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人归来
第十六日，蜀山宗门户之外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头发蓬乱，衣衫破烂，一双闪着精光的贼眉鼠眼，一对发霉的破草鞋。WWW.面色灰黑，一把杂乱的胡子沾了几点油星，甚至还有一根枯草藏在其中。打扮邋遢，大约六七十岁，却没有一点老态龙钟之状，相反，他的一双黑眼转地飞快，两只瘦如干柴的手在全身上下东挠挠，西抓抓，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蜀山宗的大门。
没有人留意他，即使偶尔有一两人敝了这脏老头一眼，也当没看见似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没有人赶他出去。蜀山宗的门户设在山脚，方圆一些百姓过来烧香拜神也是经常的事，乞丐也是这里的常客，这里不会有人驱赶他们，反而还专门管饭吃。
然而，蜀山峰顶那些正殿却不是凡人可以踏足的，那高达千仞的山峰如似刀削，根本无路可上，能上去的都是可以驭剑飞行的仙人了。
诚然，传说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发誓要飞上蜀山峰顶，却最终累死在半山腰上。练武的人靠内功飞行，他每提一口气，便鼓足了劲向上飞约百米，只是力道用完再次提力时，却会落下九十米，就这样一上一下，此人飞了三天三夜，最后累死，令人扼腕叹息。
（不说这些，言归正传）先说那脏老头进了山脚的门户，一路驾轻就熟，三下两下就找到这里的伙房，一拍**钻了进去，想来是以前便经常光顾这里。伙房内只有一名烧饭的老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拿一根烧火棍，在地上画着什么，地上铺了一层柴灰，老人画过便又擦掉，然后又开始乱画。咋一看还以为他在信笔涂鸦，但若是懂些门道的人到了这里，必定会惊若天人，那分明是一套上乘的御剑之术。
见到脏老头进来，老人庸懒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老鬼啊，好些年没来了吧？”
脏老头并未理睬，进来便四处搜寻，终于让他发现一只猪肘子，顿时两眼放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来便啃，一边吃一边赞叹：“是有好些年啦，哎呀，这蹄子的味道可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样香，嘿嘿，油滋滋的。”
啃了几口，脏老头望向涂鸦的老人，一双贼眼开始乱转，最后定格在墙上挂着的一只葫芦上，不等主人同意，他已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扯下葫芦，拔开塞子胡乱一仍，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大喝起来。其身手之迅速，哪里像六七十岁的老者？
拿烧火棍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儿，再一次望向脏老头子，忍不住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你仍旧是那么机灵，能吃能喝。”说完，他轻轻摇头，拂袖擦去地上的图画，重新画了起来，但见那小棍如神笔一般，龙飞凤舞，作地甚是流畅。
脏老头狂吃海喝一通，终于有了醉意，打了一个饱嗝，瞪着血红的双眼，东摇西摆地朝老人走去。看了看地上的图画，脏老头立即捧腹大笑，露出两排丑陋的黑牙：“你这老不死的，这是哪门子的鬼画桃符哩！画了几十年，咋越来越不成样子啦？”
老人抬头，微笑不语，只是用别样的目光，深深注视脏老头子。
蜀山不世绝学，岂是那荒野乞丐那般能够领悟的？
而乞丐老头醉意朦胧，一把夺过老人手中的小棍，草鞋两扫，拂去地上的图画，自顾描摹起来，三下两下就画出一驼背老汉，腰间别了一只酒壶，手中抓着两只鸡腿。
“嘿嘿，此乃神仙出游图。”那脏老头手舞足蹈，十分得意。
坐在板凳上的老人拂了拂长长的胡须，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脏老头子画完，棍子一扔，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焦碳，环顾四望，一双贼眼到处搜寻，最后停留在伙房的一面白墙上，眼珠一转，转身便在那墙上留下两行歪歪扭扭的丑字：“大罗天仙到此一游，猪肘一根饱解饥愁。”两行字又丑又黑，却偏偏题在一面白墙之上，对比鲜明，甚是难看。
一直没有动怒的老人突然大惊失色，当即气的吹胡子瞪眼，跳起来叫骂：“你这老鬼恁是不较话，几十年来我哪里亏待了你，那是挂祖师爷画像的地方，也容得你乱画！”话未说完，他人已是抓起一根粗大的柴火，挥手打了过去，那脏老头立马尖叫着躲开，顺带又抓起一只猪肘子，边啃边逃，回骂道：“老不死的！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什么狗屁祖师······呀，痛！别打，再打我以后不来啦！”看着后面气势汹汹的老人，脏老头只得抱头鼠窜，胡乱逃跑出去。
