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与暗器
“蜀中唐门”并不是一个武功的门派也不是一个秘密帮会而是一个家族。

鄙是这个家族却已经雄踞川中两百多年从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任何一个帮会的子弟门人敢妄入他们的地盘一步。因为他们的毒药暗器实在太可怕。

他们的暗器据说有七种江湖常见的却只有毒针、毒蒺藜和断魂砂三种。

虽然只有三种却已令江湖中人闻风而丧胆因为无论任何人中了他们的任何一种暗器都只有等死等着伤口溃烂慢慢的死死得绝对此其他任何一种死法都痛苦。

他们的暗器并不是没有解药只是唐家的解药也和唐家的毒药暗器一样永远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唐家的嫡系子孙外绝对没有人知道它的秘密就连唐家的嫡系子弟中能有这种独门解药的也绝对不会过三个人。如果你受了伤你只有去找这三个人才能求到解药。

那时候你就遇到一个不但非常严重且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

巴算你知道了他们是谁也找不到他们。就算你能找得到他们他们也绝不会给你解药。

所以你如果中了唐家的毒药暗器就只有等死等着伤口溃烂慢慢的死。很慢很慢。

赵无忌还没死。昏迷中他一直觉得自己在颠簸起伏就好像怒海惊涛中的一片叶子。

鄙是当他醒来时他却平平稳稳的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

轩辕一光就站在床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种很有趣又很严肃的表情使得他这张本来就长得很奇怪的脸看起来显得很滑稽。看见赵无忌睁开了眼这个充满传奇性的人就像孩子般笑了。

他眨着眼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也跟自己打了个赌?”

赵无忌舐了舐乾裂苦混的嘴唇用虚弱的声音问:“赌什么?”

轩猿一光道:“我赌我自己一定能够保住你这条命。”

他的眼睛里着光笑得比孩子还愉快又道:“这次我总算嬴了!”

赵无忌已经开始吃一点用人参和燕窝熬成的甜粥。他嘴里一直在苦苦得想呕吐。

吃完甜粥后才觉得舒服些。

粥煮得很好屋子里的布置也像这甜粥一样不淡也不咸恰到好处。他相信这绝不会是轩辕一光的家一个逢赌必输的赌徒也许还会有栋很好的房子却绝不会有这么样一个家。

等他的体力稍为恢复了一点之后他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地方?”

轩辕一光道:“这是第八个地方。”

“第八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赵无忌不懂。

轩猿一光道:“昨天一夜之间我已经带你跑了七八个地方。”

他骑了一夜马骑得很快这就是赵无忌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在海浪中一样。

他找了七八个有可能替赵无忌治好伤的人但是别人只要一听见伤者中的是唐家的独门毒药暗器就只有对他说“抱歉”了!

轩辕一光又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赵无忌道:“为什么?”

轩辕一光道:“第一因为那三个姓唐的龟儿子并不是唐家的高手用的暗器都是唐家嫡系子弟挑剩下的渣滓。”

他并没有夸张:“打在你身上的那个毒蒺藜若是精品现在你已经烂成了一堆泥。”

赵无忌苦笑。

轩辕一光道:“第二因为这里的主人怡巧有一颗天山的雪莲子又恰巧是我的好朋友!”

天山雪莲子正是武林中人人公认的解毒圣药无上珍品价值远较体积比它大十倍的珍贵宝石还要贵重得多。

这里的主人居然肯为一个陌生人拿出这样珍贵的药物来虽然是轩辕一光的面子赵无忌对这个人却还是同样感激。

轩辕一光道:“第三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跟自己打了个赌不能让你死”

赵无忌忽然点了头道:“因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能掷出三个六来?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法?你想弄清楚你那次输得是不是很冤枉?”

轩辕一光瞪着他:“你知道?”

赵无忌道:“我当然知道。”

轩辕一光道:“难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赵无忌道:“我当然是故意的。”

轩辕一光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我找不到你就只有想法子要你来找我。”

轩辕一光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

赵无忌笑道:“不弄清楚这件事你一定连饭都吃不下去。”

轩辕一光大笑;“好好小子你真有两手!”

赵无忌道:“何止两手而已?”

轩辕一光忽然不笑了板起脸瞪着赵无忌道:“你究竟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法我那次究竟输得冤不冤枉?”

赵无忌微笑道:“你猜呢?”

轩辕一光忽然跳了起来跳起来足足有一丈高大声叫道:“好小子我辛辛苦苦的救了你这条小命你就这样子报答我?”

赵无忌并没有被他吓住笑得更愉快:“不管怎么样当时你既然看不出来就得认输。”

轩辕一光怒道:“难道你没有看见我输出去的那些金子?”

赵无忌道:“那是你输给萧先生的莫忘记你还输了点东西给我。”

轩辕一光道:“我输给你什么?”

赵无忌道:“输给我一句话。”

轩辕一光的记忆力好像忽然变得很坏摇头道:“我记不得了!”.赵无忌道:“你应该记得的你说只要我能掷出个豹子你就随便我怎么样”

轩辕一光再想赖也没法子赖了他并不是个赖皮的人记性其实也不坏。

他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大吼道:“你要怎么样要我嫁给你做老婆?”

赵无忌道:“我只不过要你替我找一个人。”

他眼睛里露出热切的希望又道:“你说过你不但输钱的本事大找人的本事更是天下第一。”

轩辕一光又有点高兴了“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总是人人都喜欢听的。

他立刻问;“你要找谁?”

赵无忌用力握住手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一字字道:“上官刃。”

轩辕一光好像吓了一跳:“大风堂的上官刃”

赵无忌点头额上已因悲愤仇恨沁出冷汗。

轩辕一光道:“你就是赵简的儿子所以要找上官刃报仇?”

赵无忌已经点头黯然道:“你救了我的命我永远都会记住我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是我一定要找到上官刃.”

轩辕一光说道:“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赵无忌道:“一点都没有!”

轩辕一光不说话了在屋里兜了十来个圈子忽然大声道:“好我替你去找只不过……”

赵无忌道:“不过怎么样?”

轩辕一光道:“你找到了他又怎么样?以你这点本事连唐家三个不入流的小王八蛋都几乎要了你的命你凭什么去对付上官刃?”

赵无忌沉默着过了很久继续道:“这一点我也已想到!”

轩辕一光道:“哦?”.赵无忌道:“自从我到了萧先生那里之后就已经知道这世上的武功远此我想像中多得多我的武功却远此我自己想像中差得多!”

轩辕一光道:“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赵无忌道:“我是想报仇不是想去送死。”

轩辕一光道:“你并不笨!”

赵无忌道:“所以你只要能替我找到上官刃我就有法子对付他!”

轩辕一光道:“要找上官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无忌道:“我知道。”

轩辕一光道:“他自己一定也知道自己做出来的事见不得人一定会改名换姓找个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去躲起来!

赵无忌道:“我只希望你能在一年之内给我消息!”

轩辕一光道:“你能等一年?”

赵无忌道:“有的人为了报仇十年都可以等我为什么不能等一年?”

他的态度很镇定已不再是个被仇恨蒙住了眼去乱冲乱闯的无知少年。

他显得充满了自信和决心。

轩辕一光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出手在他的肩上用力一拍道:“好一年之后你再到这里来我一定有消息给你”

他不让赵无忌表示感激立刻又问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你是不是用了手法?”

赵无忌道:“我的确用了点手法却不是郎中的手法。”

轩辕一光道:“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法?”

赵无忌道:“是种绝不会被人揭穿的手法就算我告诉别人我是用了这种手法别人也只有认输!”

轩辕一光道:“为什么?”

赵无忌点点头道:“你有骰子?”

轩辕一光道:“当然有。”

巴像是大多数真正的赌鬼一样他身上也带着他最喜爱的赌具。

他最喜欢的是骰子随手就掏出了一大把。

赵无忌拈起一粒道:“骰子上每一面都刻着点数每一面的点数都不同六点这一面通常此五点那一面重些。”

轩辕一光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点子上的漆要比做骰子的骨头份量重些。”

他又补充:“如果是用玉石做的骰子六点那一面就要此五点轻了”

他观察得的确很仔细轩辕一光整天在骰子里打滚这道理却从末想到过。

赵无忌道:“这种轻重之间的差别当然很小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就算能注意到也觉察不出可是一个久经训练的人就不同了!”

轩辕一光道:“有什么不同?”

赵无忌道:“如果你常常练就可以利用这种份量上的这一点差别把你想要的那一面掷在上面也就是说你想掷几点就可以掷成几点!”

轩辕一光张大了眠睛在听就好像在听封神榜中的神话。

赵无忌道:“我从**岁的时侯就开始练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会带三粒骰子到被窝里去掷每天也不知要掷多少遍一直练到二十岁我才有把握绝对可以掷出我想要的点子来!”

轩辕一光怔了半天才缓缓吐出口气说道:“你怎么会想到要练这种玩意儿的?”

赵无忌道:“我们家一向不许赌钱只有在过年前后才开禁几天却还是不准小孩子去赌。”

他点点头又道:“就因为不准我们小孩去赌所以我们反而越想去赌。”

这种心理轩辕一光当然很了解。

赵无忌道:“那时候我的赌运很不好每年都要把压岁钱输得精光我越想越不服气誓要把输出去的钱都嬴回来!”

轩辕一光道:“后来你当然赢回来了。”

赵无忌笑道:“我练了两三年之后手气就刚刚开始变好了到后来每人在掷骰子的时候只要一看见我走过去就立刻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轩辕一光抚掌大笑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

只要想一想赵无忌那种“威风”这个逢赌必输输遍天下无敌手的赌鬼就变得像孩子一样兴奋欢喜。

赵无忌用眼角瞟着他然后道:“只可惜你现在才开始练已经来不及了!”

轩辕一光立刻不笑了:“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大人的手没有小孩那么灵巧也没法子像小孩那么样整天都睡在被窝里面掷骰子。”

轩辕一光一把抓住赵无忌道:“你看在这方面还有没有法子补救?”

赵无忌不说话只摇头。

轩辕一光怔了半天忽然又大笑就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得意之极的事。

赵无忌忍不住道:“难道你想出了法子补救?”

轩辕一光只笑不说话。

门是开着的门外忽然有人在轻轻咳嗽一个衣着清雅的中年美妇人扶着一个小女孩的肩走进来嫣然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摘溜溜乱转吃吃的笑道:“我刚才听见大叔说要嫁给这位赵公子做老婆现在赵公子一定已经答应了!”

