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头子们吃完饭的第二天,陈小山就回杂志社上班了。
许多人都到国际部来看望他一眼,应该说是来见识一下这个以前从没注意过的新来的记者,抓小偷的英雄。这份荣耀,让他有点受宠若惊,比在医院接受众多领导的看望还激动,因为那些领导看过也就看过了,而在单位,至少提前让杂志社的80多号同事认识了他。要不,即使在杂志上看到他的署名,也不一定想去对号入座。

在《华夏新闻周刊》的人,不仅走出去牛XX的,在单位也都是牛XX的,不是同一个部门,谁理谁呀?

恰好原来坐陈小山位子的实习生也来了,她叫张俊,男孩子的名字,陈小山进屋的时候,她正在使用现在已经归陈小山的电脑。她说她的论文已经写得差不多了,现在还缺几组数据,到单位来查查,她的论文题目叫《从封面报道看中国新闻杂志的发展》,主要以《华夏新闻周刊》为调查对象,还专门请白总编辑做她的论文指导老师。她希望写完论文还回来帮忙跑点稿子,反正在北京找到工作是没什么希望了,到时候大不了回老家,或者准备出国。

进不了《华夏新闻周刊》,难道别的媒体也去不了吗?

陈小山看到她就想起电脑里的那几篇文字,明明自己是女孩,怎么会爱上女孩子呢?上帝弄错了她的性别,还是父母给她起错了名字。这种事又不好问。

“你看了我里边的东西?”张俊小声问道。

陈小山点了点头,心想,谁叫你不删了,电脑又不是你家的。

“看了就看了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完又回头补了一句,“中午一起吃饭?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进来的。”

看来想进这个杂志社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张俊去找白总谈她的论文,陈小山坐回了位子。他的桌子上放着近几期的杂志,其中一期的“社会关注”栏目登了他抓小偷的事,已经有太多的报纸、电视报道过,陈小山都有点麻木了,不过文章的后面接一篇白总亲自撰写的评论,让他心里暖融融的,白总写道,这个社会就是缺少陈小山这种挺身而出的人,这不仅是英雄行为,还为这个社会敲醒警钟,你让一步,不法分子就大胆几分,和谐社会更应该唤醒社会良知和英雄回归。

国际部的女记者刘云开玩笑地说,我们部门不仅要满世界跑新闻,还要制造新闻。说着又扭头对陈小山说道:“下次咱不抓小偷了,到国外抓几个恐怖分子去。”

路迪插话说:“你不是说做新闻不够刺激,想嫁到基地组织去吗,要抓恐怖分子你最合适,陈小山刚挨了两刀,你先去,让他缓缓劲。”

刘云一副怕怕的表情:“我哪有那本事。”

施大伟也插了进来:“你给他个小小的美人计,包管他们连美国的大楼也不想炸了。”

刘云接着说:“使美人计该路迪上呀,路迪一出手,拉~登还不立马从良,到时候美国给你颁发个国家勋章,下一届的诺贝尔和平奖非你莫属。”

“这新闻造的,不知道拉~登们喜欢东方女人还是西方女人,倒是可以给联合国提个建议,派几个温柔体贴的日本妞去,软化软化他们的武器。”施大伟有时也挺可乐的,据说就是怕老婆,只要在北京,他的口袋里从来不会超过100块钱。

“难怪施老师没事就跑日本,日本妞是够体贴的。”刘云挤兑了一下施大伟。

“何止日本妞,巴厘岛的美女帅哥也不错。”施大伟回了一句,尤其把“帅哥”两字加重了语气。

刘云有一次在酒后不慎说漏了嘴,把去巴厘岛按摩的事说出来了,而且是全裸异性按摩。接下来就不用点破也让人浮想联翩,那个黄那个色那个舒服呀。

越说越没谱,大家竖着耳朵听他们斗气,不过国际部的氛围一向很好。

陈小山这两天的工作是帮路迪查一些关于反战的资料,这期的“国际聚焦”准备做各国的反战活动。

快到中午了,张俊回了办公室,而路迪背着包正要出门,她说要去见一个朋友,让陈小山自己去吃饭。

在大厦的地下室,有个员工食堂。陈小山和张俊坐在一张餐桌上,两人边吃边聊。

张俊现在还是愁工作的事,如果去一些小杂志做个没有编制、不用解决户口的临时记者也很容易,但她不愿意去,学的是国际新闻,转行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她父母不希望她在北京飘着,当不了公务员,起码得有个稳定点的工作,如果回省里,她能进省报或者省电视台。

