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北昌行之一三三
第445章

年节将至, 因今年是在北靖关过年, 何子衿就与朝云师傅商量着, 大年三十在朝云师傅那里过年, 也热闹。朝云师傅很矜持的颌首, “随你张罗吧。”

罗大儒感慨道, “我对方昭云向来不服, 但,平生最服他这装腔作势。”

方先生对于“装腔作势”四字评语十分不满,其表现就是, 罗大儒大年初一也没能吃到一个里面藏有花钱的福气饺子。

今年依旧是双胞胎吃福气饺子吃到的最多,尤其在朝云祖父这里,由于朝云祖父比较土豪, 在双胞胎自己家吃福气饺子, 里头就是放锃锃亮的新铜板,朝云祖父这里不一样, 朝云祖父这里是特制的金子做的花钱, 非但花样新颖, 含金量也不同啊。

何子衿都说朝云师傅, “以后可不许再用金的了,看把双胞胎撑的。”

双胞胎一人一个圆溜溜的小肚皮, 发表意见, “大年初一, 可就是得吃得饱饱的么,我们一点儿都不撑。”

阿曦一戳俩人肚皮, 俩人一人一个饱嗝,阿曦道,“还说不撑呢。”

双胞胎哼哼两声,很不满姐姐偷袭。吃过饺子,又喝过饺子汤,俗称原汤化原食,朝云祖父向来不喝饺子汤的,这是江家的草根传统。双胞胎势利眼,自从发现祖父不喝后,他俩也就不喝了。爱喝不喝,没人勉强。看着爹娘喝着饺子汤,双胞胎就想念起大哥来了,阿昀很是思念大哥地表示,“大哥走时,我一点儿不觉着想他,他这一走,我就想了。”

阿晏接口道,“可不是么,尤其过年的时候,咱们都在,就缺大哥一个。”少个人给发红包啊。

双胞胎这样一说,何子衿就更思念不知道在哪儿的长子了,饺子汤也有点儿喝不下去。

阿曦一撂汤碗,说双胞胎,“你俩是少收一个红包才想大哥的吧?”

双胞胎哪里会认,齐声道,“大姐你胡说,我们就是想大哥了。”

阿昀犹豫了一下,道,“大姐,你跟大哥是龙凤胎,要不,你替大哥发一个算了。”

阿曦道,“我怕美坏了你们。”

“美不坏美不坪。”

阿曦才不理这两个小财迷,双胞胎没从大姐这里再磨一个红包,心下给大姐贴个“抠门”的标签。至于他们娘,那点子想念长子的伤感,早被双胞胎这又财迷又好笑的小心思逗得笑了起来,何子衿笑道,“你俩记个账,叫你们大哥回来补给你们就是。”

双胞胎齐声道,“说了不是为红包了。”心下却都觉着他们娘这主意不错,同时一本正经道,“娘你就很会开玩笑,你看,大姐就不懂玩笑,刚刚跟大姐说笑呢,大姐还当真了。娘你说,我们是那爱财的人么?”

他们娘险给饺子汤呛着。

阿曦笑,“你俩就放咱娘一条生路吧,咱娘不会那口是心非的话。”

双胞胎不干了,“什么口是心非啊!大姐,你看,你又误会我们啦!”

好吧,经过抠门儿且爱财的童年时期,新的一年,双胞胎进入了口是心非的少年时期。

因长兄不在家,双胞胎再惫赖也得担起家中儿子的责任,什么跟着父亲出去见一见客人,说着拜年的话给长辈们拜年,还有适时的展现一下自己的学问。双胞胎虽不比长兄上进,在同龄人中也是出挑的啦。

双胞胎来了北靖关一直很遗憾北靖关的书院过年考试没有奖励,他俩虽然考的好,只是得先生一句夸,也没有实质性的奖赏,让双胞胎很是少了一笔收入啊。双胞胎遗憾今年收入少于去年,所以,俩人见客人时表现的越发卖力,尤其穿得一模一样的小胖子,官客那里羡慕江副使生儿子效率高,一次就是俩,不知可有诀窍。堂客堂客那里,只要是中老年,就没有不喜欢大胖小子的。俩人虽不算太胖,也有些小胖。

