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杰参军的时候,张局长是主动帮了忙的。因为尽管是义务兵,可是名额有限,像余成杰这样想参军的年轻人很多,当时国家四境安宁,边疆无战事。当兵对农村兵来说只是不花钱吃饭穿衣的好去处,而对余成杰这样的城市兵却意味着,保卫国家三年,国家会赏给一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所以很多人挖空心思去踏这块跳板。
当听到女儿说余成杰参军受阻的情况时,张局长立即找到了县武装部的部长,阐述了允许余成杰参军的必要性。他从余成杰的爷爷是抗联老兵谈起,一直说到余成杰一身好武艺适合保家卫国,而且他现在又是县里大力宣传的见义勇为的典型,最后说得武装部长得出结论,余成杰不当兵简直就是人民军队的一大损失。

当然,这只是外界的说法。只有少数人知道,武装部长与张局长是老乡加好友的关系。张局长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避免外人说自己送“后门兵”影响不好,一方面也防备别人误解自己在帮未来的女婿。

其实张局长真正的意图是想把余成杰送得远远的。因为两个年轻人虽然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是如果任他们整天黏黏乎乎的在一起,没准儿哪一天会发生他最不乐意看到的事情。他余成杰虽然对局长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总是有的。古语说得好,日久生情,青年男女在一起,常常会不顾一切的发生所谓的感情。

他不会简单粗暴的制止这类错误,那样太没有水平。防火胜过救火,他要在两个年轻人还没有燃起爱情的熊熊烈火之前,造出一条防火隔离带。距离产生的并不只是美,还会产生隔阂和淡漠。他相信自己的女儿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后,会想不起与自己没有任何共同点的这个穷朋友。

一个月后,余成杰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不过,部队的生活很快就让他意识到,自己靠参军然后考军校提干改变自身命运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因为三个月新兵连训练过后,表现优秀的他居然被派去烧砖建营房。不只是他,他所在的整个连队的人都要做泥瓦匠。

余成杰郁闷,如果说整天的政治学习还可以忍受,可是让一个从县城里来的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整天与砖头水泥打交道,而且这种日子似乎没有尽头,他真的有些悔不当初了。这也不奇怪,由于受特殊时期影响,我**队的建设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一切以政治思想为主,根本不重视军事训练。

这事儿如果放在一百多年前,类似义和团白莲教之类的只要心诚,刀枪不入的说法。可笑的是,一百多年后,我们的军队还有这种只要**思想学得到位,人民的军队就可以战胜帝国主义的机枪大炮的想法。

不只如此,当时国家财政紧张,军费不足,非主力部队要担负抓生产搞副业供养主力部队的任务,余成杰所服役的部队在全军序列中只属于丙种师,十余年里每个步兵团只有一个营算是军事全训单位,其余的开矿、养猪、种菜、烧砖、修路、建营房,以至于很多老兵到退伍时连怎么放枪都忘了。

干吧,唐朝的一个姓韩的老夫子不是说了嘛,“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英雄不论出处”,为了争当先进,向军校之门靠近,余成杰算是劳其筋骨了,每天重体力的劳动消耗掉了他的全部精力,睡觉的时候,他连上铺的劲头都没有,往往衣裳都不脱就沉沉睡去。好在部队有农场,伙食很好,馒头米饭随便造,时不时还宰头猪改善伙食,所以饿其体肤的罪算是没有遭到。

什么?还有空乏其身?部队有吃有穿还要花什么钱?除了牙膏和邮票,剩下的津贴,余成杰全部寄回家了。牙膏可以省,每月五张邮票不能省。余成杰每月写一封信给父母,告诉他们自己又长高了,而且结实了许多,让他们放心自己。余成杰的写作水平在那段时间有了很大的提高,因为剩下四封信都是写给张晓萌的。每封信他都字斟句酌,满纸都是对未来的信心和希望。当然,他只字未提自己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盖房子搞基建。

张晓萌热诚地回信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争取早日上军校。当她得知余成杰需要一些学习资料时,立即给他寄去了哥哥在北大读书时用过的书籍。看来,张局长的隔离带并没有隔断两个年轻人的思念,鸿雁传书中,两人已在暗中确定了恋爱关系。一个未来的漂亮女医生,一个踌躇满志的英武军校“预备生”,多么完美的一对儿组合啊!

瓦匠余成杰的命运终于在他入伍半年后有所改变。当时部队营房建设正在如火如荼中,忽逢师长带着一干亲信下基层突击检查。团长给他们连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连队最好的精神面貌展示出来。

当一个体格魁梧,身着四个兜干部服的中年汉子带着几个随从从吉普车上下来,来到繁忙的施工工地,亲切询问战士们的苦乐的时候,余成杰正骑在墙头上砌砖。为了加快速度,他没有用瓦刀,而是在需要的时候用手掌将结实的红砖劈开。这是“增益其能”的又一具体实例。艰苦的劳动已经把余成杰从一个单薄的学生仔锤练成了一个结实的小伙子。

他的这一“表演”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师长身边的一个人远远用手指着余成杰,和身边毕恭毕敬陪同的连长说了几句什么,连长立即让余成杰跑步过去,全连的人都用惊异的眼光望着他,不知道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人什么地方引起了师里首长的注意。

余成杰也不知道自己泥瓦匠的命运就此即将结束了。他灰头土脸地跑过去,一个标准的敬礼,“首长好!”

“小伙子,刚才你那手单手劈砖是什么时候练的?”问话的那个人是师直属特务连的连长,此次担任师长的警卫任务。

得知余成杰会武术,懂些俄语之后,特务连长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可以回去继续干活了。

第二天,余成杰接到了团里的通知,他不用再当泥瓦匠了,马上去师直属特务连报道。峰回路转,余成杰被特务连连长的慧眼看中,成了侦查兵中的一员,步兵中的精锐。当然,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侦查兵,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

余成杰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张晓萌。接下来,他连着三个月没有给张晓萌写过一封信,不是刻意疏远,而是他实在太忙太累了。十公里越野、擒拿格斗、射击训练、各种类型武器的使用、地形学、野外生存…每天都是接近体能极限的训练任务,若不是他当了半年泥瓦匠,力量和耐力已经大大的增强,他真的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晓萌,既然机会找到了我,我一定做到最优秀。”躺在床上,他默默的在心里说。

师属侦查连是一个群英荟萃的地方,连里一百多小伙子个个身怀绝技。他们有的擅长射击,有的擅长格斗,有的是通讯专家,让余成杰哭笑不得的是,他之所以被选中,他的武术根基只是前提条件,最主要是因为他懂俄语。中苏交恶,双方在边境陈兵百万,战争随时会打响,能听懂对方的语言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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