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是皇家海军最艰难的时刻,但是曾经掀翻无敌舰队,打败荷兰舰队,击败法西舰队的皇家海军不会就这么屈服,英伦三岛和不列颠人从来就没有主动投降的先例!”
奥克尼岛发行的大舰队内部刊物全文刊载了新任海军大臣阿瑟-贝尔福在白金汉宫的发言。i

“重整旗鼓?”已经被停了职的戴维-贝蒂轻蔑的摇摇头,将报纸随手塞进垃圾桶,敲门走进兰帕德的公寓。

“司令,您回来了?”兰帕德埋头在小桌写,听见后面的动静,前快速舰队副司令搁下厚重的资料,扭过头喜出望外道:“伦敦海军会议达成统一共识了吗?海军部对我们这些败将的意见是?”

“少将,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贝蒂脱去军衣,顺手将它挂在衣架,用英伦绅士的冷幽默嘲解道:“好消息是阿瑟-贝尔福接任海军大臣,坏消息也是阿瑟-贝尔福接任海军大臣。”

“所以,我们会成为弃子?”兰帕德心底重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了。作为海军高级军官,他了解贝蒂含蓄背后的残酷。

贝尔福性格强势意志坚定手段辛辣,这些品质有利于收拾皇家海军北海惨败后的残局,不过在重拾海军之前,贝尔福必势必会打碎皇家海军旧有的一切,按照他的想法推倒重来。

“提到海战场,人们总是习惯将我和西莱姆联系起来。我们有十数年的私人谊,我们都是彼此国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们都是新战术新理论的提出者和受益者,我们甚至在一场海战后同时面临军法庭的审判。可惜迎接西莱姆的是一场被赋予崇高涵义的英雄式审判,而我……”

曾经悍勇桀骜,习惯意气风发的戴维-贝蒂如今多少有些落寞。前大舰队副司令苍白无力的自嘲了一句,也不愿意多想,顺势将注意力放在桌的笔记本。

“兰帕德,这是你的私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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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斯卡帕湾,阴霾。

北海决战结束了,3月10日的伦敦海军会议,新任海军部长阿瑟-贝尔福先生提出了不少旨在挽救皇家海军的观点。i从贝尔福先生的强硬态度中,我依稀望见了浮躁和下一次失利的阴影。作为有过三次蒸汽海战经验,亲眼见证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最惨烈的无畏舰海战的海军军官,我想我有必要写点可能让贝尔福并不痛快的东西。

由于北海决战的生在斯卡格拉克海峡,我们姑且将这场海战命名为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这场旷日持久的海战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战团,贝蒂将军的快速舰队与西莱姆的第一侦查舰队战巡队战团,杰利科将军的大舰队与舍尔的大洋舰队本队战团。

战巡队战团,我们拥有数量优势,本队战团,我们曾经有t字横头优势,然而海战的结果却叫人丧气:仅有三十二艘主力舰的皇家海军一次性丢失四艘战列巡洋舰,一艘快速战列舰和三艘战列舰。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误,导致皇家海军在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中一败涂地?

追溯缘由,也许我们可以从久远的多格尔沙洲海战,或者多格尔沙洲海战之前大胆号战列舰沉没窥得一丝端倪。

1914年11月1日,索契角海战和科罗内尔海战爆发的同一天,大胆号战列舰在荒凉的苏格兰北部触雷沉没。

为了回应德国人的海军造舰计划,议会一口气下拨了多达八艘主力舰的庞大造舰预算,开始了大规模的战列舰列装计划。四艘猎户座级超无畏舰和四艘在猎户座级基础改进而来的英王乔治五世级超无畏舰一贯被视为大舰队的中流砥柱。然而就是这样一款造价高达192万英镑的超无畏舰,在冰冷的苏格兰北岸威利斯湾挨了一枚水雷便进水过多,损管和拖拽无效后倾覆沉没。

1914年11月14日爆发的多格尔沙洲海战,西莱姆舰队只有三艘主力舰,分别是毛奇号、冯-德-坦恩号和布吕歇尔号。1914年6月的基尔港访问,贝蒂注意到德国人将自毛奇号以后的战列巡洋舰称为后塞德利茨型战巡,布吕歇尔号在德国的官方称法则是不伦不类的大型装甲舰。很明显,毛奇号和冯-德-坦恩号已经是老式主力舰,而布吕歇尔号只能称之为准战巡。实际,正是这三艘老旧的主力舰顶住了贝蒂将军五艘战巡和三艘猎户座级战列舰的集火,支撑到希佩尔将军两艘德弗林格尔级和一艘塞德利茨号战巡的增援。