熬人瞪了这孩子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贝见这妇人走过来轩辕一光居然变得规矩了起来甚至显得有点拘束。

赵无忌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轩辕一光已经对他说:“这位梅夫人才是真正救你命的那一个人”

那小女孩子抢着说道:“真正救他命的人是我娘早已把那颗雪莲子送给我了。”

梅夫人又瞪了她一眼捡衽道:“小孩子没规矩赵公子别见笑。”

赵无忌赶紧站起来想说几句客气感激的话又不知应该怎么说。

这种救命的大恩本不是几句感激话能够表达得出的。

梅夫人道:“若不是大哥及时把赵公子伤口上的腐肉割掉就算有雪莲子也一样没法子解得了赵公子的毒。”

她嫣然一笑又道:“这也是赵公子吉人天相才会有这种种巧合。”

小女孩又插嘴说道:“只可惜他脸上以后一定会留下个大疤来一定丑得要命。”她吃吃的娇笑道:“幸好他不怕娶不到老婆因为至少还有大叔要嫁给他。”

赵无忌也笑了。

一这小女孩聪明伶俐绝不在那一只生兄弟之下却好像比他们还要调皮还要会说话。

她的母亲虽然在瞪她骂她目光和语气中却连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只有欢喜和慈爱。

巴连赵无忌都觉得很喜欢忍不住要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眼珠子苒了转忽然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赵无忌道:“为什么?”

小女孩道:“因为你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男人?”

轩辕一光大笑道:“好宝贝你真是个宝贝。”

小女孩忽然一下跳到他的身上要去揪他的胡子:“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名字说出来我要你赔的。”

原来她就叫做宝贝。

梅宝贝。

赵无忌记住了这名字也记住了这母女两个人她们的恩情他一辈子都没有忘记。

宝贝道:“我也知道你叫赵无忌。”

赵无忌向她一笑;“以后你还会不会认得我?”

宝贝道:“我当然认得因为你脸上一定会有个大疤。”

赵无忌心里忽然多了几个结。

这绝不是因为他脸上多了块疤更不是因为他肩外少了块肉。

这些事他根本不在乎根本没有想。

鄙是另外有件事他却不能不想。

梅夫人为他们准备的消夜精致而可口最后赵无忌觉得愉快的是:她并没有留下来陪他们。

一个聪明的女人总会适时的避开让男人们去说只有男人听得有趣的话。

她也许并不能算是个很好的母亲因为她对孩子显然有点溺爱。

但他却无疑是个理想的妻子。

鄙是她的丈夫呢?

赵无忌没有看见她的丈夫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她的丈夫。

难道她已是个寡妇?

贝她对轩辕一光的温柔亲近轩辕一光对她的体贴尊重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很不寻常。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一段不能对外人诉说的感情?

这些事赵无忌很想知道。

但是他并没有问因为他心里有件别的事让他觉得很忧虑甚至有点恐惧。

那就是唐家的毒药暗器。

这些“被唐家嫡系子弟挑剩下的渣滓”已经如此可怕三个唐家门下的普通角色已经几乎要了他的命。

这一点他只要想起来就难受。

现在唐家和霹雳堂已经结盟上官刃的随从中居然有唐家的人。

他们之间是不是已有了什么秘密的勾结?上官刃会不会躲到唐家去?

他当然不能到唐家去搜人他根本没有证据何况他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去找。

以他的武功就只怕连唐家的大门都进不了。

想到了这一点他只觉得全身都在冷。

他只希望轩辕一光能替他找出上官刃确实的下落来他伺机行刺全力一搏才会有成功的机会。

他的仇恨绝不是单凭一时血气之勇就能够报得了的。

有酒很好的酒。

受了伤的人不能喝酒喜欢赌的人不会太喜欢喝酒一个人喝酒更无趣。

所以酒几乎没有动。

赵无忌倒了点茶在酒杯里向轩辕一光举杯:“这次我以茶代酒下次再陪你喝真的。”

轩辕一光道:“只要再过两三天你就可以喝真的了。”

赵无忌道:“我耽丁了那么久。”

轩辕一光道:“你急着要走还是急着要赶我走替你去找人?”

赵无忌笑了;“我两样都急。”

轩辕一光道:“你急着到那里去?”

赵无忌道:“我要到九华山等人去找我!”

轩辕一光道:“等谁?”

赵无忌道:“我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可是我知道这世上如果有一个能破唐家武功的人这个人就是他。”

轩辕一光道:“他用什么破?”

赵无忌道:“用剑。”

轩辕一光冷笑道:“你有没有见过唐家的独门暗器手法“满天花雨”?”

赵无忌没有见过却听说过。

拜说这种手法练到登峰造极时一双手可以同时出六十四件暗器来分别打向六十四个部位无论你怎么躲都躲不了。

轩辕一光道:“除非他一个人有十只手十把剑才能够破得那一着满天花雨。”

赵无忌道:“他只有一双手一把剑可是已经足够了。”

轩辕一光眼睛忽然亮仿佛已猜出了他说的这个人是谁。

赵无忌又道:“他的剑法之快我保证连你都没有看见过。”

轩辕一光故意冷笑道:“就算他的剑法真快也未必会传授给你?”

赵无忌道:“他当然不一定要传授给我因为他随时可以杀了我。”

轩辕一光道:“如果他不想杀你就一定要传你剑法?如果他不想传你剑法就一定要杀了你。”

赵无忌道:“就是这样子的。”灵山开九华

曲平在和风山庄大厅外那面光可人的屏风前先照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对一切都觉得满意了之后大才步走了过去。他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修长而健壮一张永远不会令人觉得衰老疲倦的娃娃脸上总是带着真诚而讨人喜欢的笑容。他的装束既不太华丽也不寒酸他的举止和谈吐都很得体绝不会让人觉得憎恶讨厌。从外表看上去他无疑是个毫无瑕疵的青年人他的身世和历史也无可让人非议之处。他的父亲是个名气并不响亮的镖师可是在退休之前却从末有过失镖的纪录退休后就回到家乡开场授徒虽然没有教出过什么出类拔萃的弟子却也没有误人子弟。他的母亲温柔贤淑是乡里间闻名的贤妻良母而且会做一手好针线。在冬日苦寒时贫苦人家的小孩子们身上总是穿着他曲老太太亲手缝制的棉衣。他的家世不显赫可是一家人和和睦睦一向很受人尊重。他今年二十三岁独身未婚除了偶而喝一点酒之外绝没有任何奢侈浪费的不良嗜好。十六岁那年他就进了他父亲早年服务过的那家镖局三年后就升为正式的镖师。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家镖局也是隶属于大风堂的他也顺理成章的投入了大风堂拜在司空晓风属下的一个分舵舵主的门下。没有多久他的才能就使得他脱颖而出被司空晓风亲自擢升为“分司”。分司虽然没有固定的地盘管辖却在三大堂主的直属之下薪俸和地位都和分舵的舵主完全一样有时权力甚至更大。他负责的事务是联络和传讯其中还包括了侦访和交际。因为他的特殊才能并不是杀人也不是武力。他的人缘极好无论到什么地方去都很快就能交到朋友。而且他观察敏锐反应极快做事从不马虎如果要他去调查一件事他更不会令人失望。司空晓风对他的评论是;“这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分堂堂主的。”他见过赵简赵二爷几次今天却是他第一次到和风山庄来。今天是司空晓风特地叫他来的据说是因为“一点私事”。如果堂主私人有事要他处理那就表示他已进入这组织的核心。他外表虽然极力保持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兴奋。他早就听说赵二爷的千金是个有名的美人而且至今云英末嫁自从赵二爷去世赵公子离家之后掌理和风山庄的就是这位赵小姐。“我如果能够成为和风山庄的乘龙快婿……”.这是他心底一个秘密的愿望他很少去想因为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心跳就会加快。今天是七月初五距离赵简之死已经有整整四个月。自从四月之后就没有人再听到过赵公子赵无忌的消息。赵无忌竟失踪了。天气很热。和风山庄的大厅虽然高大宽敞坐久了还是会冒汗。卫凤娘亲自将一块用井水浸得很凉的面巾送到司空晓风面前请他擦擦汗。她一向温柔体贴最近一段日子里更表现出她的坚强和能干。她默默的帮着千千治家任劳任怨从来没有摆过一点女主人的架子。一个女人所能具有的全部美德你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鄙是她未来的夫婿“失踪”了。司空晓风心裹在叹气为什么红颜总是多薄命。千千身上还戴着重孝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苦难磨练使得她终于完全长成。现在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刁蛮任性的小泵娘已经是个完全可以独立自主的女人。这种改变使得她看来更成熟美丽。她育得本来就很好很久以前就要用一根布带紧紧东起胸。这使得她自己很气自己。每当她现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偷看她时她就会无缘无故的生气气得要命。外面已经有人传报。“第一堂堂主下的分司曲平求见。”司空晓风早已解释过!“是我叫他来的两个多月以前我就叫他去打听赵无忌的消息。”千千立刻问道:“他已经打听出了什么没有?”“这正是我要问他的”司空晓风说:“所以我找他来让你当面听他说。”曲平走进来的时候笑容诚恳态度稳重可是千千对他第一眼的印象并不好。她不喜欢这种衣裳总是穿得整整齐齐头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的男人。她总认为这种男人太做作太没有性格。像她哥哥那种酒脱不羁敢作敢为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幸好曲平并没有像别的年轻人那样用那种眼光去看她而且一开始就说出了重点!他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还有人看见过赵公子那好像就是他最后一次露面了。”司空晓风道:“那天他是在什么地方露面的?”曲平道:“在九华山一家叫“太白居”的客栈里。”他又道:“他先在镇上买了些乾粮和酒将坐骑留在太白居托客栈的掌柜照顾还预付了十两银子的草料钱。”司空晓风道:“这么样看来他一定是到九华山去了。”曲平道:“大家都这么想只不过……只不过……”千千看着他厉声叫道:“只不过怎么样?”她的态度实在很不好只因为她从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曲平看出了这一点立刻回答;“他上山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来过。”千千道:“你怎么知道?”曲平道:“因为那小镇是入山的必经之路他那匹坐骑直到现在还留在太白居我亲自去看过那是匹好马。”对赵无忌这样的男人来说一匹好马的价值有时几乎就像是个好朋友。曲平道:“所以我想如果赵公子下了山绝不会把那么样一匹马留在客栈里。”他想了想又补充着道:“可是客栈的韦掌柜并不着急因为十两银子的草料至少可以让那匹马吃上一年。”千千皱起了眉道:“一年?难道他早已准备到山上去过一年。”曲平道:“所以我就带了十二个人到山上去找大大小小的佛寺严洞都去找过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千千道:“难道他一上了山之后就凭空失踪了?”曲平沈吟着道:“也许他根本没有上山去因为山上所有的寺庙我都去问过他们都没有看见过赵公子这么样一个人。”像赵无忌这么样一个人无论走到那里都应该很引人注意的。司空晓风道:“那天有些什么人看见过他?”曲平道:“那附近有不少人都认得赵公子。”司空晓风问道:“他们怎么会认得他的?”曲平好像并不想说出原因可是一看见千千的脸色立刻就改变了主意。他说得简单而扼要:“从三月初八到三月二十三日那半个月里赵公子已成了附近一带十三个城镇里有名的人。”他眼中仿佛也带慕之色接着道:“因为那半个月里他一共掷出了三十九次“三个六”几乎把所有的赌场都嬴垮了连号称“赌王”的焦七太爷都曾经栽在他手里。”他本来不想说出这些事因为他已知道赵无忌那时候还在服丧时期本来绝对不应该到赌场里去掷骰子的。鄙是他不想让千千认为他有所隐瞒他已看出了千千的脾气。能够在一两眼就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脾气正是他最特别的才能之一。凤娘的脸色立刻变了千千已叫起来;“他怎会到赌场里去赌钱?他绝不是这样的人。”她狠狠的瞪着曲平又道:“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曲平没有辩驳也不想辩驳他知值最聪明的法子就是保持沉默。司空晓风果然已替他说话了:“他绝不敢胡说的赵无忌当然也绝对不会是这么荒唐糊涂的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其实他当然知道赵无忌这么做是为了要“钓出”轩辕一光来。他也知道赵无忌为什么要上九华山去是去找什么人。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说出来也许他认为说出来之后千千反而会更担心。千千又瞪了曲平两眼才问道:“三月二十八日之前他在那里?”曲平道:“三月二十三日的中午他在县城一家新开张的川菜馆子“寿尔康”和两个赌场老板吃饭手刃了三个蜀中唐门的子弟。”他接着道:“我已调查过他们的来历除了一个叫唐洪的是唐二先生的侄孙外其余两个人都是唐家的旁支。”千千冷笑一声道:“唐家的人到了我们地盘上来居然要等到我哥哥杀了他们之后你们才知道你们平常是在干什么的?”曲平又闭上了嘴。千千终于也觉这句话不但是在骂他也伤了司空晓风立刻就改变话题问道:“他杀了那个人之后到那里去了?”曲平道:“从三十三日到二十七日这五天也没有看见过赵公子的行踪直到二十八日那一天他才在九华山下露面。”千千道:“然后他就忽然不见了?”曲平道:“是!”千千又忍不住冷笑道:“这就是你打听出来的结果?”曲平道:“是。”司空晓风淡淡一笑道:“如果他只能打听到这些我想别人末必能打听出更多。”千千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叫别人去打听我自己去”司空晓风道:“可是这里的事”千千道:“我哥哥的事比什么事都重要。”司空晓风当然也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并没有阻拦她只问.“你准备带些什么人去?”千千还没有开口凤娘忽然也站起来道:“她要带我去”她的态度虽然温柔却很坚决道:“因为她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这是诗仙李白的名句九华山和这位谪仙人的渊源极深。寰宇说:“旧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莲花削成改为九华山。”山以诗仙而名山上而下以“太白”为名的地方很多。“太白居”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赵千千和卫凤娘已到了太白居。“这就是赵公子的马”太白居的掌柜再三强调说:“我们从来不敢缺一顿草料。”这位胖胖的掌柜无疑是个老实人千千也看出他说的是老实话。赵无忌的马被养在一个单独的马厩里马也养肥了只不过总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也在思念着它的主人。贝见千千它居然也认得欢喜的轻嘶着用头来顶千千的颚。千千却已几乎落泪。她回头去看凤娘凤娘远远的站在一棵孤零零的银杏树下眼泪早已流满了面颊。赵无忌究竟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一去就全无消息?是吃饭的时候了。她们并不想吃饭也吃不下饭菜却已经摆在桌上等着她们。六菜一汤一碟鸡丝炒豆芽一碟金钩白菜一卤猪肝切片一碟酸菜炒辣椒、一碟清蒸鱼、一碟醋溜鱼片、一大碗黄瓜川丸子汤。这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她们看见却吃了一惊。因为这六样菜正是她们平常最喜欢吃的十顿饭中至少有九顿都少不了。这家客栈的掌柜怎么会知道她们喜欢吃什么?千千忍不住问道:“这些菜是谁叫你做的?”掌柜的陪着笑脸说道:“是西跨院的一位客人他说他知道姑娘们喜欢吃这几样菜。”

