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渐黑了,就在向士壁刚刚回到城墙上时,蒙古军中突然发生了异变,到处是从东面撤下来的军队,先是一批批队型散乱、疲惫不堪的士兵,其中有许多是伤兵,还有些人狂乱奔跑,仿佛有追兵似的,远远的东面,忽忽闪闪的火光散布各处,在黑夜里分外的清楚,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正慢慢越过原野,组成一条条红色火流在昏暗中与会曲折,急速地朝重庆方向奔腾而来。
“我们的援军到了!”城墙上一片欢腾,士兵们激动得互相拥抱跳跃,唯有向士壁心中异常苦涩,他渴望援兵,可他又不愿意是新朝的兵来,况且他刚刚杀掉了蒲择之,这要他如何解释。

月色昏黑,光线暗淡,站在城墙上,连眼力最好的人也看不清原野上的情形,只见火点越来越多,火流越来越长,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在踞城池二里处,迅疾推进的火流蓦地停止下来。

蒙古军的撤退变成了溃退,蒙古军主力已经撤离,但并没有人通知投降的宋军,他们象被遗弃野狗,士兵们向四处逃窜,扔掉手中的武器,恐惧地号叫,发疯似的狂奔乱跑,不断有人在奔跑中倒下,被同伴活活踩死。

“将军,快看!”就在这时,最东面的城垛处传来士兵狂喜般的大喊,向士壁闻声扑去,只见在远方茫茫的大江之上,出现了一支黑沉沉的舰队,船的灯光连成一串,排成队列,号角劲吹,俨如一条蜿蜒摆尾的巨龙,振威军水师终于抵达了重庆城。

天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雾气笼罩着重庆城,阴郁肃杀,重庆城门巨大的铰链被拉起,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一队骑兵从城内奔出,越过被蹂躏成一片狼籍的外城,向城外的援军驻地疾驶而去,这是向士壁率领十几名军官出城拜访援军。

带着一腔疑问,向士壁缓缓来到军营,通报姓名后,立刻有军士将其引入大营,他只看见一排排整齐的巨大帐篷,透过敞开的帐篷帘可以看见里面洁白的被褥,几乎每一床被褥上都小心地放着一种奇怪的铁管子,似乎异常珍贵,向士壁不由仔细打量了几眼,总想问引路的士兵,可见他神情严肃,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往前走是巨大的武器存放处,一簇簇相架而立的长矛宛如新栽的灌木丛,向远处延伸而去,眼看就要到中军大帐,向士壁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请问这位军士,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我们?”军士笑了笑道:“我们是山东振威军,是专为援救四川而远道而来。”

“山东?”向士壁只觉得脑海中突然失去了距离感,从山东过来,这、这该走哪一条路,但不容他细想,一行人便到了中军大帐,先得到消息的余阶早率领众将迎出门来,拉着向士壁呵呵笑道:“我一路担心,就怕到来时,重庆城墙上插的是蒙古人的旗帜,向将军英勇杀敌,坚决抵抗,不愧是我们汉人的英雄。”

虽不知对方的姓名,但向士壁却感受到对方眼中的诚意,他亦谦虚道:“要不是各位来救援,重庆已经支持不住,要先道谢的,却是向某人,不过,我有一事想问清楚,适才我听说你们来自山东,那你们难道是金国的军队?”

余阶笑道:“那向将军看我们的军服军旗可是金兵吗?”

向士壁摇了摇头:“就是这样,我才糊涂了,与蒙古打了几个月仗,不问外间之事,可睁开眼来,似乎天下已经换了容颜,宋国没了,却又从山东来援兵救我们,这让我如何理解?”

“请放心,我们是友非敌,来!向将军请进帐说话。”余阶不由分说,拉着向士壁走进大帐,有军士上了茶,余阶方才慢慢说道:“我是山东振威军左将军余阶,这次入川的西征军便由我统帅,向将军想必也知道山东,知道我们的主公。”

“自然!听说那里的老百姓都过得不错,我有一个堂兄也去了山东,捎信回来让我们全部都去,仅仅两年,他家在山东盖了新房,有两头牛,二十亩地,家的余粮屯了满满一屋子,最发愁就是粮价太低,粮食卖不出去,实不相瞒,我大哥一家也去了,还带着我的老母,所以,我听说你们是山东的军队,心中便多了几分亲切感,只是我无法想象你们是怎么来四川的?”