多格尔沙洲海战的后续是德弗林格尔级战巡轻松击沉我们的雷神号战列舰。

费希尔元帅对战巡的定位是一款装备与战列舰同等口径的火炮,但是又不具备战列舰防护力的完美巡洋舰,然而雷神号战列舰沉没某种意义颠覆了费希尔的理论。

很可惜,我们拒绝考虑深层次的东西,反而将多格尔沙洲海战失利的原因加诸在雷文森少将拙劣的指挥造诣和皇家海军并不熟悉的夜战近战身。i是的,大胆号的沉没和多格尔沙洲海战失利原本可以对骄傲自大的我们提出警醒,但是我们却坚守日不落帝国世界第一海军的荣耀,亲手葬送皇家海军的光荣!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第一,我们过于轻视主力舰的防护力。我们的主力舰侧舷防护装甲绝对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自无畏号下水,米字旗战列舰水线带装甲大多保持在10-13英寸水平,而战列巡洋舰维持在5-9英寸。后者显然不具备资格参与战列线决战,而前者虽然能够在超过13000码的交战距离防御德国人普遍列装的12寸和穿甲弹,但是要知道我们的主装甲覆盖面积从来不会超过一层甲板。另外,我们的侧舷部装甲带下端只有229毫米,端只有203毫米左右,而这一层单薄的,并不连续的装甲带后面只有一曾甚至不能抵御穿甲弹碎片的斜面穹甲。

其次是不受重视的水平装甲。必须承认我们在设计战舰的时候,对于无畏舰时代的海战特点预计不足,这导致我们的战列舰水平装甲普遍只有两层总计2.5-4英寸,而战巡更是只有2-3英寸。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中,交战距离绝大部分时间海战中屡屡被德国人击穿水平装甲,导致舰体内部受损,皇家公主号沉没的原因之一就是水平甲板被连续洞穿。

最后,我们的炮塔设计也相当失败。作为战列舰,我们的炮塔正面装甲普遍只有11英寸,炮座更是只有9-10英寸,这意味着德国人在11000码的距离可以轻松的击穿我们的正面炮塔装甲。再者,我们的炮塔结构设计存在问题。我们的炮塔正面装甲存在一个倾斜角度,这种设计相对于绝对垂直的装甲有助于减少炮塔空间,降低装甲重量,可是考虑到炮弹出膛之后的类抛物线飞行路线,这无疑会让对手的穿甲弹构成垂直落角,达成最大深穿效果。另外,炮塔顶部装甲的斜面设计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虽然64毫米的“水平”顶部装甲并非一无是处,可是倾斜设计却让这层装甲防护力呈几何倍数的削弱。鲁莽号战列舰正是因为x炮塔顶部装甲被击穿而爆炸沉没。

第二,我们的炮手并没有在海战中严格执行战斗条例。根据皇家海军积累下来的战斗条例,弹药库的舱口只有在运出弹药时才能打开,弹药运出后就要立刻关闭,弹药通过输弹机运炮塔后,扬弹筒中的防护盖也要立刻关闭,然后炮塔才能发射。

然而在实战中,我们并没有严格遵循这一程序,这导致我们的炮塔一旦被击中,弹药库就有可能被穿甲弹爆炸次生的大火殉爆。在海战中,快速舰队的旗舰狮号就曾被吕佐夫号战巡的一枚350毫米穿甲弹撕碎了炮塔附近的水平装甲,在输弹机中爆炸。如果不是哈维的奋不顾身,也许大英帝国损失的主力舰数量还得增加一艘。

第三,我们的炮弹存在问题。在斯卡克拉克海峡海战中,四艘国王级战列舰向大舰队本队发起死亡冲锋。我们集中四个分队向德国人开火,德国人几乎每艘舰都中弹超过五发以,然而那四艘国王级依然顶住了我们的集火,在西莱姆舰队的掩护下安全撤回本队。

虽然我们使用的重型弹穿透力不比德国人,虽然德系战舰的防护力异常强悍,但也不至于无法咬动对手。也许这一点比单纯推诿德国战舰防护力强悍更值得大英帝国的火炮专家去研究。