千千的脸立刻气得红道:“那位客人是不是叫曲平?”

掌柜的点了点头还没有开千千已经跳起来大声道:“你叫他到这里来赶快来越快越好。”

曲平来来得很快。

千千看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仇人一样板着脸道:“你跟着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曲平道:“我是奉命而来的。”

千千道:“奉谁的命?”

曲平道:“司空堂主。”

千千道:“他叫你来干什么?”

曲平道:“来照顾二位姑娘。”

千千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需要别人照顾?”

曲平道:“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千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吃些什么?”

曲平道:“司空堂主既然要我照顾二位一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

千千狠狠地的瞪着他忽又冷笑道“看起来你倒真像很会办事的样子。”

曲平不开口。

千千道:“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

曲平道:“请吩咐。”

千千又跳起来大声道:“你能不能走远一点走得越远越好。”

夜灯下。

千千好像还在生气虽然她平常也很会生气但没有这次气得久。

凤娘柔声问:“你在气什么”

千千道:“我讨厌那个人。”

凤娘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么太让人讨厌的地方。”

千千道:“我看得出。”

凤娘没有再问下去。

她知道如果她再问;“他有什么地方讨厌?”

千千一定会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讨厌。”

一个人如果要讨厌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巴好像一个人如果要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一样。

有时候没有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所以凤娘只淡淡的说了句:“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司空大爷派来的你总得给司空大爷一点面子。”

这句话很有效。

凤娘一向很少说话可是她说出来的话通常很有效。

千千的态度已经有点转变了就在这时侯她们听见了一声惊呼。

一声很多人同时出来的惊呼。

赵千千和风娘住在后面一座跨院间客房里再往后回去就是这客栈掌柜和伙计们自己住的地方了惨呼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凤娘不是喜欢多事的女人可是一听见惨呼千千就冲了出去。

她也只好跟着出去她不想一个人耽在这陌生而冷清的屋子里。

后面的院子比前面简陋得多也小得多只有一间屋里燃着灯。

屋子里很窄只能摆一张木桌和几张板凳桌上还摆着饭菜。

蓖栈的掌柜夫妻和四个伙计刚才正在吃饭吃着吃着掌柜的忽然倒了下去。

别人去扶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缩成了一团不停的抽搐一张嘴歪斜肿胀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的妻子已经快急疯了跪在地上拚命去挖他的嘴叫他把那根鱼刺吐出来。

每个人都已想到一定是鱼刺有毒却想不到一根鱼刺怎么会毒得这么厉害。

千千她们赶到的时候这胖胖的掌柜脸已黑、眼珠已凸出。

等他的妻子把鱼刺挖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已经不会动了。

“都是这根该死的鱼刺。”

他的妻子又急又害怕又愤怒恨不得一口把这根鱼刺嚼碎吞下。

千千忽然大喝:“吐出来赶快吐出来。”

掌柜娘子又吃了一惊嘴里的鱼刺掉在地上出“叮”的一声轻响。

大家这才看出这根鱼刺并不是鱼刺而是一根针比绣花针还小的针。

针尖在灯下闪着惨碧色的乌光。

千千拾起只筷子挟起这根针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这是唐家毒针?”

掌柜娘子骇极而呼:“这怎么会是毒针?鱼里面怎么会有毒针?”

呼声凄厉嘶哑她的脸忽然也开始扭曲接着人也缩成了一团完全跟他的丈夫倒下去时的情况一样。

伙计们看着她都吓呆了。

千千大声道:“你们有谁吃过鱼?”

伙计们脸上立刻露出恐惧之极的表情他们每个人都吃过鱼。每个人都蹲了下去用手拚命挖自己的嘴想把刚吃下的鱼吐出来。

他们吐出的只不过是一口口酸水就算他们能把鱼刺吐出来也来不及了。

忽然间四个伙计中已有三个倒了下去身子立刻缩成了一团。

没有倒下去的那个伙计也已吓得全身软连裤档都湿了一片。

千千道:“你没有吃鱼?”

这伙计牙齿打战结结巴巴的说:“我吃吃了一样没没有吃醋醋”

桌上果然有两种做法不同的鱼一碟清蒸鱼一碟醋溜鱼片。

他只吃了清蒸鱼没有吃醋溜鱼片毒针就在醋留鱼片里针上的剧毒把一碟子鱼片都染成了致命的毒鱼只要吃了一片就必死无救掌柜的咬到毒针所以作得最快。

唐家的独门毒药暗器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掉在一碟醋溜鱼片里。

这是谁下的毒想毒死谁?

桌上有六碟菜一碗汤。

除了这两味鱼外还有一碟鸡丝炒豆芽、一碟金钩白菜、一碗卤肝切片、一碗酸菜炒辣椒、一大碗黄瓜川丸子汤。

这桌菜本是替千千和凤娘准备的。

掌柜的一向很节省没有人在的房子里连灯都舍不得点燃当然舍不得浪费这一桌好菜。

千千她们既然不吃他就把老妻和伙计们找来一起享用。

这桌菜就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贝着这些无辜的人即将惨死凤娘全身颤抖倚在墙上流泪。

“原来他想毒死的是我们。”

这桌菜是曲平特地为他们准备的曲平为什么要毒死她们?

难道他也已和唐家的人在暗中勾结千千脸色铁青咬着牙道:“你是跟我去还是在这里等”

凤娘道:“你你要到那里去?”

千千道:“我要去杀人。”

凤娘眼捩又流下。

她一向憎恶流血和暴力她不敢看别人杀人可是她更不敢留在这里。

她忽然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

她掩着脸冲了出去刚冲出房门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赫然正是曲平。

七月的晚上繁星满天。

淡淡的星光照着曲平的脸他脸上那种诚恳的笑容已不见了显得说不出的残酷邪恶。

千千听到凤娘的惊呼赶出来时曲平已捏住凤娘的手。

“放开她。”

曲平冷冷的看着她连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千千想扑上去又停下凤娘还在他手里她不能轻举妄动。

她勉强使自己保持镇定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曲平的眼睛全无表情冷冷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的声音冷如刀割:“你只不过是个被你老子宠坏了的小娘子而已。”

谁也想不到这种话竟会从平时那么斯文有礼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

千千也气得全身抖。

搬暗的角落里却忽然有人在拍手吃吃笑道:“说得好这女娃儿看起来倒真像个婊子在床上动起来一定很带劲!”

黑暗中有两个人。

比较高的一但宽肩凸肚满脸淫猥的笑容眼睛正瞪在千千的腰下。

比较矮的一个脸色阴沉一只小而尖的眼睛看来就像是条毒蛇。

两个人的腰带上都佩着革囊右手上却戴着只鹿皮手套。

鄙是千千的眼睛已红了什么都不管了解下了扎在腰带下的软鞭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

虽然赵二爷并不赞成女孩子练武可是这位大小姐却在偷偷的练。

和风山庄里本就有不少高手她哥哥偶而也会偷偷教她几手加上她又特别聪明这几年来挨过她鞭子的人可真不少。

只可惜这两个人并不是和风山庄的门下也用不着故意让她。

毒蛇般的矮子忽然毒蛇般伸出那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反手一抓就抓住了鞭梢。

千千虽然吃惊还不太在意她的鸳鸯只飞腿也场倒过不少人。

她双腿齐飞踢了出去。

等到她现自己的武功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足踝已经被一只大手抓住。

比较高的这个人用一只手抓住她纤巧的足踝把她的腿慢慢往上抬脸土的笑容更淫猥吃吃的笑着道:“这姿势倒不错。”

千千虽然还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可是这种话不管多纯洁的女孩子都能听得憧的。

她又羞又急又恨一口水往他脸上啐了过去。

“猪!”