听他这样一说,余阶大喜过望,他本来想派人进城去劝降,可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许多,他沉思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们已经拿下襄阳,便是从襄阳朔江而上,来救四川,向将军想必也知,宋国已经灭了,不久后,金国也要被我们吞噬,天下江山唯德者可居,我们主公派我来川便是想从四川入关中,驱逐蒙古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彻底击垮围困重庆的守军,然后延嘉陵江北上,和蒙古大汗决一死战,现在我想知道,向将军的态度,是加入我们,还是归降齐国,向将军可自由抉择,我绝不勉强。”

向士壁心中一阵苦笑:“他还能归降齐国吗?蒲泽之已经被他宰了,去临安他只是死路一条,他也只能归降山东,只是话还没出口之前,他还要问问对自己的安排。”

“如果我归降贵军,但不知怎样安排我和我的弟兄们?”

余阶毫不犹豫答道:“如果向将军愿意归降,我可以任命你为潼川府团练使,军职为中郎将,你手下一众将官都归你指挥。”

向士壁大喜,他最担心的便是被夺去军权,可这样一来,他便没有丝毫损失,当下,他不在犹豫,下跪叩拜道:“向士壁愿归降余将军。”

“请起!请起!”余阶赶忙将他扶起道:“我们振威军甚至山东文官都不行叩拜礼,最重的礼节便是左膝下跪,连见到我们主公也是这样,既然向将军已经归降我们,就请向将军即刻回城安排城池交接,我们马上有人运粮进城安抚百姓。”

当天下午,振威军举行了简单的入城式,随即大军开进重庆,就在余阶入城三天后,斥候传来消息,蒙军大将纽璘已整军完毕,现重新杀向重庆,大军离重庆不到十里。

余阶当即命令大军迎战,留副将秦小乙守重庆,刘整率水军沿嘉陵江攻击敌人侧面,又命将功折罪的晁雄率仅有的三千骑兵绕敌军后路断其粮草,自己和向士壁亲领十万大军从正面迎战蒙古军,大军行至火龙滩附近,突然有军士来报:“左将军,有自称钓鱼台城堡的使者求见。”

“让他近前说话!”

很快一名身躯高大的男子被带上来,向士壁一见,惊得喊出声来,来人曾是他的手下之大将杨立,现在是王坚部将,余阶看了向士壁一眼,闪目向来使望去,只见他身材雄伟,眼睛深邃,虽然衣裳破烂,但神情依旧充满战士的高傲,他身着一袭墨绿色的斗篷,但上面已经被石头划开几个大口子,他也突然见到了向士壁,惊喜之色溢于颜表,但他并不急着相认,而是单膝在余阶马前跪下,将求救信高高举过头顶,高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军队,但我认为你和我们一样,都有共同的敌人,我趁夜从城堡逃出,带来我家王将军的一封求援信,钓鱼台城堡现在已经极其危急,现在请求你们能火速救援我们,不要让城堡最终陷落。”

“我军现在就是去援救你们,”余阶沉声道:“但我们须先集中兵力击败前方的敌人,如果顺利,我们最迟将在十天后出现在蒙哥的身后,十天,我只要你们再坚持十天。”

杨立又欢喜又沮丧,欢喜是终于找到了援军,沮丧是对方还要让他等十天,他出来时,蒙古军已经准备大规模进攻城堡,可城堡已经千创百孔,摇摇欲坠,若还能坚持五天,便是奇迹,他只好无奈道:“如果非要十天,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发响箭通知城内,援兵已找到,要让他们无论如何坚持住,只是我报信回来后,希望能加入你们军队,狠狠打击蒙古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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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书作品相关里,我传了新书的第一章,按照主角的时间、地点,哪位历史功底深厚的仁兄猜猜,我新书将来的脉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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