遇到中老年,双胞胎那些个甜言蜜语就来了,如祝太太这种,给他们逗得了不得。

连吴夫人这种家里不缺儿子的都觉着双胞胎招人喜欢,不过,如今双胞胎如今年纪渐长,一般时候何子衿都不让他们到女眷这边儿来,主要是去岁双胞胎以八岁高龄去给吴家做了压床童子,吴夫人家长媳有了身子,吴夫人特意要求见一见双胞胎,希望能给长媳带来好运。

总得来说,北靖关的新年与北昌府的新年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吃酒看戏这些事,要说有不同的就是,在北昌府时去外家拜年,几步路的事,如今就是阖家收拾行礼坐车走亲戚了,用双胞胎的话说,特有走亲戚的感觉。

别看年前让他们顶风冒雪的送年礼不乐意,这过年拜年双胞胎甭提多乐意了。

今年大宝兴哥儿过了上元节就要去帝都准备春闱了,打去年何江两家就开始给大宝兴哥儿的春闱烧香了,也拜托了何子衿做两个提升运势的金牌,给俩人加持春闱运势。

何家对春闱什么的早就习惯了,这几年阿冽俊哥儿接连春闱,可对于江仁家可是头一遭,江家简直男女老少出动烧香啊,大年初一都是吃的素。大宝都说,“本来没啥,你们这一折腾,倒叫我紧张。”

何琪道,“你不用紧张,这也不是为你吃素,以后咱家初一十五都吃素。”

大宝觉着,压力更大了。

何琪怕儿子压力过大,还托何子衿再转托阿念给大宝做个心理辅导啥的。虽然何琪话没这样说,也是这么个意思了。

阿念觉着有些好笑,就说大宝,“你有我当年压力大么,我当年要是考不中春闱,就要打光棍了。”

大宝根本不信,“我听我爹说,姑丈那会儿早跟姑姑定亲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要是春闱落榜,虽可以娶,到底不美。”阿念道,“何况那时咱家尽受欺负了,你们哪里知道无权无势的滋味儿。行了,这点儿压力都扛不住,以后还敢指望你们什么。”

大宝心说,姑丈哪里知道我的心呢。

姑丈还真知道他的心,悄悄问大宝,“你还惦记着隋姑娘呢?”

大宝相当铁齿,“没有的事。”

江姑丈一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放心,我又不会同别人讲。”

大宝就不说话了,江姑丈道,“你要是觉着在家里没有话语权,就更当上进。你小孩子说话,家里自然会帮你考虑风险,你要是长大了,能自己做主了,家里就不会替你操心了。”

大宝看向江姑丈,江姑丈道,“以后你有了儿子,儿子不过十七八岁,突然间相中了一位二十出头和离在家,而且是因不孕和离的姑娘,你想想,你愿意儿子娶这样的姑娘吗?将心比心,嗯?”

大宝低声道,“我唯有看到她才会开怀。”

江姑丈轻笑,“做父母的,哪个会剥夺儿女的快乐。这世间,父母会先我们而去,儿女如同小鸟,长大自会离巢,最终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唯有夫妇。大宝,你当多想一想。”

大宝这几年长进颇多,听江姑丈这话,依旧淡定,道,“我这眼瞅春闱,姑丈又乱我心思。”

“不是我乱你心思,看你春情萌动,给你提个醒儿。”江姑丈拍拍大宝的肩,抬脚走人。

大宝觉着,江姑丈比他爹一言不合就揍人啥的,高级百倍。

在江姑丈看来,大宝还真是个长情的性子。

相对于大宝临考前还儿女情长了一把,兴哥儿完全就是一门心思准备春闱了,兴哥儿这孩子自小就是个很有目标很踏实的孩子,他完全没有大宝这种心底萌动,沈氏还为此发愁,私下同闺女道,“你说兴哥儿,这么大小伙子,对女孩子完全无动于衷,可如何是好?”