“B的,我们学校一个女生脱了裤子就进了一家出版社,你知道的,老娘是讨厌那些臭男人,否则,脱个裤子谁不会。”

张俊原来那么泼辣,听得陈小山有些傻,他也听说过,女人的武器就是身体,只要看得开,征服一个男人算什么,征服一个城市也有可能。莱文思基两腿一张,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你是路迪帮的忙吧?我就知道路迪不是一般人。你看她那小宝马,小身段,我都眼馋,何况那些狗屁男人。不过,路迪的背景肯定很硬,做什么都用不着那些下三烂的手段。”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进来的,她让我去见了一次白总,白总就让我来上班了。”

“你以为我傻呀,决定要不要人,白总根本说了不算。要是白总做得了主,我还T的费那么大的劲干嘛。”

大家都知道陈小山是路迪介绍来的人,但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一般人也不问,偶尔问一句也就是哪的人,哪个学校毕业的。幸好国际部没有厦门大学毕业的,倒的设计部有个厦大广告专业的,也没什么来往,不然一说就穿了;陈小山连厦门都没去过,更不要说厦大长什么样了。

听张俊说话,很有意思,一口一个B,一口一个T的。不知是汉语言的进化出了问题,还是大学校园就流行这个?

“T***,你说现在北京怎么就那么难混呢?”

张俊对别人也这样说话吗,还是两人有缘?不过在办公室时,她还是正常的,至少没有粗口。

陈小山继续听张俊瞎白活。

而这个时候,路迪正在路上堵着车,她要去见的人是靳哥。靳哥的真名叫靳东明,路玫一直就直呼这个名字。

“靳哥”听起来感觉像是黄蓉在叫郭靖,但路迪不是黄蓉,若真是黄蓉,她的郭靖也不是这个靳哥。

其实在她心目中,靳哥以前给人感觉是多好的一个孩子,打架没他的事,在网吧通宵玩游戏更不可能,还特别护着她们姐俩。

两家的父母关系很好,小时侯,路迪的父亲曾开玩笑地说,让靳家挑一个女儿去做儿媳妇,路玫从小就一撅小嘴,她才不愿意呢。后来,他们同在一个学校,路迪上初中时,靳东明读高中,每天晚自修,他总是负责送路迪和路玫回家,这个护花使者一直做到他高中毕业。路迪感觉那时真幸福,路玫却说,这种人没意思,连打架也不会的男生,长大能有什么出息,路迪于是非常迷信地希望他打一架,哪怕是去欺负一个低年纪的小同学,可靳哥像大人一样批评了她一通,说打架就会被写进档案,以后影响前途,这叫政治头脑,多聪明的孩子。路迪被批评了还觉得高兴,自己的靳哥就是比别人有远见。后来靳东明一身干净地来到了北京,上了全国人民梦寐以求的大学。除了路玫,全家人都为他高兴。

路玫总是不以为然,她劝路迪,这种男人最靠不住,太精明,他永远在算计得失,也许以后会混个一官半职,但是他不会爱别人,不会相信任何人,他心里只有自己。

路迪才不管那么多,她说路玫是在嫉妒她。

那时她们刚上初三,路迪为了靳哥,甚至不和路玫一起上学,一起睡觉。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靳哥变了,整个暑假尽躲在家里打电话,约他也不出来,当得知他在北京谈了女朋友时,一下子蒙了,像世界末日一样,连回家的路也找不着了,坐在街边的椅子上,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却没有眼泪,那是一种濒死的感觉,自己的靳哥怎么能去喜欢别的女生呢?他不是等着自己快点长大,去做他的媳妇吗?

还是路玫劝她:男孩子好比玩具,坏了、丢了还可以再买一个;千万别把他当储钱罐,它不会变钱给你,只会无休止地向你开口,而且永远也储不满。

那以后,路迪发现靳哥并不是那么优秀,上大学是保送的,而且靠的是他叔叔的关系。路玫分析说,他的话里从来不多一个字,对大人也好,对朋友也好,那是他怕口误,怕承诺,怕承担责任;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不经意地显露出不自信的一面,像是一个不成熟的演员,总想演好,但总欠自然。

那两年,一到放学就和路玫在家里学英语,她父亲帮她们找了外籍家教。路迪开窍了,不仅是英语,还有思想,还有长相,她和路玫越长越漂亮,就像原来的平胸,突然发疯似的,长长长,控制不住的大。

她的心里不再想靳哥。

这段初恋,还没来得及施肥浇水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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