这人脸色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狞恶可怕。

曲平大呼;“不可以。”

这人却已经一拳打在千千的胸脯上一阵奇异的剧痛痛得她眼泪涌出全身抽紧连叫都叫不出来。

这人的眼睛却出了光又开始吃吃的笑又想挥拳打出去。

他的拳头却被那较矮的一个人伸手拦住。

这人着急道:“老三你让我先干了这臭姨子行不行?”

老三道:“不行。”

这人道:“为什么不行?”

老三道:“因为我说不行。”

这人叫了起来:“你是不是一定要老子把这个细皮白肉的女娃儿让给那个龟儿子?”

他们说的本来是普通话可是他一脾气就露出了乡音。

老三沈下脸冷冷道:“你既不是老子他也不是龟儿子是我们的朋友。”

他们的朋友当然就是曲平。

大个子虽然并没有把曲平当朋友的意思对这个老三却好像有点畏惧虽然气得连脖子都粗了却还是放开了千千。

唐力道:“我们不远千里从蜀中赶到这里来只因为我们有笔账要跟赵无忌算一算。”

千千忍不住问道:“你要找他算什么账”

唐力道:“我们有一个兄弟死在他的手里。”

他们的兄弟就是唐洪。

唐力道:“唐洪要杀赵无忌所以赵无忌杀了他这本来是很公平的事可是他实在死太惨。”

想到唐洪扭曲残破的体和脸上的恐惧之色他眼睛里的怨毒更深:“我知道你们一个是赵赵无忌的老婆、一个是他的妹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们让他也难受难受。”

千千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唐力道:“因为我们和这位姓曲的朋友做了件交易。”

千千道:“什么交易?”

唐力道:“用你换赵无忌。”

他阴森森的笑笑又道:“这交易也很公平我们要的是赵无忌的脑袋他要的却是你要你陪他睡觉。”

千千转着头狠狠的瞪着曲平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

曲平却好像看不见。

唐力道:“我们并不想剥下你的裤子要你陪他睡觉这要靠他自己的本事可是你们最好也老实些千万不要捣乱生事更不要想逃走否则我只好把你们交给唐猛。”

他淡淡的接着道:“唐猛对付女人的法子我保证你们连做梦都想不到。”

一想到唐猛那双淫猥的眼睛和一双脏手千千就想吐。

唐猛又吃吃的笑了;“我也喜欢你尤其喜欢你的腿你的腿又长又结实。”

他捡起一根木柴轻轻一拧干燥坚固的木柴就立刻散裂扭曲。“如果你敢玩一点花样你的腿就会变成这样子。”

千千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手上的力量实在很吓人。

但是唐力却一定比他更可怕女孩子落人这么样两个人手里简直还不如死了的好。

唐力道:“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想先死因为我保证你们一定连死都死不了的。

千千咬着牙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唐力道:“我只要你们乖乖的跟着我们等我们找到赵无忌我就把你们交给曲朋友那时不管你们想干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千千道:“他能找得到赵无忌?”

唐力道:“他答应过我们三天之内一定替我们找到赵无忌。”

他又用那只毒蛇般的眼睛瞪着曲平:“你是不是这么样说的?”

曲平道:“是。”

唐力道:“我希望你说得到就能够做到。”

曲平道:“我一定做到。”

唐猛又吃吃的笑道:“如果你做不到不但你的身体会忽然变得非常糟糕这两个女娃儿的身体也会变得很难看的。”他特别强调“身体”两个字对别人的身体他一向很戚兴趣。

千千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好像全身都爬满了蚂蚁。她也希望他们能找赵无忌她相信赵无忌一定有法子对付这些人的她对赵无忌一向有信心。唐力瞪着她道:“现在我是不是已经把每件事都说得很明白了。”

千千只有点头。唐力道:“那就好极了。”

他又问曲平:“赵无忌是不是真的躲在九华山上面?”曲平道:“是。”

唐力道:“我们明天一早就上山今天晚上就歇在这里。”

他转向凤娘:“你到厨房去弄点东西给我们吃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会烧一手好菜。”

千千抢着道:“我陪她去。”唐力道:“你不能去?”千千道:“为什么?”

唐力道:“因为你生病了。”这句话没说完他已闪电般出手点了千千的穴道。他的出手快而狠千千的武功在他面前简直就像是个孩子。

唐力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现在我只想舒舒服服吃一顿再喝一点酒。”

唐猛吃吃的笑道:“这主意好极了。”

非人间

凤娘缩在屋角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只觉得疲倦、伤心:而且绝望。

他们并没有绑住她也没有点住她的穴道他们根本不怕她逃走。

那个淫猥而变态的猪甚至还说不定在希望她逃走。

她已在心里了誓绝不逃绝不做任何一样会激怒他们的事。

她只希望千千也能和她一样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只有逆来顺受。

鄙是以后怎么样呢她们要忍受多久她连想都不敢想。

屋子里的两个座位已经被唐力和唐猛占据了喝过酒之后他们就像猪一样睡着。

巴连曲平都被他们点了穴道。

他们用一根绳子把他和千千绑在一起。

唐猛吃吃的笑道:“只要你有本事能动随便怎么动都没有关系。”

曲平不能动。

唐猛又笑道:“看得到吃不到这滋味一定不太好受。”

他很得意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他坚持要把曲平的穴道也点住。

现在还没有找到赵无忌我们为什么要提早让他先占便宜?

曲平居然还微笑道:“没关系我不急。”

千千不敢张开眼睛。

她只要一睁眼就会看到曲平那张无耻的伪君子的脸。

曲平的脸距离她的脸还不到半尺。

不管千千怎么用力挣扎他们两个人的身子还是紧紧贴在一起。

她恨不得亲手活活的扼死他她从末见过如此卑鄙无耻的男人。

鄙是一种男人身上独特的热力和气味又使得她的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很乱。

她只希望能把这一夜赶快熬过去明天又怎么样呢?

她也不敢想。

极度的疲倦和悲伤终于使凤娘昏昏迷迷的睡着了。

鄙是她忽又惊醒全身立刻僵硬。

一只粗糙的大手正在她大腿上滑动沿着她腰肢滑上去笨拙的解她衣钮。

她想叫想吐。

她吐不出又不敢叫她知道如果激怒了这条猪后果只有更糟。

鄙是这只手的活动已愈来愈不能忍受。

平生第一次她想到死只可惜她连死都死不了。

衣钮已被解开。

粗糙的手掌已接触到她的细嫩皮肤一阵带着酒臭的呼吸慢慢移近她的脖子。

她已无法再控制自己全身忽然开始不停的抖。

这种颤抖更激起了这男人的**他的手更疯狂更用力忽然间手被拉开人被拉起。

唐猛在怒吼:“这个女娃又不是那个龟儿子的老子为什么不能动?”

唐力的声音冰冷:“滚回床上去好好睡觉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这双脏手”

唐猛居然不敢反抗。

凤娘用力咬着嘴唇已咬出了血现在全身忽然放松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只毒蛇般的眠睛正在黑暗中盯着她居然伸出手来替她擦眼泪。

对这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是感激?是憎恶?还是害怕?

她怕他得寸进尺更进一步。

幸好唐力的手轻轻一摸她的脸后就立刻站起来走了。

她仿佛听见他在轻轻叹息。

第二天一早凤娘就起来煮了一大锅粥先满满盛了一碗给唐力。

这次唐力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冷冷的说:“吃过了粥我们就上山了。”

芭华四十八峰并峙如九朵莲花。

四十八峰中天台最高入山第一站为“霞天门”过此之后山路更险。

他们经“涌泉亭”、“定心石”、“半宵亭”:大小仙桥:再过“望江楼”、“梅檀林”、“经八十四梯凌紫霞”:看到了地藏菩萨的肉身塔殿。

他们对菩睡并不感兴趣。

他们终于登上天台峰只见流水行云万山叠翠巨石嶙峋耸削壁立黑石苍苔错叠成趣石缝间透出青松也不知是人工所栽?还是天工?

要登上天台绝壁还得穿过层云雾。

凤娘的脚已经走破了头已乱了衣裳已被汗水湿透。

阴壑里的疾风像是利箭一样吹来吹在她身上她全身都在抖。

鄙是她既没有埋怨也没有叫苦。

唐力看着她忽然道:“我们一定要到绝顶上去。”

凤娘道:“我知道。”

唐力道:“你一定上不去。”

凤娘垂下头道:“我……我可以试试。”

唐力道:“用不着试。”

千千道:“我背她上去。”

唐力道:“不行。”

千千道:“为什么不行?”

唐力道:“因为我说过你们连死都死不了。”

在这种地方不管从那里跳下去都必死无疑。

千千道:“难道你要把她留下来。”

唐力道:“她可另外找人背上去。”

千千道:“找谁?”

唐力道:“除了你之外随便她找谁都行。”

唐猛抢着道:“我来。”

唐力冷笑不理他却去问凤娘;“你要谁背你上去?”

凤娘想也不想:“你。”

云雾凄迷几尺外就看不见人影。

凤娘伏在唐力背上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唐力道:“不知道。”

凤娘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太坏的人。”

唐力道:“我是。”

凤娘道:“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唐力沉默过了很久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凤娘道:“真的。”

唐力的声音冰冷:“我救你只因为我已经被人阉割根本不能碰你所以我也不想让别的男人碰你。”

凤娘怔住。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个男人会把这种事说出来。

唐力冷冷道:“如果我还行现在你已经被我强*奸过十次。”

凤娘不知道别的女人听见这种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心里只有种谁都无法了解的怜悯和同情这原本是人类最高贵的感情。

她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眠前已豁然开朗。

他们终于登上了天台峰的绝顶。

一片平岩一片丛林一片巨石翼立一片危崖上刻着三个大字。

“非人间。”

这里是人间还是天上是天上还是鬼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都绝不是人间因为极目苍茫都看不见人影。

唐力已放下凤娘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盯着曲平:“再上去还有没有路?”

曲平道:“没有了。”

唐力道:“你是不是带我们来找赵无忌的?”

曲平道:“是。”

唐力道:“赵无忌在那里?”

曲平指着那片“非人间”的危崖道:“就在那里。”

危崖那边却看不见人这里本不是人间。

曲平道:“那后面还有秘密的洞穴赵无忌就躲在那里。”

唐力道:“他为什么要躲到这种地方来?”

曲平道:“因为他害怕。”

唐力道:“怕什么?”

