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昭宁三年,梁郡梁王府。
十年来练功,读书,占去了张乘风生活里绝大部分时间,这消息闭塞的异时代又没什么可供消遣的,对张乘风这样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练功读书,也算是他童年时代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虽然累了点苦了点倒也乐在其中。对他来说身体上的疲累不算什么,疲累,可以帮他忘掉一切烦恼。

距梁王府三十里的一处险峰之上,有一块突出悬崖的巨石。

十七岁的张乘风肃立巨石之上迎着霞光万道的朝阳,用心体会着习练十年的内息之法,几步之外就是百丈悬崖,森森山风袭来内息自然流转,张乘风胸中却并没有百丈悬崖带来的压迫感,反倒尽是畅快感觉。手中持着一把大昭军最常见也是最普通的十二斤大剑,剑身在万道霞光照耀下隐有淡淡的暗红色光辉流转,说不出的玄妙异常。

张乘风挑选此处练功,也绝不是为了吸收什么日月精华,纯粹是贪图这里清净,他自幼就是王府二公子张孝雨的伴读也是练剑的对手,以他王府子弟的身份自然有机会接触到一百五十年前,张氏先祖一代军神张烈自创的极火烈剑道功法。

一百五十年前,军神张烈每战必身先士卒,极火烈剑道纵横域外也难求一败,可见这功法是如何的霸道了得,也是梁王府嫡亲子弟必练的功法。偏偏这一代的梁王府人丁单薄,算上张乘风这外宅子弟在内也不过三子一女。

大公子张凌云自幼不好玄功喜读诗书,如今饱读诗书的张大公子是大昭朝的兵部侍郎,官居二品。二公子张孝雨又是个不学无术的货色吃不了苦,练的实在是不堪入目。于是这张氏秘传的极火烈剑道,也就白白便宜了张乘风这个陪练,这个倍受冷落的王府子弟。

对张乘风来说能练到上乘玄功,是他重生到这异界最大的收获,也是他平复战争创伤的心理寄托。大昭帝国民间玄功门派五花八门,要详细追究起来很可能多达千种以上,然而最上乘的玄功,大部分还是掌握在三十二郡王世家的手里。

七岁那一年张乘风作为梁王府子弟,得以进入秘室接受传功,接触到了先祖张烈秘传的极火烈剑道,一本军神本人手书的秘籍。这一代的梁王张延平却从未关注过他,张延平费尽心血培养的是正房大夫人所生的二儿子张孝雨,在宠爱的二儿子身上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各种灵药,对低等侍妾所生的张乘风也从不过问。

若是换一个不懂事的七岁孩子,多半因此也就变成个好吃懒做的废人了,偏偏张乘风虽然只有七岁却拥有成年人的思想,早在幼年时代就把玄功秘籍偷偷背下来,早已经烂熟于胸的极火烈剑道功法勤加练习,这一练可就是十年。

十年来,无人指点的张乘风为练玄功吃尽了苦头,却从未放弃。

张乘风在十岁那年挑上这块凸出悬崖的巨石作为练功地点,除了贪图清净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这里高达百丈山风凛冽,刚开始张乘风往往会被山风吹到东倒西歪,还有几次滚下山去弄的鼻青脸肿,弄到张乘风不得不运转微弱的极火烈劲才能对抗山风,时间长了张乘风惊奇的发现。他幼年很微弱的极火烈劲,在不知不觉间壮大了起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体内自行流转,山风越大内息流转就越快,山风弱的时候内息也就跟着弱了。

事实上就算军神张烈本人从棺材里爬出来,恐怕也要大大的吃上一惊,也绝对想不到有人居然会用这种方法练习玄功,简直是闻所未闻。虽然大昭帝国玄功门派五花八门,很可能多达千种以上,却只限于上流世族子弟练习,试问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大昭帝国有哪个出身世族的富家子弟,会跑来这种山风刺骨的地方练习玄功,除非是疯了或者傻了。