直到脏老头逃走很远，伙房内的老人才回身，转头望向墙上两排极丑的黑字，心痛万分，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气得直哆嗦。
良久，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而，他却并未擦去墙上的污字，而是重新坐回板凳，在地上乱画起来。
墙上，依旧是两行又歪又扭的黑色丑字。
******
正午，正是日照强烈的时候，黄龙峰上的大殿一片金色，十分的耀眼。半山腰上浮云朵朵，罡风呼呼呼地刮过，使得整个天顶气势更加恢弘。从山脚望去，果真如仙境一般，宛若金仙降世，神灵下凡，自然又引得方圆百姓顶礼膜拜。
然而，擎天大殿之前的广场之上，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于阳光之下。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一双闪着精光的贼眉鼠眼。
正是那刚刚出现于山脚伙房的脏老头子。
只是此刻他蓬乱的头发被一根稻草绑了，身上也换了一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衣服，惟独不变的，是那一双精亮的眼。
贼眼在眼眶里转了一阵，最后停在擎天大殿顶部那块天蓝色的石头上。此刻那石头安安静静地躺着，却依旧不断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倒是让老头吃惊不少。
“咦？”老头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轻叹，“我蜀山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哪个死鬼竟敢拿石头丢我擎天殿？”
话未说完，老头心念一动，身影一晃，老头瞬间便移动到了擎天殿顶，一双贼眼转了几圈。自语：“好像不是普通石头，倒像什么毛鸟下的大蛋。”看了一阵，老头把手指放到嘴边，又疑惑道：“的确是石头，只是纯阳那小子在搞什么名堂？竟让人往我家房上砸石头！”咬着手指思考了半天，老头突然面色大变：“不会是搞赌输了钱，想赖帐，结果被别人找上门来？”一双贼眼难得露出一丝郑重，“不行，还是问问这小子为好。”
不知道若是纯阳真人听见老头这番话，会是什么态度。
脏老头子背着一双枯燥的手，大摇大摆围着石头转了两圈，挠挠头，最终一个翻身，从大殿上一跃而下，却并未进入大殿，而是朝着后山的方向绕去。
广场上，偶尔一两个弟子撞见了这脏老头，赶紧将佩剑负于身后，躬身行礼。
这处处不入流的脏老头子，会是什么来历？
此刻，黄龙后山的一处绝崖之上。
那抹瀑布，如飞鸿一般，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从九天之上落下，发出刺耳的轰鸣。
距瀑布数丈开外，是一片空地，仙草碧绿，百花争艳，一座古青色的小亭，静静地矗立于百花之中。
亭内，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环绕瀑布的彩虹。
一只仙鹤从浮云上飞过，发出得意的鸣叫，缓缓降落到瀑布下的水潭里，长长的嘴插进水潭之中，搜寻游鱼的踪迹。
一切，平静而自然。
然而，一声粗犷的呼喊，打破了难得的平静，仙鹤受了惊吓，腾空而起，深入浮云的远方。
“纯阳，咱家的瓦被人给砸了！”
亭子里的老人身体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气势汹汹的老头，眸子一片清明，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低声道了一声，“师兄。”
没有猜错，先前那稀奇古怪的老头确实乃是蜀山宗阳字辈里资历最深的一位，就是连掌教纯阳真人也要叫一声的师兄——玉阳真人。
那玉阳老头双目圆睁，腮帮子鼓得老高，双手叉在腰间，十足一市井小贩的模样，哪里有丝毫的高手风范？
此刻见到纯阳真人这般平静，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嗓门不由得提高几分：“有人拿石头砸我房子了！”
纯阳真人面色不变，嘴角依然挂着笑容，低声道：“师兄。”
玉阳老头双目一翻，差点就要气晕，脚下一蹬，当下便要发飙，却听得纯阳真人低沉而又饱含感情的一叹：“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一晃眼，玉阳老头出山云游，如今却又是老了一圈。
听闻这声叹息，玉阳老头神情一僵，满腹的火气似被泼了一瓢冷水，尽数降了下去。就连那瞪大了的鼠眼，也是小了许多。
纯阳真人收起笑容，甩开两袖，走出亭子，来到玉阳子身前，点了点头，“师兄，请随我来吧。”说罢，径自走了过去。