曲平道:“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报父仇否则任何人都会看不到他。”

在江湖中不共戴天的仇恨是为人子者不能不报的。

曲平道:“他也知道他自己绝不是他仇人上官刃的敌手。”

唐力道:“所以他怕去报仇怕找到上官刃?”

曲平道:“他怕得要命。”

唐力道:“所以他才躲到这里来?”

曲平冷冷道:“人间已经没有他立足之地!”

唐力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曲平道:“不管是真是假都马上就会揭穿我为什么要说谎?”

唐力道:“好你带我们去。”

曲平道:“我不能去。”

唐力道:“为什么?”

曲平道:“我出卖了他他只要一看我就一定先杀了我。”

他苦笑又道:“赵无忌的武功虽然并不高明要杀我却不难那时你们当然也不会救我。”

唐力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不能杀你?”

曲平道:“反正你们只要一转过那片崖石就可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他不在那里你们再回来杀我也不迟。”

唐力盯着他慢慢的伸出两根手指去点他腰下的软穴。

曲平完全没有闪避。

唐力的手忽然旋螺般一转已点在千千的玄机穴上。

他用的手法并不重但是非常准。

千千立刻软瘫。

曲平也已倒下因为唐力的手又一转也同样点了他的玄机穴。

唐力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唐家不但有独门暗器也有独门的点穴手法。”

曲平知道。

唐家的独门点穴也和唐家的独门暗器一样除了唐家子弟外无人可解。

唐力道:“所以如果我不回来你们也只有在这里等死。”

等死此死更惨。

凤娘忽然道:“如果你找到赵无忌能不能让我们见他一面。”

这句话她已想说很久她没有说只因为她一直不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唐力凝视着她那只毒蛇般的眼睛里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凤娘垂下头凄然道:“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仇恨会怎么样了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唐力冷冷道:“只要能再见他一面你死也心甘情愿?”

凤娘用力咬着嘴唇慢慢的点点头。

唐力眼睛里的表情更奇怪也不知是仇恨是悲伤?还是嫉妒?

千千看着他俩眼睛里的表情也很奇怪。

她也在等着唐力的答覆。

鄙是唐力什么话都没有说用力系紧了腰畔的革囊戴上了鹿皮手套脸色阴沉得就像是高山上的冷雾。

然后他就走了连看都没有再看凤娘一眼。

唐猛却忽然回过头道:“好我答应你一定让你再见他一面。”

他轻拍腰畔的革囊吃吃的笑道:“只不过那时他是死是活?我就不能担保了。”

天色潮暗。

凤娘孤零零的站在西风里痴痴的看着危崖上“非人间”那三个大字。

虽然是七月山上的风却冷如刀刮。

唐家兄弟已转过危崖他们是不是能找到赵无忌找到了之后又如何?

她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她也知道唐家独门暗器的可怕。

唐力临走时的表情更可怕何况还有那个残酷变态的疯子。

他们绝不会放过赵无忌的等到再见赵无忌时只怕已不在人间了。

凤娘慢幔的转过身看着曲平黯然道:“大风堂待你并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曲平不开口。

千千冷笑道:“他根本就不是人你何必跟他说人话。”

凤娘垂下头已泪流满面。

千千看着她眼睛里又露出刚才那种奇怪的表情忽然道:“你真的是在替赵无忌担心?”

凤娘转过脸吃惊的看着她头声道:“难道我还会替别人担心?”

千千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

凤娘不让她说下去道:“你应该知道加果赵无忌死了我也绝不会活下去。”

千千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赵无忌死了还有谁能活得下去?”

她又盯着凤娘看了很久:“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嫂子!”

凤娘道:“我活着是赵家的人死了也是赵家的鬼。”

千千道:“那么我想求你一件事。”

凤娘道:“什么事?”

千千道:“我靴子里有把刀你拿出来。”

她靴子里果然有把刀七寸长的刀锋薄而锋利。

凤娘拔出了这把刀。

千千狠狠的瞪着曲平道:“我要你替我杀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凤娘又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要我杀人?”

千千道:“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可是杀人并不难你只要把这把刀往他心口上刺下去只要一刀就够了。”

凤娘的脸色吓得惨白握刀的手已经在抖。

千千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嫂子就应该替我杀了他。”

凤娘道:“可是……可是他们万一回来了……”

千千道:“如果他们回来你就连我也一起杀了我宁死也不能让这个无耻的小人碰到我。”

凤娘不再流泪却在流汗冷汗。

千千连眼睛都缸了嘶声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一定要让我被他们欺负?”

凤娘终于咬咬牙一步步往曲平走了过去用手里的刀对准了他的心口。

她忽然觉得很奇怪。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本来应该很怕死的可是现在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恐惧之色反而显得很坦然。

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会有这种坦然的表情。

凤娘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曲平终于开口:“只有一句话。”

凤娘道:“你说。”

曲平道:“你定要想法子生堆火。”

凤娘奇怪:“为什么要生火?”

曲平道:“唐家的独门点穴手法没有人能解可是不管多恶毒的点穴手法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个对时只要生堆火你们就可以熬过去了。”

千千又在喊:“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什么要听他的废话难道你看不出他这是在故意拖时间。”

这次凤娘却没有理她又问曲平:“难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曲平笑了笑笑得仿佛很愉快:“他们绝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巴在他说这句话的时侯唐猛已经回来了?

夕阳残照晚霞满天。

唐猛已攀过那片危崖一步步向前走夕阳正照在他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奇特而诡异仿佛愉快之极又仿佛恐惧之极。

千千大喊:“现在你还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凤娘咬牙一刀刺下。

巴在她刀锋刺入曲平心口时唐猛已扑面倒了下去。

巴像是一根死木头般倒了下去。

凤娘怔住。

千千也怔住。

曲平却在笑鲜血已经开始从他的心口上往外流他笑得居然还是很偷快。

巴在这时危崖后又飞出条人影凌空翻身向他们了过来。

在夕阳最后一抹余光中正好能看到他的脸和那双毒蛇般的眼睛。

他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怨毒和悔恨。

凤娘呼放松了手里的刀往后退唐力整个人却已扑在曲平身上。

曲平却笑得更愉快。

唐力喘息着狠狠的盯着他嘶声道:“你好你很好想不到连我都上了你的当。”

他忽然看见曲平心上的刀立刻拔出来狞笑道:“可惜你还是要死在我手里。”

曲平微笑道:“幸好我死而无憾。”

唐力手里的刀已准备刺下去忽然回头看了凤娘一眼脸上忽然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巴在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

然后他的头就垂了下去。

他们回来了却不是活着回来的。

曲平脸色惨白鲜血已染缸了他胸前的衣裳。

凤娘那一刀刺得并不太轻只要再往前刺半寸曲平现在也已是个死人。

想到这一点凤娘的冷汗还没有乾又已开始流泪。

因为她已想到她刚才要杀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但她却还是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定要曲平说出来。

曲平道:“唐力虽然不是唐家的嫡孙武功是唐二先生的亲传。”

拜说蜀中唐家的内部一共分成十大部门其中包括毒药的配方和提炼暗器的图样和制造解药的制作和保管:以及警卫附设训练子弟分配工作巡逻出击。

这十大部门分别由唐家嫡系中的十位长老掌管。唐二先生就是这十位长老之一。

没有人知道他掌管的究竟是那一个部门只知道他冷酷骄傲、武功极高。

在唐门十大长老中他出来行走江湖的次数最多所以名气也最大。

江湖中人只要看见一个身穿蓝布袍、头缠白布巾嘴里总是衔着根旱烟袋的老头子不管他是不是唐二先生都会远远的躲开。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是得罪了唐二先生的人就绝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

曲平道:“唐二先生独身到老收的徒弟也不多这个唐力不但为唐家出了不少力而且吃了不少苦才能得到他的传授。”

凤娘心裹在叹息她知道唐力吃的是什么苦。

对一个男人来说世上还有什么痛苦此被人阉割更不能忍受。

她的心一向很软对于别人受到的伤害和痛苦她也会同样觉得很难受。

曲平道:“我知道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我”

他垂下头黯然道:“我的出身平凡又没有得到过名师的传授这几年来我的杂务又太多我连他三招都接不下来。”

凤娘立刻又觉得对他很同情柔声道:“一个人武功好不好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毕竟不是野兽并不一定处处都要依靠暴力。”

曲平勉强笑了笑目中充满感激道:“我也看得出唐猛是个疯子绝不能让你们落在他手里所以我只有想法子带他们到这里来。”

凤娘道:“你知道他们一到了这里就非死不可?”

曲平道:“上次我来找赵公子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见三个武功远比他们还高的人死在那片危崖下我正想过去看他们的死因就听见有人警告我那里是禁地妄入者死!”

他说得很简略其实那天生的事直到现在他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他知道的也远比说出来的多。

那天死在危崖下的三个人都是成名已久而且还归隐多年的剑客。

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寻仇。

他们的仇家是个在传说中已死了很久的人可是以曲平的推测这个人现在一定还活着就隐居在这片“非人间”的危崖后。

这个人的剑法在三十年前就已纵横天下现在想必更出神入化。

他既然不愿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曲平为什么要露他的秘密?

人的**本来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曲平已誓绝不将这秘密说出来。

凤娘也没有再问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刚才心里一定很难受。”

曲平道:“为什么难受?”

凤娘道:“因为我们不但错怪了你而且还要杀你。”

她握住了曲平的手;“我也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因为那时你就算说出来我们也不会相信。”

千千忽然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现在说的就是真话?”

凤娘转过头看着她柔声道:“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也跟我一样觉得对他很抱歉也跟我一样难受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千千闭上了嘴连眼睛都闭上。

夕阳已消逝黑夜已渐渐笼罩大地风更冷了。

曲平道:“现在你一定要想法子生堆火。”

凤娘仿佛在沉思没有开口。

曲平道:“唐力的身上说不定带着火种。”

凤娘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忽然站起来道:“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

曲平道:“到那里看看?看什么?”

凤娘边望着那一片在黑暗中看来宛如供荒怪兽般的危崖道:“那里既然有人赵无忌说不定也在那里。”

她嘴里说着话人已走了过去。

曲平失声道:“那里是禁地你绝不能去?”

凤娘根本不理他。

贝着她一步步朝那片“非人间”的危崖走过去曲平的冷汗又湿透衣裳。

千千也急了忍不住道:“那里真的是禁地任何人进去都会死?”

曲平道:“嗯。”.千千道:“她是个女孩子又不会武功那里的人难道也会杀她?”

曲平道:“那里是非人间怎么会有人?”

千千道:“既然那里没有人她怎么会死?”

曲平道:“一个人到了非人间又怎么能不死?”

有鬼

暗夜荒山非人间。

凤娘一步步走入黑暗中终于完全被黑暗吞没。

曲平脸上虽然全无表情眼睛里却有了泪光就好像眼看着一个人掉下深不见底的万丈绝壑中却偏偏没法子去拉他一把。

千千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在替她难受?”