何子衿道,“哪时是无动于衷,兴哥儿这不是一心准备春闱么。”

沈氏道,“不独这般。”同闺女说了件家里的私密事,说来这事在大户人家常见,只是,何家这样的小户人家还是头一遭,故而,沈氏当秘密同闺女说起。大致就是,兴哥儿大些了,小厮毕竟不够细致,因近些年家境愈好,沈氏就给儿子安排了俩丫环,无非就是做做兴哥儿屋里的针线,收拾收拾屋子,打扫下院子什么的。活不轻不重,何家一向待下人宽厚,能被安排到兴哥儿身边的,自然是机伶又肯做活的丫头。就其中的一个丫头,不知是不是对兴哥儿有了情分,还是怎么着,就暗地里挑逗兴哥儿。兴哥儿没受这挑逗,一幅唐僧样儿,第二日就同自己娘说了,沈氏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就把那丫环调离了儿子身边,安排了个铺子里的小管事嫁了。可沈氏就觉着奇异,与闺女道,“你弟弟他们自小就是老实人,自然不会同丫环乱来,可我又担心,你说兴哥儿这么气血正盛的大小伙子,那丫环,先时我也没经验,都是挑着好的给兴哥儿安排,相貌相当不错,兴哥儿自然是个本分人,只是我看他,怎么对女孩子完全没感觉啊。”

何子衿哭笑不得,“要搁别人的娘,只有高兴的,娘你怎么倒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兴哥儿别看不比俊哥儿活泼,心里也是有杆称的,说不得是相不中那丫头,等着娶一贤妻过日子呢。”

“这也是。”沈氏非得跟闺女念叨一通这才将心放下,说来这事不过是个引子,沈氏真正想说的在后头,道,“你说兴哥儿这亲事可怎么着,往高里说,人家嫌咱家官职不够高,往低里说,我又觉着委屈了兴哥儿。”

何子衿问,“娘你是有什么人选了?”

沈氏同闺女道,“先时李巡抚太太家里有个庶出的孙女过来,好几回李夫人同我说起兴哥儿,我觉着,倒似相中了兴哥儿。只是这庶出的身份,我不大喜欢。”

何子衿问,“那姑娘性子如何?”

“见的也不多,哪里说得上呢。等闲官宦人家女孩子出门,哪个不是温柔知礼的,当初陆家,瞧着一样好,最后如何呢?”沈氏有些不愿意李家庶女。

何子衿道,“要说李家在女学念书的两位姑娘,我还是知道的。这个就不大晓得了,只是有一样稀奇,要说女孩子养在祖父母这里,也是自小开始养的,譬如李大姑娘李二姑娘,突然来这么一个庶出结亲的姑娘,岂不奇怪?”

“我也这样想呢,可我想着,李夫人不似那等糊涂人,要是这姑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见得就打听你弟弟。不然,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这也有理。何子衿道,“娘也莫要着急,便是兴哥儿这遭不中,人也不过十八九岁,亲事也不必急。其实,李家两位姑娘的父亲李家大老爷,外任也不过五品官,只是因祖父居巡抚位,就显得出身格外好些。”何子衿也不大喜欢庶出的姑娘,如果李家能拿出一位嫡出的孙女联姻,就再好不过了。

何子衿这话,算是说到沈氏心坎儿上了。沈氏道,“他家大姑娘二姑娘都不错。”

“大姑娘沉稳,二姑娘爽俐。”何子衿想了想,干脆道,“这次过来,我也要去李夫人那里说话,我看看李夫人的意思,她家大姑娘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沈氏高兴应了,道,“还有件喜事没同你说呢。俊哥儿媳妇有了身子。”

何子衿笑道,“这可是大喜事。”

