要不了多时,别人可就要来要人了!”

这话刚落,一个市吏就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脸sè多少有些慌张之sè,道:“启禀市令,秦记药店的当家来市署了!”

李逸微微哼笑了一下,道:“你看,本官可有说错,这样,你就去给他说,本官现在有要务在身,不便见客,让他先在市署等着!徐市丞,你去应付一下,至于自己办你应该知道。”

徐禀呈略微一思索,脸上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觉,拱手道:“下官遵命!”

李逸不立即见面,就是要给秦记药店的人一种错觉,证据被烧毁,自己已经没辙,所以躲着不敢见他们,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而趁着这段时间自己还得找到飞狐等人,把当铺之类的人找来,到时候好当面对质。

可如何找飞狐等人却突然有些犯难了,这些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溜出了后门,正有些犯难时,飞狐的声音突然传来:“李市令,属下已经恭候多时!”

李逸转身一看,一身便装飞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站在自己的背后,心里一喜,笑道:“你怎么知道本官要找你?”

飞狐依旧面无表情道:“市署的火烧得蹊跷,属下就猜想大人一定回来找属下,所以和另外一个兄弟一人守一边,等着合适的时机见大人!”

“果然不愧是太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李逸赞道,心里顿时也放下心来,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把前rì本官要的人带来,午后一刻再带到市署去。对了,要是能帮找个很有名气大夫最好,这样辨认药材更有说服力。”

飞狐牢牢的记住李逸的话,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此刻李逸却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无所事事,市署里面留着徐禀呈和他们周旋,干脆就迈着步子在附近找了一个茶楼,慢慢的喝起茶来。

中午的时候,还在外面吃了一顿不错的午餐,直到下午才回到了市署,进了院子,见屋内可有不少人,微微一笑,背着手就进去了,笑道:“来的人可真不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徐禀呈也不知道李逸怎么一去就一上午,可也异常的配合,指着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子道:“李市令,这位便是秦记药店的东家,他们这是……!”

秦记药店的东家叫秦为贤,现年已经四十好几,因为他兄长秦为孝在长安为官,所以秦记药店已经在长安开了好几家的药店,在其他的一些大城市如洛阳,扬州等等同样有分店,完全算得上长安城中有权有势的人物。

今天来要人,接过被凉在了市署一上午,秦为贤早就饥肠辘辘,要不是打算要李逸好看,药店也被封着早就拂袖走人,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他还不放在眼里,而市署原本打算放人,他硬是坚持不放,一定得要李逸出来说个清楚才行。

见李逸,秦为贤大咧咧的行了一个礼,道:“李市令!”

李逸回了一礼,示意他们坐下,才问道:“秦东家是吧,来来,请坐请坐,不知道你大驾光临可是为何?”

秦为贤脸sè一沉,不悦道:“李市令,昨rì你带人封了草民的药店,带走了草民的人,今儿草民登门可就是想讨个公道,为何要如此做?”

李逸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是这事,原因是这样,前几rì有人对本官说秦记药店有大量的假药,所以本官才派人去查,没想到居然真有,所以才把人带回来,封了店,这也是按照律法办事,您可不能怨我!”

秦为贤质问道:“所谓捉贼拿赃,既然李市令说在草民的药店里面找到了假药,那么不知道假药在何处,没真凭实据的话,可难以让草民信服!”

李逸连连点头,一脸的谦逊,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过可惜的是,昨晚上由于市署的人看管不力,市署的库房着火,对了,徐市丞,可有找到昨天存放进去的那批药材!”

徐禀呈不明白李逸何意,眼睛一转,禀告道:“尚未找到丝毫,可能已经在大火中烧毁。”

“什么?”

李逸顿时显得有些坐不住,脸sè露出了一丝慌乱,道:“找不到了?”

“是!”

徐禀呈接着道,“兄弟们已经把废墟翻了一个遍,可没找到丝毫。”

听到此,李逸顿时就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焉了,挥挥手,示意徐禀呈下去。

秦为贤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道:“李市令,既然没真凭实据,那么你抓了我的人,又封了草民的店,你可得给草民一个交代才是,而且最主要的一点,你让秦记药店蒙辱,现在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秦记药店买假药骗人钱财,你说这应该如何办啊!”

说罢,一脸得意的看着李逸,现在一切都明了,难怪上午他不现身,原来就是想从废墟中找到一些剩余下来假药。

可原本慌了神的李逸却突然冷静下来,抬眼看看立在一旁的姜成,又看看秦为贤,竖起指头,道:“卖假药可不仅仅骗人钱财,那就是谋财害命,和杀人没什么区别,另外……!”

“太子殿下驾到!”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吆喝声。

屋内的人齐齐一愣,李逸也立即闭上了嘴,急忙站了起来,和众人一起直奔出了屋内,门外,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李治正迈步走了进来,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官员相陪。

“那人就是工部侍郎!”

徐禀呈急忙在李逸耳边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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