曲平道:“嗯。”

千千道:“如果到那里去的是我就一定不会有人觉得难受了因为我只不过是个不知好歹、蛮横无理的女人死活都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曲平不说话。

千千道:“但是她却又温柔又漂亮男人只要一看见她就会喜欢她。”

她又在冷笑;“就连那个姓唐的都喜欢她我看得出。”

曲平终于忍不住道:“别人喜欢她只因为她心地良善不管她长得有多美或者是难看都是一样!”

千千道:“对她心地良善我却心肠恶毒又不会拉住人家的手故意作出温柔体贴的样子我……我……”

她的声音哽咽眼泪已流下面颊。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种话的她心里又何尝不难受。

她正在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嫉妒悲伤时忽然看见一个影子向她飞了过来。

一条淡淡的白色影子仿佛是个人一个很小的人。

如果这真是个人的影子这个人一定是个小孩!

小孩怎么会飞?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度?

她正在惊奇忽然觉得腰下麻了一麻一阵黑暗蒙住了她的眼。

她立刻觉得自己好像有十年没有睡过觉一样仿佛要睡着了。

她真的睡着了。

窗外阳光灿燎。

灿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一张亮如镜的桌子上。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跟这桌子一样光亮洁净一尘不染。

千千醒来时就在这屋子里。

她明明是在一个黑暗寒冷的荒山绝顶上难道这是个梦?

这不是梦她的确已醒了完全清醒她也看见了曲平。曲平本来是在看着她的等到她看到他时就避开了她的眼睛去看窗台上一盆小小的花。

黄花已盛开。

凤娘那间也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屋子里怎么会到了这里?

窗台上也有这么样一盆花。

这不是凤娘的屋子。

“凤娘呢?”

曲平没有回答眼睛里却带着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的悲伤。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千千没有问这些事鄱已不重要。

她并没有忘记曲平说的话也没有忘记唐猛临死前的表情。

她一定要去找凤娘不管那地方是不是人间都一样。

但是她还没有去凤娘就已经来了。

“我刚走过那片危崖就看见一个小小的白影子朝我飞了过来只听见一个人对我说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然后我就好像忽然睡着了。”

“你醒来时就已到了这里?”千千问道。

凤娘点点头眼睛里充满迷惘;“这里是什么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算是个好地方。

窗外是个小小的院子灿烂的阳光正照在盛开的花朵上。

花丛外竹篱疏落柴扉半掩假山下的鱼池里养着十几条活活泼泼的鲤鱼檐下鸟笼里的画眉正在岐吱喳喳的歌唱。

六间屋子三明三暗布置得简而清雅有书房有饭厅还有三间卧室连床上的被褥都是崭新的。

厨房后的小屋里堆满了柴米木架上挂满了香肠、腊肉、咸鱼、风鸡。

后面还有个菜园青椒、豆角和一根根此小孩手臂还粗的大萝卜。

贝来这里无疑是户很富足的山居人家主人无疑是个退隐林下的风雅之士。

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东西只要你能想得到的这里样样俱全一件不缺。

鄙是这里没有人。“主人也许出去了。”可是他们等了很久还是没看见主人的影子。

千千道:“住在非人间里面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曲平说的还是那句话:“既然是非人间怎么会有人?”

现在连曲平自己都知道别人一定能看得出他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已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都绝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因为无论谁知道了这个秘密都绝对不会有好处。

千千道:“他们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既然是他们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住下去。”

曲平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去?”

凤娘道:“因为无忌虽然不在非人间却一定远在这九华山里我们只要有耐心迟早总能听到他的消息!”

她一向很少表意见她的意见一向很少有人能反对。

曲平虽然很不想留在这里也只有闭上了嘴。

卧房有三间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单独拥有一间这地方简直就像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千千显得像孩子般高兴她本来一直担心在山上找不到地方住想不到却忽然凭空出现个这么样的地方。

这实在是件很好玩的事简直就好像孩子们在玩“家家酒”。

巴连凤娘都似已将心事抛开道:“从今天起烧菜煮饭是我的事。”

千千道:“我洗衣服洗碗。”

曲平也只有打起精神道:“我去劈柴挑水。”

屋子左面的山坡后就有道清泉山坡上桃李盛开已结了果真李子微酸桃子甜而多汁正多是女孩子们的恩物。

一个人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这里几乎都已经有了只不过少了一样而已。

这里居然没有灯。

非但没有灯连蜡烛、灯笼、火把、灯草、火刀、火镀、火石任何一样可以取火照明的东西都没有。

这里原来的主人若不是睡得很早就是晚上从不回来。

幸好灶里居然还留着火种曲平燃着凤娘蒸了些风鸡、腊肉炒了一大盘新摘下的豆角煮了一大锅白米饭。

千千用小碟子盛满油将棉花搓成灯蕊就算是灯了。

她得意的笑道:“这样我们至少总不会把饭吃到鼻子里去。”

凤娘道:“外面的风景这么美如果我们能够有几盏那种用水晶做罩子的铜灯那就更美了。”

她一向是个很爱美的人。总觉得在这依山面水满园鲜花的小屋里能燃起这么样一盏灯是件很有诗意的事。

鄙是她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是绝不会有这种灯的。

所以他们很早就睡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去打听无忌的消息。

晚上凤娘在那个用碟子做成的小油灯下写她那从无一日间断的日记时心里还在想着这种灯。

第二天她起得最早。

她一推门就看见了十盏这么样的灯整整齐齐的摆在门一个个用水晶雕成的灯罩在旭日下闪闪的着光。

“这些灯是谁送来的?”

“他怎么知道你想要这样的灯?”

凤娘没法子回答。她看着这些灯痴痴的了半天呆苦笑道:“其实我根本不想要这么多只要每间屋子有一盏就够了多了反而麻烦。”

然后他们就出门去寻找无忌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十盏灯果然已只剩下五盏。

每个人都怔住只觉得仿佛有股冷气从脚底直冒上来。

是不是一直都有个人躲在这屋子里偷听他们说的话?

他们嘴里虽然没说心里却都在这么想。于是他们立刻开始找把每个角落都找遍了甚至连床底下箱子里屋梁上灶洞下都找过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子。

千千手脚冰冷忽然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凤娘道:“你想要什么?”

千千道:“我想要个泥娃娃。”

她又问凤娘:“你呢?今天你想要什么?”

凤娘道:“泥娃娃容易摔破我想要个布娃娃。”

曲平道:“布做的也容易破用木头雕成的岂非更好?”

千千说:“你是不是想要木头娃娃?”

曲平道:“我想要两个。”

这天晚上他们睡觉之前又将自己屋子里每个地方都找了一遍确定了绝没有人躲着后才锁好门窗、上床睡觉。

他们睡得都不好。

第二天早上他们推开门门外既没有泥娃娃也没有木头娃娃。

门外只有一个布娃娃好大好大的一个。

千千瞪着凤娘。

凤娘虽然也怔住了却知道她心裹在想什么。

别人无论要什么这个人都不重视只有凤娘开口他才会送来。

难道他是凤娘的“朋友”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朋友”为什么不敢露面?

这件事凤娘自己也没有法子解释因为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在这里连一个认得的人都没有。

千千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你做的菜我已经吃腻了我想换换口味。”

凤娘道:“你想吃什么”

千千道:“我想吃逸华的酱肘子和酱牛肉还有荀不理的肉包子。”

这些都是京城里的名点。

逸华斋在西城酱肉用的一锅老卤据说已有两三百年没熄过火他们卖出来的酱肉只要一吃进嘴就可以辨出滋味不同。

倍不理在西巷包子做得也绝不是别家能比得上的。

癌城距离这里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是飞鸟也没法子在半天之间飞个来回。

凤娘知道千千这是故意在出难题立刻道:“好极了今天晚上我就想吃。”

千千还不放心:“你想吃什么?”

凤娘一字字道“我想吃北京逸华的酱肘子和酱牛肉还有苟不理的肉包子。”

他们又出去找了一整天心里却在想着酱肉和肉包子。

那个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赶到京城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的。

千千心裹在冷笑:“我倒要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再玩这种把戏?”

还没有日落他们就匆匆赶了回去。

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大盘酱肘子一大盘酱牛肉:二十个包子还在冒着热气。

这还不稀奇。

稀奇的是:酱肉果然是逸华斋的风味一吃就可以吃出来是用那一锅陈年老卤卤出来的别的可以假这一点却绝对假不了。

曲平也喜欢吃这种酱肉可是现在吃在嘴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千千又在盯着凤娘冷笑道:“看来你这个朋友的本事倒不小。”

凤娘不怪她。

这件事实在太奇怪本来就难免要让人怀疑的。

千千道:“你这位朋友是谁?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跟我们一起吃顿饭?”

她故意作出笑得很愉快的样子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他老远买来的……”

曲平忽然问道:“多远?”

千千道:“很远。”

曲平道:“你能不能在半天工夫里赶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买这些东西回来。”

千千道:“我不能。”

曲平道:“你想不想得出天下有什么人能在这半天工夫里赶到京城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

千千道:“我想不出。”

曲平道:“我也想不出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

千千道:“可是现在这些东西明明摆在桌子上。”

曲平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说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

他特别强调这个“人”字。

千千忽然又觉得脚底心在冷:“难道你是说这地方有鬼”

表屋主人

鬼能够听得见你说话不管你说得声音多么小鬼都能听得见你却听不贝鬼说话。

表能够看见你你的一举一动鬼都能看得见就算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你却看不见鬼就算鬼在你旁边你也一样看不见。

表不用点灯。这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灯。

表可以在瞬息间来去千里你却要骑着快马奔驰三天三夜才能跑一个来回。

凤娘的“朋友”难道不是人?是鬼?这屋子难道是间鬼屋?

夜繁星。清澈的泉水在星光下看来就像是根纯银的带子。

凤娘沿着泉水慢慢的向前走。她睡不着她心里很闷不但闷而且害怕怕得要命。

她并不是怕鬼。如果那真是个鬼既然对她这么好她也用不着害怕的。

她从小巴不怕鬼她觉得有些人还比鬼更可怕。

不管是人是鬼只要真心对她好她都会同样感激。

她害怕只因为她忽然想到了无忌。

虽然这世上真的有鬼魂也只有无忌的鬼魂才会对她这好。

难道无忌已死了了难道这个儿就是无忌!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在千千面前提起她觉她们间已有了距离。

这也许只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亲密的朋友她们之间的关系只因为无忌才能联系。

千千本不了解她也不信任她人们如果不能互相了解又怎么互相信任?

泉水的尽头是个小小的水池。四面长满了巨大的针枞树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满天星光。

她忍不住蹲下去用手掬水池水还带着白天阳光的温度又清凉又温柔。

在她家乡的山坡后也有这么样一个水池。

她小的时候常常在半夜里偷偷的溜到那里去游水。

她本来是个很顽皮的核子只不过一直在尽量约束自己。

现在她无意间想起了那欢乐的童年那一段无拘无东、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会不会再做一个像现在这么样的人?”