“我同你祖母盼好几年了,俊哥儿媳妇一直没动静,写信也不好提,怕叫媳妇心里不好受。今儿可算有动静了。”沈氏一幅欣慰模样,“我就盼着生个孙子呢。”

何子衿笑道,“阿冽那里有阿灿阿炫两个孙子了,娘还这样盼孙子呢。”

沈氏道,“倒不是格外稀罕孙子,俊哥儿媳妇怀胎艰难,生个儿子,他们心里也就有底了。”

“有些人,就是头一胎生得晚,这开了怀,以后怀孕就快了。”

“是啊,你就这样,刚开始怎么都没动静,结果,一生就是龙同胎。”沈氏说着不由高兴起来,笑道,“说不得俊哥儿媳妇这胎也是龙同胎呢。”

何子衿心说,她那时是有特殊情况好不好。不过还是顺着她娘说了几句吉祥话,听得她娘乐呵呵的。何老娘见着双胞胎和阿曦都顾不得同自家丫头说话了,双胞胎这对甜言蜜语的家伙,把曾外祖母哄的都找不着北了,阿念初八衙门就得上班,何子衿与阿念呆不久,何老娘强烈要求双胞胎多住些时日,双胞胎开学得上元节后,他俩也不跟爹娘商量,当下就应了下来。

爹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倒是何子衿要去李巡抚家拜访李夫人之事,明显沈氏与婆婆通过气了,何老娘叮嘱自家丫头一句,“要是李夫人再夸她家那庶出孙子,你就拼命夸她家大孙女,我看那大姑娘好。”

何子衿笑应,“记得了。”

所以,兴哥儿还在准备去帝都春闱呢,家里已为他的姻缘展开了谈判。

何子衿与李夫人时久未见,二人这些年在北昌府,就时常来往,何子衿去北靖关,都会将女学托付给李夫人,可见两人交情是极不错的。何子衿上门,李夫人很是热情,俩人说些过年的话,李夫人就命丫环叫了三个孙女出来相见,李大姑娘李二姑娘,何子衿自然是认识的,就是新来的这位李姑娘,何子衿不认得,却也很是温和,笑道,“听我娘说您家又来了位水葱般的姑娘,想来这就是了。”

李夫人笑道,“二娘,过来见过江婶婶。”

李二娘上前相见,何子衿看她生得眉眼细致,论相貌较李大娘与李,嗯,刚退居第三位的前李二娘,今李三娘,都要好些,只是眉眼间有些娇怯模样。何子衿因邵家母女之事,现在对娇怯类型过敏,只是客气的赞了一声,“这姑娘生得真俊。”命侍女拿出见面礼,笑道,“知道你过来北昌府,我就预备好了,不要与我外道,只管收着。”

李二娘看祖母一眼,见祖母颌首,方恭恭敬敬的将东西收了,再行一礼,就到姐妹那里坐着了。

何子衿虽给了见面礼,并未多打听李二娘,而是与李夫人道,“我家就是闺女少,满眼一瞧,尽是小子,我就羡慕你这福分。”

李夫人笑,“谁不说你家子嗣兴旺,多少人羡慕你家小子有出息呢。去岁阿晔中了举人,我看他实在出众,也就是你与江副使去了北靖关,不然,媒人都得踏平你家门槛。”沈氏觉着李夫人是相中兴哥儿的意思,其实,李家还真没确定是哪个,兴哥儿到了议亲的年纪,眼瞅要春闱。但在李家看来,阿晔也很好,江家长子,且江家较之何家门第更好,也更殷实,说来,李夫人倒更喜江家,只是,自家丈夫官阶虽高,奈何长子品阶只得正五品,较之江副使差两阶,这亲事,就不知江家是个什么意思了。

何子衿笑道,“在北靖关也有不少人家打听他,阿晔本就觉着秋闱考得不好,也没心思在这亲事上头,再者,他到底还小,怕还没开窍,我想着,这也不必急,待他大些再说不迟。”