最后,我们在主力舰的水密设计存在偷工减料。我们的主力舰水下防鱼雷装甲和部装甲带通常并不构成连续防护,虽然我们在主力舰内侧铺设一层可以储备浮力的穹甲,然而贫弱的部装甲带让穹甲的作用大打折扣。除此之外,早期的主力舰并没有装备水密隔舱纵向隔板,而且水密舱和联络门强度也有问题,一旦舰体中弹,巨大的震动会导致中弹部分的周围水密舰壳松动。

防护力贫弱、炮手的操作失误,炮弹的问题归根究底还是源自于错误的。或者说偏激的海洋战略。

个世纪八十年代,首相哈弥尔顿提出了两强标准,也就是英国海军必须保持足以与两个敌国的联合舰队作战的实力。

两强标准刚提出的时候,我们的造舰压力并不大,原世界第二海军强国法国自毁长城,后来的第二海军强国德国和第三海军强国美国此时尚未崛起。不过时间进9年,海洋形势风云突变。德国议会通过《海军第一次扩军法案》,持续十多年的英德海军军备竞赛就此开始。

英国并不缺乏海军造船厂,也不缺乏成熟的技师,更不缺乏造船技术,所以我们继续两强标准,宣称德国人每建造一艘主力舰,英国人就将开工两艘作为回应。

口号总是美好的,可是我们的国力已经支撑不了烧钱的造舰竞赛。尽管我们并不需要维持一支强大的陆军,但是日不落帝国在世界经济版图的地位不断衰落已是事实。经济发展缓慢,政府财政困难导致我们的造舰计划常常陷入难以为继的境地。

就好像圣文森特级战列舰是1907年海军预算勉强获得通过的产物,就好像海王星号就是190年度政府为了减少财政赤字保持财政平衡而削减预算后仅有的幸运儿;就好像两艘巨人级战列舰正是受德国加速无畏舰建造进度的刺激,于1909年紧急追加拨款的催生物;就好像不倦级战巡的澳大利亚号和新西兰号因为预算问题险些被腰斩,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政府的金援下才勉强建成,也因此有了世界最便宜的战巡的称号。

在这种片面追求数量优势的战略思想指导下,我们不得不对每一款主力舰的造价和设计斤斤计较,比便获得尽可能多的主力舰数量。于是主力舰的吨位被严格限制,水密舱强度和结构被一再压缩,装甲厚度被纸面数据所取代,有限的指标被放到我们更加感兴趣的主炮数量和口径、航速。

对于主炮数量和口径的追求又导致我们对射速、航速的重视和强调。我们每一艘主力舰的舰长都清楚自己指挥的战舰防御力有多么的虚弱,于是舰长们不得不强迫水兵尽可能的提高射速,尽可能快的向目标舰投掷最大数量的弹药以击沉对手,保存自身。

这种思想的弊端在多格尔沙洲海战中不甚明显,因为毕竟我们还占据数量优势。1915年3月的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由于两艘外销型主力舰被牵制在地中海,三艘不倦级战巡刚刚完成万里转进,两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勉强完成最后的调试,所以我们对德国人并不具备明显的数量优势,失败也就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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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日德兰海战的日记?”在征得兰帕德的同意后,贝蒂捧起那一叠密密麻麻的手稿仔细阅读。

贝蒂显然很认同兰帕德的观点,不过当他重新抬起头时,那些欣赏已经消散干净,快要发霉了的脸只剩下无可奈何。

“据我所知,日本舰船设计师藤本喜久雄在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结束后就开始筹划撰写一篇名为《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与主力舰建造关系事项研究》的论文。相对于可以置身之外的日本人,也许作为斯卡格拉克海峡海战失败一方的我们更应该勇敢的站出来写点什么,用回忆录的方式不带偏见的真诚记述。是的,我们不能坐视历史虚无在海战中勇敢战斗的皇家海军官兵,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历史重演!”

“回忆录?”兰帕德眼睛一亮。很显然,具有诗人气质的兰帕德早就准备为这场惨痛的海战写点什么,只是他还没找准方向。

“是的,回忆录,就叫它《斯卡格拉克的黄金》!”贝蒂微微掀起一点点百叶窗,让屋外惨淡的光亮渗进一丝丝来。“它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它不属于北欧海盗,不属于红胡子海盗,不属于大航海时代。故事的时间并不久远,那里枪灰未冷;故事的地点并不神秘,就在航运繁忙的斯卡格拉克海峡;故事的情节并不传奇,因为那是一个民族永恒的觞,我叫它斯卡格拉克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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