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无奈,只好跟着跪倒,跟着盟了誓,又折了箭,从此之后,他便多出了一个蒙古裔的兄弟(安答)了。
不过二少也明白,所谓的盟誓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就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他发迹前,盟过誓的安答可不在少数,可最终呢?那些个安答一个个还不都死在他箭下了?

不过,眼前这苏日勒怎么看都像个二愣子,这样的事情估计干不出来。

而且,在草原上有个蒙古安答好像也不错,至少西字号的商队在行走蒙地时,就再不用担心遭到蒙古人的为难了。

盟完誓,马亮也在大队戈什哈的护卫下进城了。

看到列队迎接的三百多商号伙计,马亮不由得略略一惊,这三百多人虽说还穿着破棉袄和烂布衫,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痕,脸上也带着血迹,可是从头到脚却透着股杀气,马亮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真是以前各商号里的伙计?

再看人前站着的二少,仪表堂堂,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架势。

马亮虽然没什么魄力,识人的眼光却还是不错的,当下心中暗暗点头,策马经过二少身边时,轻声吩咐道:“跟我走吧。”

一行人款款来到将军衙门前时,马亮险些没认出来!

跟在马亮身后的十几名戈什哈更是鼻子都气歪了,原本还算庄严气派的将军衙门,这会已经被拆了个七破八败,除了房梁和橼子没被掀掉,所有的隔板木栏全都拆了个干净,就像是褪了毛的凤凰,那光景,要多难堪就有难堪。

其实,将军衙门还算好的,满大街的商铺可是连大梁和椽子都卸了!

马亮却不怎么生气,只要能守住乌里雅苏台,只要能挫败入寇的哥萨克骑兵,拆个将军衙门又算得了什么?将军衙门拆了还可以重建,花些银两就是了,可是定边靖寇,打败哥萨克的盖世功勋却是花再多银子也买不来的!

带着二少走进四面漏风的后衙,马亮又屏退了众人。

连十几个戈什哈都被赶了出去,整个后衙除了马亮跟二少,就只有柳师爷了。

“小子,别当什么商人了。”马亮望着二少,笑吟吟地道,“当商人,挣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就说山西巨商乔家、曹家还有渠家,个个家资巨万,可那又怎么样?朝廷、山西巡抚甚至区区一个知县随便寻个由头,就能将他们抄家灭族!”

说此一顿,马亮又道:“小子,万般皆下等,唯有当官高啊,跟着本官,替本官编练蒙古新军吧,新军练成,必许你一段前程!”

马亮是真的起了延揽之意,在他眼里,二少这陕西愣娃虽然年轻,却思路缜密,处事冷静,更为难得的是,颇有军事头脑!攻陷博勒图斯和克孜勒还可以说是趁人不备偷袭,仅靠八百伙计守住乌里雅苏台,却是真本事!

需知,城外的五千多哥萨克可不是假的!

若是换个人,别说守城,在面对哥萨克时能不当场尿了裤子就不错了!

二少闻言顿时心头一跳,马亮这是在向他伸出橄榄枝,要招揽他当幕僚了!

二少自然没想过要当幕僚,也不可能给人当师爷,不过,对于马亮主动伸出的橄榄枝,却不能直接拒绝,若是惹得人家不高兴,反而可能从此结下梁子。

更何况,马亮可是定边左副将军,正儿八经的从二品武官,此番有了乌里雅苏台大捷的赫赫战功,飞黄腾达已是指日可待,这样的人物,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当然,中俄之战最终结果如何,眼下并无最终之结果,但是只要不出现大的偏差,只要西方各国出面施压,俄国是绝对不敢再扩大事态的,只要清政府稍稍表现出一点战斗力,俄国人绝对就会主动坐到谈判桌上来。

只要以战促和的局面形成,马亮就绝对是大功一件了!