李夫人听这话就知道江家怕是对自家无意,心下虽有些遗憾,却也不恼,笑道,“阿晔名次也不错了,咱们北昌府,每年秋闱不过取四十五人,他小小年纪,得个中等名次,已是难得了。”

何子衿笑道,“他可不这样想,他总想,他爹当年是解元,一心想追赶他爹呢。”

李夫人听得直笑,“小孩子家,大都爱以祖父为榜样。”

“是啊。”何子衿就打听起李大姑娘李三姑娘,“去年大姑娘及笄,今年三姑娘及笄,三姑娘的及笄礼可定了?”

李夫人笑,“二娘三娘同年,只是二娘大俩月,我想着,她俩及笄礼就一并举行,定在了八月。你们阿曦也是今年及笄吧?”

何子衿笑道,“可不是么,她是六月生辰,到时阿曦及笄,让孩子们都过去,也赏一赏北靖关的风光。”

李三姑娘忍不住道,“山长,上回阿曦回来说,北靖关可多打猎的地方了,是不是真的?”

何子衿笑道,“北靖关地方大,每年秋冬都有许多猎手出去狩鹿,阿曦她们小姑娘家,也就是骑马出去打些兔子野鸡之类,有一回她瞎猫碰死耗子的碰到一头黄羊,回来炫耀好久。”

李三姑娘道,“阿曦都吹牛说她百发百中了。”

何子衿笑道,“你们去就知道了,到时让阿曦带你们认识一下北靖关的闺秀们,也可一道出去打猎跑马。”

李三姑娘很想去的样子,就瞅着祖母撒娇道,“到时得听祖母的,祖母让我们去,我们才能去呢。”

李夫人笑道,“既想去,只管去就是。介时收拾好行礼,让你们二哥送你们过去,你们山长家不是外处。”

李三姑娘很是高兴,便是李大姑娘面儿上也添了几分喜色,唯李二姑娘因是刚来,与江家并不熟悉,只是露出个略带几分客气的微笑来。

说一回女孩子们及笄礼的事,两人又难免说起兴哥春闱之事,何子衿道,“念这么多年的书,兴哥儿这一走,要是春闱不顺,家里为他可惜,倘春闱顺利,必要留在帝都的,我们这又往北靖关去了,我娘家该冷清了。”

李夫人劝她道,“谁不说你娘家兄弟有出息呢,大弟弟二弟弟都是进士,如今这老三,我看也是个出息人,只要他们有出息,即便一时不能见,心里也是高兴的。”

“是啊,就是我娘想得慌。阿冽家两个儿子了,阿灿是生在北昌府的,还没一周的时候,阿冽中了进士,就接了他们母女一道往帝都去了,阿冽家老二阿炫,就是生在帝都府,我爹娘都没见过。如今俊哥儿媳妇也有了身孕,我娘是既高兴,又想念的很。”何子衿道,“也就幸而他们各自岳家都在帝都,我舅舅家也在帝都,不然,再放心不下的。”

这就是李夫人相中何家的原因了,虽是寒门出身,却是一家子上进,亲戚间虽无甚高官,在中低阶层亦是安稳。李夫人也明白何家的意思,不喜李二娘是庶出,但长孙女,李夫人委实有些舍不得。

何子衿也只是这般略略一提,就转移了话题,说到纪嬷嬷的事了,纪嬷嬷年纪不轻,眼下帮李夫人过渡接掌女学,如今是功成身退,想同何子衿去北靖关了。

李夫人笑道,“我实在舍不得纪嬷嬷,不过,她老人家也与我请辞好几次,她上了年纪,也不好再烦她操劳,只是以后倘有事,想来还是少不得麻烦她老人家的。”

何子衿笑道,“这是自然。”

李夫人设宴款待何子衿,还与何子衿说了不少女学的事,言语间对何子衿这位女学的前山长很是尊敬。只是阿曦没来,李三娘有些失望,不过,在闻知阿曦会在北昌府多留些时日时,李三娘就欢喜起来。