她心里忽然有了种秘密的冲动。

一个人如果能暂时抛开一切再重温童年时欢乐的旧梦这种想法无论对谁来说都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

她的心在跳越跳越快。

她实在已被约束得太久也应该偶而放松一下自己。

夜深人静荒山寂寂池水又是那么清凉那么温柔。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微微头抖的手解开了一粒衣钮……也许就因为童年那一段顽皮的生活她育得一向很好。

她的腿修长笔挺**饱满结实只不过因为很久没有哂过太阳所以看起来又显得有点苍白柔弱却更衬出了她女性的柔媚。这正是一个少女最值得骄傲珍惜的她从末让任何人侵犯过甚至连她自己都很少去看。

她自己看了也会心跳。

她很快就滑入水里让清凉的池水和童年的梦境将她拥抱。

巴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亮的眼睛隐藏在茂密的野花和草木间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喜悦和一种淫猥的赞赏。

她立刻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用双手掩住了自己沈入了水中。

等她再伸出头来呼吸时这双眼睛还在盯着她而且在吃吃的笑。

她没有叫。

她不敢把千千和曲平叫来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这样不小心。

其实她已经很小心的四面看过在这静夜荒山中本不该有人来的。

这人忽然笑道:“你想不到这里会有人?”

凤娘闭着嘴。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只希望这人是个君子能赶快走。

这个人却显然不是君子非但连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他是个很健壮的年轻人穿着身浅黄色的紧身衣看来矫健而有力。

凤娘的心沈了下去。

这种年轻人本来就精力充沛无处怎么经得起诱惑看到她脸上的惊骇与恐惧这人笑得更愉快;“我也想不到我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幸好水很暗他看不见躲在水面下的部分可是他也在解自己的衣服。

难道他也要跳下来?

他还没有跳下来凤娘的心已经快跳出来了失声道:“不可以。”

这人故意眨了眨眼道:“不可以怎么样?”.凤娘道:“你……你不可以下来。”

这人笑道:“这水池又不是你家的我为什么不可以下去玩玩?”

他并不急着下水就像是一只猫已经把老鼠抓住了并不急着吞下去。

他还想逗逗她。

凤娘已经忍不住要叫起来了。

这人笑道:“你叫吧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这种地方只有鬼没有人。”

他是想吓吓她想不到却提醒了她。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有求必应的鬼魂立刻大声道:“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

这人道:“是不是想要我。”

凤娘咬了咬牙道:“我只想要你变成瞎子。”

这句话刚说完黑暗中忽然有寒光一闪就像是闪电下击。

这人一双亮的眠睛立刻变成了两个血洞。

他好像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愣了一愣后脸土才露出恐惧之极的表情才开始放声惨呼抱着脸冲出去却一头撞在树上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凤娘也吓呆了。

罢才肝道闪电般的寒光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了。

闭出寂寂不见人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鄙是那个人却已明明倒下忽然间就真的变成瞎子。

凤娘不住放声大呼:“我想看看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闭山寂寂没有回应。

凤娘实在快吓疯了不顾一切的跳起来**的穿上衣服狂奔回去。

这一路上总算没有意外她总算又奔回了那神秘的小屋。

虽然她又怕又累却还是不愿吵醒千千和曲平等到自己的喘息稍微平静了些才悄悄的推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里一片黑暗。

幸好她还记得火种在那里很快就燃起了灯光明温暖的灯光总会使人觉得安全。可是灯光一亮起她就失声叫了起来。

她房里赫然有个人。

一个脸色惨白的素衣人动也不动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双眼睛也是惨白色的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

这人竟然也是个瞎子。

千千和曲平也来了。

其实他们也没有睡凤娘回来的时侯他们都知道。但他们却不知道这瞎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也吃了一。

千千失声道:“你是什么人?”

这瞎子脸上全无表情冷冷的反问:“你是什么人?”

千千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瞎子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千千怒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瞎子道:“我也知道现在是你问我只不过这话却是我应该问你。”

他冷冷的接着道:“这是我的家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千千说不出话来了。有时候她虽然也会不讲理可是这一次她却连一句强词夺理的话都没法子说出口。

她们实在连一点道理都没有。

她也相信这瞎子并没有说谎像这么样一栋房子当然绝不会没有主人。

这地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灯只因为这地方的主人是个瞎子。

瞎子当然用不着点灯。

曲平陪笑道:“我们是到这里来游山的只想暂时在这里借住几天!”

瞎子道:“我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只希望你们快走。”

曲平道:“我们能不能多住几天?”

瞎子道:“不能。”

曲平道:“我们愿意出租金不管你要多少都行。”

瞎子道:“不管你出多少都不行。”

千千又火大声道:“难道你要我们现在就搬走?”

瞎子在考虑终于说道:“好我再给你们一天明天日落之前你们一定要走。”

他慢幔的站起来用一根白色的明杖点地慢慢的走了出去嘴里仿佛在喃喃自语:“其实你们还是快走的好再不走只怕就要有大难临头了?”

外面依旧一片黑暗。

瞎子一走出去忽然消失在黑暗里。

一个瞎子怎么会住到深山中来怎么能将这地方收拾得这么干净?

曲平叹了口气道:“这瞎子一定不是普通人我们……”

千千冷笑道:“你是不是想劝我们快点走?”

曲平不否认。

千千道:“我们当然是要走的反正这种鬼地方我早就住不下去了?”

她在跟曲平说话眼睛却盯着凤娘。

凤娘看起来就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一个人三更半夜跑出去干什么?怎么会掉到水里去?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子难免要让人疑心可是千千却连一句话都没有问。

不问比问更槽。

她知道她们之间距离已愈来愈远了。

夜更深。

凤娘本来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想不到忽然就已睡着。

她睡得并不沈。

晕晕迷迷她觉得自己身边仿佛多了样东西这样东西竟仿佛是个人。

这个人就睡在她旁边身裁仿佛很矮小身上带着种很奇异的香气。

她想叫却叫不出来想动也动不了。

这个人仿佛在抱着她亲她的脸亲她的嘴。

她又急又怕身体却起了种奇怪的反应她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是谁是不是无忌她眼睛睁不开随便怎么样用力都睁不开。

她仿佛听见这个人在说:“你是我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你”

声音明明在她耳畔却又仿佛很远。

这个人是不是无忌?听起来为什么不像是无忌的声音?

她忽然又睡着了醒来时一身冷汗。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当然是曲平去开门。

敲门的居然又是昨天晚上那瞎子曲平很意外?

“你是不是又来催我们搬走?”

包意外的是瞎子居然摇摇头道:“你们不必搬走了。”

这瞎子主意变得好快。

曲平几乎不相信道:“你是说我们又可以住下去了?”

瞎子道:“随便你们喜欢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

曲平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瞎子道:“因这房子也不是我的。”

曲平道:“这房子的主人是谁”

瞎子道:“是个朋友。”

曲平道:“朋友?谁的朋友?”

瞎子不回答已但是曲平已想到了那些用水晶做罩子的灯和逸华的酱肉。

曲平觉得呼吸间有点冷却还是不能不问.“那位朋友答应我们留下来”

瞎子道:“他有条件。”

曲平道:“什么条件?”

瞎子道:“今天晚上他要来吃饭。”

曲平怔住。

这条件他实在不敢答应却又不能不答应。

不管怎么样你住了人家的房子人家要吃顿饭总不能算是苛求。

问题只有一点。

那位“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朋友曲平还在犹疑千千已经冲出来;“他要什么?”

瞎子道:“随便吃什么都行他知道你们?里有位卫姑娘能烧一手好菜。”

黄昏。

凤娘在准备晚饭的菜。

风鸡腊肉香肠都已经上了蒸锅咸鱼是准备用油煎的。

罢拔下来的萝卜可以做汤虽然没有鲜肉排骨用咸鱼肉烧起来也一样很鲜。还有两条刚从池里捞出来的鲤鱼她本来是想做汤的可是后来想一想还是清蒸的好。

鲜鱼如果烧得太久就会失去鲜嫩不鲜不嫩的鲤鱼就好像木头一栖索然无味。

如是是鲫鱼她就会用来做汤了。

配菜也是种学问。

一些并不太好的菜料在一个很会做菜的人手里就好像一把并不太好的剑握在一个很会用剑的人手里一样。

对于这一点凤娘很有把握。

但是她炒菜的时候心里却一直很不安定。

这屋子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翱竟是“人”?还是鬼魂?

他是不是无忌?

如果不是无忌会是谁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只要她说出口总是有求必应。

凤娘在洗豆荚。

用紫红色的香肠炒青绿色的豆荚也是样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千千在切香肠忽然回头过盯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我的嫂子。”

凤娘心裹在叹息虽然她觉得千千不应该问她这句话的她却不能不回答:“我永远都是你的嫂子”

千千道:“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今天晚上要来吃饭的人是谁”

凤娘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千千用力切下一片香肠板着脸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凤娘闭上眼睛生怕自己流下泪来纵然她有泪也只能在腹中流。

她又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绝不可能向任何人诉说的噩梦。

那奇异的香气那灼热的嘴他究竟是不是无忌?

如不是无忌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

凤娘的手虽然没在冷水中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在抖。

巴在这时候她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正是那瞎子的声音;“你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凤娘在炒豆荚用已经切成片的香肠炒她平生第一次炒菜忘了放盐。

她心里一直想着那位已经坐在前厅里的“客人”他应该算是客人?还是主人?她只希望能快点炒好这最后一样菜好到前面去看看他。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那种神奇的力量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位神秘的客人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斌客

这小孩高坐在上位并没有一点不安的样子就好像久已习惯了受人尊敬。他身上穿着的是件雪白的衣裳质料高贵一尘不染。他的态度也很高贵苍白的脸上带着种王侯般的严肃表情。

这种苍白的脸色和这种冷淡严肃的表情好像已成了贵族们特有的标志。虽然他在尽量做出大人的样子可是年纪却很小最多也不过十二三岁。

贝到凤娘走进来的时候他严肃冷淡的脸上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眼睛也露出灼热的光。

曲平正在为他们引见“这位就是我们的贵客雷公子这位就是能烧一手好菜的卫姑娘!”