从后山一路到前殿，走在前边的纯阳真人始终不发一语，自个儿闲庭气散，缓步而行，似乎离别了三十年的师兄重新归来，他那两声“师兄”便已足够。
玉阳子跟在后边，自是十分郁闷，想说点那个啥，却始终找不到话匣子。眼见前边缓缓而行的人，心中琢磨，好几十年不见，这掌教师弟似乎愈发深沉了。一阵胡思乱想，老头的心思却又回到那擎天殿顶通体蓝色的石头上面，以他的道行，自然是看出了些门道，只是当时心浮气躁，却也并没有特别在意，至于那谁用石头砸我房顶的话，多半也是他率性而说。现在仔细回味了那石头，当真是有些古怪。心念至此，玉阳老头也是静心下来，眉头微皱，不发言语。
一路无言，两人很快便步入正殿的广场，正对着擎天殿。
纯阳真人目光奕奕，盯着殿顶的陨石，开口道：“此石乃是天降的一枚神陨，落在我蜀山脚下，我与三位师弟观其材质奇特，便带回来探视，奈何方法用尽，也是没有丝毫端倪。估摸着师兄你也快要回来了，便未有继续探究，只待与师兄一起想个法子。”
说至此处，纯阳真人嘴角微微一笑，唇间带着一丝狡黠，抑或是，狡诈。
玉阳子见了纯阳真人的笑容，顿时已经明白**分，知道是他四人实在没有办法，只想等自己回来解决。
当下，玉阳子也是嘿嘿一笑，使劲挠挠头，一双贼眼却是落到纯阳真人身上，似笑非笑，“嗨，那日昆仑山上，我确实是见到一尾流星，当时也嘀咕来着，这么大一块石头，若是砸到谁家房子，还不把屋顶都掀了？没想到啊，时运不济，砸到老子头上了。”
纯阳真人面色微变，干咳两声，伸手道：“师兄所言甚是，这神陨通灵，知道师兄您的心思，所以便落到我蜀山了。”
玉阳子也不多说，只是挥手一招，那陨石便从房顶上飞身而下，落到他手中，当下又是瞪大了鼠眼，故意骂道：“嘿嘿，你这破石头，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砸老子的窝，知道我是谁吗？当年那天雷双陨都被老子收拾的服服帖帖，乖乖做了我派镇山的宝剑，看你这熊样，回去在收拾你！”
纯阳真人在旁边听得大肆摇头，只是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师兄平时就那份德行，也不言语，任他去了。
那陨石被玉阳子招到手上，依然没有停下吸收蜀山的灵气，表面蓝光环萦，入手甚是沉重。也不管玉阳子的威胁，自顾做自己的事情，完全不把这脏老头放在眼里。
玉阳子把手中的家伙掂了掂，转身向着擎天殿走去，对着后边的纯阳真人说道：“把那三个人也一齐叫来吧。”
闻听此言，纯阳道人面色微喜，却依旧显得平静，微微拂袖，也是跟了进去。
但见玉阳子拎着陨石进正殿，迎面看见三清道主，不由停住身形，眼神里露出一丝复杂，立刻又恢复原样，只是胡乱把那陨石放在蒲团上。
顿了一顿，玉阳子朝着三清神像走近，伸手取来一柱红香，点着了捧在手心，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炉里，嘴里念念有词，却是不知在嘀咕什么，纯阳真人站在后边，也没听出他那古怪的师兄在说什么。
上完了香，玉阳子抬头望了望三清像，转身收了那陨石，从侧面的巷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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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了，一晃眼，玉阳老头出山云游，如今却又是老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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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玉阳子也是嘿嘿一笑，使劲挠挠头，一双贼眼却是落到纯阳真人身上，似笑非笑，“嗨，那日昆仑山上，我确实是见到一尾流星，当时也嘀咕来着，这么大一块石头，若是砸到谁家房子，还不把屋顶都掀了？没想到啊，时运不济，砸到老子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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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阳子也不多说，只是挥手一招，那陨石便从房顶上飞身而下，落到他手中，当下又是瞪大了鼠眼，故意骂道：“嘿嘿，你这破石头，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砸老子的窝，知道我是谁吗？当年那天雷双陨都被老子收拾的服服帖帖，乖乖做了我派镇山的宝剑，看你这熊样，回去在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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