何子衿是午后告辞的,李夫人命几个孙女送何子衿,都是小女孩儿家,何子衿也只是让她们在屋门止步,道,“外头风大,你们都娇弱,莫再送了,我又不是外人。”

待何子衿走了,李二娘同李大娘打听,“大姐姐,这就是女学先时的江山长么。”

“是啊。”李大娘笑道,“山长极好的人。”

李二娘浅浅一笑,不复多言,同姐妹们到祖母那里说话,李夫人有些乏,就打发她们姐妹自去玩耍去了。李二娘遂辞了姐妹,回屋歇了。

李三娘看二姐回屋,不由嘟嘟嘴,李大娘道,“好端端的,撅什么嘴啊?”

李三娘道,“祖母给她安排的好亲事,看她对山长不冷不热的,心里怕是不乐意呢。”

李大娘道,“别胡说。”

李三娘低声道,“山长兴许也没看上她。”

李大娘看妹妹这口无遮拦的,忙拉了妹妹去屋里说话,打发了丫环,说她道,“这亲事自长是长辈之命,哪里轮得到咱们说话的,你也该改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李三娘道,“我也就跟姐姐说,那何家三郎今年就去春闱了,倘能得中,可是少年进士。我听说,何家有家规,子弟都不得纳小的,他家虽不是高官,以后事情也少,而且,姑嫂间就山长这么个大姑子,山长脾气多好啊。”

李大娘笑,“那岂不是与山长做姑嫂,尴尬不尴尬啊。”

李三娘想想也笑了,道,“我就是觉着,姐姐你是长姐,祖父母论亲事也该先说姐姐的。”

李大娘面儿上一红,道,“快闭嘴吧。咱们毕竟是嫡出,她为庶出,眼下倘有她合适的,自然会先提她的。难不成还争这个?咱俩的亲事,自然不会比她差的。”

李三娘道,“这亲事给她,真是可惜,我看她不似个乐意模样。”

“乐不乐意,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李大娘道。

李三娘嘟嘟嘴,没再多言。

李三娘中同姐姐说庶出,殊不知李二娘也在同心腹丫环打听江山长家的事,那丫环道,“江山长生得这般美貌,她嫡亲的兄弟,听说也是个极俊俏的举人老爷。”

李二娘对江山长那极俊俏的举人老爷的弟弟无兴趣,倚在窗前软榻问,“我听说,就是这位江山长家的千金,定亲给了北靖关大将军的长子。”

“是啊,这事儿奴婢听别的姐姐们说过了,说江姑娘前年冬天定的亲,那时还未满及笄呢。定亲时可热闹了,咱们老太太、还有这北昌府大大小小的官太太们都去了。”丫环说起八卦就没个完。

李二娘不禁一叹,想着江家不过四品官宦之家,一位一言不合就推人下水的粗暴姑娘,就能嫁正一品大将军之子,想她这般花容月貌,温柔贤淑,祖母竟要给她说一位五品文官之子,李二娘不由又是一叹,深觉自己命苦。

李二娘倘要知道何家根本没看上她这庶出的,不知又做何感想了。

倒是李大娘李三娘邀阿曦来家里玩儿,阿曦很是令李二娘感到挫败,李二娘虽说生得比姐妹都好,但她当真比不过阿曦。阿曦今年就十五了,少时稚气渐渐褪去,她娘又很舍得打扮她,婆家也是富户,后头还有朝云祖父这个土豪,阿曦虽非珠玉满头,但那几样简单的首饰,无一是俗品,尤其阿曦那明艳中带了淡淡灵性的相貌,李二娘乍见之下,都不由暗道,怪道这推人入水的性子都能谋到那偌好亲事,果然生得不俗。

生得不俗的阿曦,过来见自己朋友的同时,也不忘赞美一下她三舅的种种好处,闹得李二娘越发心烦,李三娘越发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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