慈禧老佛爷虽然对外软弱,却不代表她就不欣赏敢打敢拼的武将。

当下二少说道:“能长伴大人左右,日日聆听大人教诲,实乃在下之荣幸,不过在下想反问大人一句,唐努乌梁海之事态平息之后,大人还会留在定边左副将任上吗?若是在下留下来,到时候大人又离开……”

“这个……”马亮不禁也犹豫起来。

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唐努乌梁海的事态最终真能像眼前这愣娃说的那样完美解决,那他多半就不可能继续留在定边左副将任上了,到时候再不济也会调任某地任将军或总兵,甚至一步跨上总督高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时候,他未必就能带这愣娃走。

需知这愣娃可不在旗藉,更不是他的家奴,他若调任他处,要想带着走那是犯大忌讳的事情,大清朝虽然是夷族入主中原,可她的统治方式却是跟大明朝一脉相承的,对于地方官员的结党引朋现象也是相当之忌讳的。

二少趁机又道:“大人若真欲编练新军,最好等事态最终平息之后,那时大人若仍有意在下来编练新军,在下无不应允,不过在下既非武备学堂出身,又没有在东洋士官学校系统学习过军事,恐怕实在难以胜任啊。”

“这个嘛……”马亮便越发地犹豫起来。

这陕西愣娃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能打仗不代表就能练兵,外面那三百多伙计身上的那股子杀气也不是他练出来的,而是杀人杀出来的,想到这里,马亮招揽二少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真要练新军,找个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学员或者从东洋留学归来的士官生,岂不是更好?当下有讪讪地道:“那就以后再说吧。”

旁边的柳师爷便直摇头,这陕西愣娃,白白错失了一番由商入仕的机缘哪。

二少的目的却只达成了一半,当下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接着说道:“不过,在下知道编练新军需要大量的银子,听说北洋六镇新军,每一镇的编练费用就高达180万两,不知道大人打算编练多大规模的新军,一个混成协?抑或一个独立标?”

“这个嘛……”马亮心里便咯顿了一下,他说要编练蒙古新军,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嘴上说说罢了,光是外蒙的厘金税收,根本还不够供养各地的官衙夫役,每年还要国库专门调拨银子填补亏空,又让他从哪里去筹这么一大笔银子?

想到这里,马亮便有些着恼,这愣娃,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亮正欲发火时,忽然想到眼前这愣娃不是个商人么?他老子还在乌里雅苏台做成了总价七十多万两的皮毛霸盘,没准这笔银子能落在他头上?当下马亮问二少道:“小子,是不是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筹到这笔银子?”

二少心头暗喜,表面上却叫苦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又上哪去筹集这么一大笔银子?”

马亮闷哼了一声,正要发火时,二少忽又语气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大人能答应在一个条件,没准在下还真可以为大人筹集到一笔银子,也不多,大概每年五万两吧,要是再多的话,在下可就无能为力了。”

“一个条件?”马亮心头微动,问道,“什么条件?”

一年五万两银子不算多,若能再凑些,就勉强能编练一个独立标了。

二少道:“从今往后,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从此只能由我们西字号一家来做!”

“你想垄断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马亮微笑点头道,“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本官还在乌里雅苏台任上,唐努乌梁海的皮毛就只准你们西字号独家收购,不过,你刚才答应的五万年例银子,本官可不会跟你客气。”

“那是自然。”二少答应得有些勉强,心里却早在偷笑了。

二少之所以要垄断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固然是因为唐努乌梁海的皮毛质地优良,的确有利可图,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叶尼塞河河床里蕴含的砂金!西字号垄断了唐努乌梁海的皮毛生意,也就控制了对当地牧民的日用品供应,从此之后,就只有西字号的商队能够在唐努乌梁海公开活动了,别的商号却是不允许进入了。

这样一来,叶尼塞河金矿也就基本上落入西字号手中了。

若是马亮知道其中内情,怕是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答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二少这次帮助马亮赢得这么大的一场胜仗,这个大型金矿就当是分润的战争红利了。

当然,二少最终能否得到唐努乌梁海地区的贸易垄断权,进而控制这个金矿,还得看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乌里雅苏台大捷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各方势力也该开始角逐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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