也就只有张乘风这种出身,性格又无比坚毅的人才能坚持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张乘风需要忍着凛冽的山风盘坐很久,才能达到忘我境界,到后来纯粹就是本能的身体反应,温暖的极火烈劲会自发流转替他抵御山风。再后来到了两年之前的一个寒冬,张乘风一念之间试着把体内温暖内息从掌心延伸到剑上。这一试却惊喜的发现,体内本来十分温暖的极火烈劲传到剑上突然会变的灼热无比,剑身上突然爆发出的森森热浪把周围冰雪都融化了。

张乘风开始还吓了一跳,很快欣喜若狂知道他苦练有成,练对了方向。

史书记载昔年军神庞烈对敌之时,剑身会突然爆涨三尺发出火焰剑气,剑势所到之处无坚不催,不甲不破,极火烈剑因此得名。张乘风虽然远远达不到这种高度,也暂时还无法凝气成火,也对自己的进度很满意了。

史记先祖张烈十八岁从军,三十岁才凭极火烈剑在军中崭露头脚,而他今年只有十七岁。

极火烈剑是军神张烈在战场上所创,最重视的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剑势也并不复杂来来去去,就是劈砍抡刺这么几种剑势,其中每一种剑势却要求千锤百炼,还要求练的凝重扎实。千锤百炼的剑势配合暴烈如火的极火烈劲,就是军神张烈纵横天下的极火烈剑道。

张乘风想来想去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就算他能练到凝气成火发出剑气,维持剑气对体内玄劲的消耗也是极大的,最多劈上十剑八剑的,体内苦练十年的极火烈劲也就消耗光了,到那时候岂不是要散功而亡了。这难题也是他两年以来,苦思冥想也想不通的事情,所以两年以来他的玄功进境也很有限。

好在他是性格极其坚毅的人,虽然面临难以逾越的瓶颈,虽然进境有限还是咬紧牙关继续苦练。

险峰之上,张乘风正想到入神的时候心中突然警觉,回身看到一头硕大的野猪,刚刚从密林里钻了出来。张乘风稍觉有些惊讶,这里虽然幽深僻静,可是到梁郡主城只有三十里的距离,几里之外的山脊上又设有烽火台和少量驻军,猛兽怕人,所以这里平时绝少有猛兽出没,这只野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说起来山里猛兽之中老虎狮子,都不如这黑皮野猪凶猛,黑皮野猪皮糙肉厚刀砍不透,獠牙又十分尖锐很难对付。张乘风本来无意跟这畜生过不去,也没想到这硕大的迷路野猪很可能饿到头晕了,居然昏头昏脑的朝着张乘风猛冲过来,倏忽之间已经冲到面前。

突然之间面临危险,张乘风不假思索双手握剑,体内极火烈劲流转之间,一记极火烈剑道中千锤百炼的上段下劈剑势,自然斩向黑皮野猪硕大的头。这一剑斩的如此行云流水,一剑斩出剑身突然发出剑鸣之声,精钢长剑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由青转红。

又是叮的一声尖锐剑鸣,剑身突然爆涨三寸,绽出灼热的暗红色剑气。

灼热剑芒轻易割开黑皮野猪粗糙的厚皮,劈啪的脆响声中野猪从头到尾被一劈两段,轰然一声颓然倒地。烧焦皮肉的味道弥漫开来,张乘风还是首次发出剑气,看着剑身上暗红色的剑芒突然呆住了。

凝气成火,无坚不催,无甲不破。

剑气灼热如火周围温度瞬间升高,被斩成两片的野猪伤处一片焦黑,偏偏张乘风手心仍只是一阵温暖,胸中也是一片温暖,看着金色剑芒脑中突然一阵恍惚,脑中又是嗡的一声巨响过后,周围的世界沉寂了,却又变的明亮起来。

异常明亮的天地之间张乘风好象站到了高处,并且看到了自己。

险峰巨石之上站着一个英武青年,双手保持下劈姿势平握着一把长剑,剑身上绽放着耀眼的暗红剑芒,青年身上也隐隐透着一层暗红色光辉,挺拔的身体又好象一块巨大的磁铁,从周围吸收着无数道细小的金光,无数道细小的金光进入青年体内,在体内流转过后化为极火烈劲,又维持着剑身上暗红色的剑芒,形成一个美妙无比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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