这小孩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一双灼热的眼睛始终盯在凤娘脸上。

如果是个大男人这样盯着个女孩子看无疑是件很失礼的事。他却只不过是过小孩子。

凤娘虽然觉得很惊奇很意外心里的负担却减轻了。

昨天晚上那个人当然绝不会是这个小孩那也许只不过是个梦而已。又荒唐又可怕的梦。

想到那个梦她的脸又有些红等到她现菜里没有放盐的时候脸就更红。

鄙是这位小斌客却好像对这道菜很感兴趣因为别的菜他几乎连碰都没有碰。

他吃得很少说得很少。事实上他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屋里的人除了凤娘之外在他眼中看来简直都像是死人一样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凤娘。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凤娘还是被他看得有点难为情了。

千千看着他们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不好受。幸好这位贵客已经起来好像已准备要走这顿可怕的晚宴总算已将结东。凤娘心里舒了一气这小孩子却忽然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竟全不顾别人对他的想法。

他认为自己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绝对不客人违抗。

凤娘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希望千千能帮她说句话。千千却显然已决心不管他们的事。

这小孩还在看着她等着她的答覆眼神中带着种热切的盼望。

凤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答应:“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也像无忌一样从来不忍拒绝别人的要求何况他毕竟是个孩子。

一个十二三岁孩子能对她怎么样。

夜繁星。

他们沿着银带般的泉水往上走走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这孩子实在很特别很奇怪。”

凤娘实在猜不透他心裹在想些什么?有时他看起来还很小有时看起来又比他实际的年龄要事。

大得多。

又走了一段路又快走到泉水源头处那个水池了。

凤娘忍不住道:“我们不要往上面走了好不好?”

小孩道:“为什么?”

凤娘说不出也不敢说昨天晚上的事直到现在还让她心跳害怕。

小孩盯着她忽然道:“用不着害怕昨天晚上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

凤娘吃了一惊;“你说是那个人?”

小孩道:“就是那个忽然变成了瞎子的人。”

凤娘更吃惊;“你怎么会知道。”

小孩笑了笑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笑容看来仿佛很神秘又很得意。

凤娘吃的看着他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你”

小孩道:“当然是我。”

凤娘问道:“是你刺瞎了那个人的眼睛?”

小孩淡淡道:“他是我们一个仇家派来找我们的人我本来就不会放过他的何况他又对那样无礼。”

他的表情又显得很严肃道:“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凤娘又讶、又感激:“那些水晶灯也是你送去给我的?”

小孩点点头道:“逸华斋的酱肘子也是我送去的。”

凤娘又盯着他看了很久先叹了口气然后又笑了:“我怎么看不出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小孩傲然道:“我的本事比想像中还要大得多。”

凤娘忽然觉得他不但神秘而且有趣极了道:“那些酱肘子你是怎么弄来的?”

小孩道:“不必管我用的是什么法子只要说出来的事我就能够替做到。”

凤娘又感激又高舆。

这孩子对她实在很好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小孩做她的保护人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

她忍不住要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我的名字就叫雷雷电的雷。”

凤娘道:“那么你的姓名?”

小孩脸上忽然露出很悲伤的表情冷冷的道:“我没有姓。”

他为什么会没有姓?

难道他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么?

凤娘心伫立刻充满了怜悯的同情只觉得自己也应该像这孩子母亲一样来保护这孩子。

她轻轻的拉起了孩子的手柔声道:“那么我以后就叫你小雷。”

他的手心忽然变得滚烫用力握住她的手喃喃地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也不知是因为他那滚烫的手心还是那双灼热的眼睛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在跳。

她告诉自己:“她只不过是孩子。”

鄙是他的手他的眼睛都已不像是个孩子。

她想挥脱他的手又怕伤他心只有叹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愿意做你的大姊姊。”……小雷道:“不是我的姊姊。”

凤娘道:“我不是?”

小雷道:“难道不知道是我的人了?自从昨天晚上之后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凤娘的心又几乎要跳出了脖子失声道:“昨天晚上是你。”

小雷点点头道:“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看过每一个地方我都……我都……”

他的手心更热把凤娘的手握得更紧。如果是千千现在早已摔脱他的手一个耳光打过去凤娘不是千千。

凤娘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女人正是中国典型女人的化身。

她很不忍伤任何人的心。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这只不过是种孩子气的冲动因为他太孤独太寂寞太需要别人的爱。

她希望她能让他冷静下来:“你做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只要你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再那样子做了。因为我已经是有了丈夫的女人。”

小雷却用力摇头大声道:“我知道没有丈夫那个还没有成婚的丈夫赵无忌已经死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丈夫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碰。”

他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亲她的脸、亲她的嘴。

她完全混乱了。

一种母性的温柔使得她不忍伤害这孩子不忍去推他。

何况她要推也推不开。

另一种女性的本能却使她身体自然有了种奇妙的反应。

她全身也开始热抖而对方却只不过是个孩子。

她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巴在这时候小雷忽然从她身上凭空飞起就像是背后有根绳子忽然被人提了起来的木偶。

是不是真的有人把他提了起来?

凤娘没有看清楚。

她只看见了一条灰白色的影子在她眼前一闪过就消失在黑暗中。

小雷也跟着这影子消失。

一切又都已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凤娘是不是也能把它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面对着寂寞的空山闪动的星光她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涌上心头却不知是为了这样的遭遇?还是为了无忌的消息?

难道无忌真的忍心就这样离她而去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再见。

无忌当然不愿死更不想死。

但是死亡就正如世上所有不幸的事一样通常都令人无可奈何身不由主的。

凤娘决心不再哭。

要哭也要等到看见无忌时再哭。

不管他是死也好是活也好等她看见他时她都要大哭一场。

那么现在又何必哭!现在她就算哭死也没有用。

她擦乾眼泪站起来忽然现有个人正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

这个人当然不能用眼睛看她因为这个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瞎子。

鄙是这个人却偏偏像是在看她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看着她忽然问道:“想不想再见赵无忌?”

凤娘一颗心立刻拎起:“你道他在那里?”

“跟我来。”瞎子转过身那根白色的明杖点地漫漫的的向前走。

凤娘想也不想就跟着他走瞎子穿过一片疏林又来到那泉水尽头的小水池旁。

“就在这里?”

“是的?”

小池边却没有人只有一口棺材崭新的漆黑的棺材。难道无忌就在棺材里?

弊材是空的。

“无忌呢?”

“想见无忌就睡下去。”

“睡进棺材去?”

“是的。”

活人为什么要睡到棺材去?是不是因为别人已将她当作个死人!瞎子脸上全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裹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只是要能见到无忌就算要她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睡了下去睡进棺材里。

弊材的盖子已经盖了起来接着棺材就被抬起。

这瞎子难道准备把她活埋凤娘还是很清醒恐惧总是能令人清醒。她感觉到抬棺材的绝不止一个人抬得很平稳走得很快。

活埋开始的时候他们走的路还很平坦然后就渐渐陡峭。

虽然躺在棺材里她还是可以感觉到愈来愈冷显见他们是在往上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算来已经接近山顶。

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走的路却更奇怪有时向上有时很直有时很曲折。

听他们脚步的声音有时仿佛走在砂石上有时却是坚硬的石块。

外面的气温忽又转变变得很温暖仿佛走入了一个岩洞里。

又走了一段路外面忽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响声仿佛岩石在磨擦又仿佛绞盘在转动。

弊材虽然盖得很严密却还是有通风的地方她忽然嗅到了一种芬芳扑鼻的香气。

这时候棺材已被轻轻的放下好像是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如果他们准备活埋她为什么要走这么一段路选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四下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

她躺在墨黑的棺材里等了很久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敲了敲棺盖也没有回应。

把棺材抬来的人放下她之后就似已悄悄的退出去。

她又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把棺材的盖子抬起外面果然没有人连那瞎子都不见了。

她用力移动棺材坐了起来就现自己仿佛已进入了一个神话中的梦境里。

巴算这不是梦这地方也绝非人间。

这是个用大理石砌成的屋子四面挂满了绣满金红的大红锦缎门上挂着织锦的门帷。

在屋子的正面有一个仿佛是天然洞穴一样的神龛里面却没有供奉任何菩萨和神祗只摆着一柄剑。

剑身很长形式很古雅绝没有用一点珠宝来装饰。和四面的华丽显得有点不衬。

难道这柄剑就是这地方主人信奉的神屋子里灯火辉煌灯火是从许多盏形样奇巧的波斯水晶灯中照射出来的!

几上的金炉中散出一阵阵芬芳扑鼻的香气地下铺着很厚的波斯地毡花式如锦绣一脚踩下去就像踩在春天柔软的草地上。

凤娘虽然也生长在富贵人家却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奢侈的地方。

蔼奇使得她几乎连恐惧都忘记了她一面看一面走忽然出了一声惊叫。

她又碰到了一口棺材。

一口用古铜铸成的棺材一个人笔笔直直的躺在棺材里双手交叉摆在胸口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惨白枯槁的脸上更连一点血色都没有看来已死了很久。

她是被人用棺材抬进来的这里居然另外还有口棺材。

难道这地方只不过是个华丽的坟墓?

凤娘只觉得手脚冰冷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应使得她想找样东西来保护自己。

她想到了那柄剑。

她转身冲过去手指还没触及剑柄忽然听到一个人说.“那柄剑碰不得?”

声音冰冷而又生涩赫然竟像是从那口古铜棺材里传出的。

凤娘吓得全身都已僵硬过了很久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棺材里那个死人竟已站了起来正在用一双水晶灯般闪砾光亮的眼睛看着她一字字道“除我之外天下没有人能动那柄剑?”

他的声音中带着种令人绝不能相信的慑人之力:“谁动谁就死?”

凤娘道:“你……”

这人说道:“我不是死人也不是僵。”

他声音里又露出尖锐的讥讽:“有很多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可惜我还没有死。”

凤娘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这地方是你的?”

这人道:“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凤娘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想了想又道:“我也没有到皇宫去过可是我相信这个地方一定是比皇宫更漂亮。”

这人忽然冷笑道:“皇宫?皇宫算什么?”

皇宫的华丽帝王的尊贵在他眼里看来竟算不了什么。

凤娘忽然鼓起勇气道:“我有句话要问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告诉我。”

这人道:“你问。”

凤娘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人沉默着慢慢的转过身去看挂在棺材外面的一幅对联“安思不动如大地静虑深思似秘藏。”

凤娘反覆看了几遍苦笑道:“我看不懂。”

这人道:“这是地藏十轮经上的两句经文地藏菩萨因此而得名。”

凤娘吃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就是地藏菩萨?”

这人缓缓道:“这两句话虽然是佛经上的但是也包含着剑法中的真义。”

他的眼睛更亮:“普天之下能懂得这其中真义的只有我一个人。”

凤娘还在等着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人又道:“这里就是地藏的得道处他虽然得道却决不成佛而是常现身地狱中。”

他的目光忽又黯淡:“这二十年来我过的日子又何尝不像是在地狱中。”

凤娘道:“那么你……”

这人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是菩萨但是我的名字就叫地藏其他的都不必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凤娘不敢再问了。

她已看出这人一定有段极悲惨的往事他的身世来历一定是个很大的秘密。

这人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仿佛忽然觉得很疲倦。

凤娘正想问他:“是不是你要那瞎子送我来的?无忌的人在那里?”

他却又躺入棺材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摆在胸口连动都不动了。

凤娘不敢惊动他。

别人需要休息睡眠的时候她从没有因为任何原因去惊动过任何人。

她坐下来眼睛看着这屋里两扇挂着织锦帘帷的门。

她很想出去外面看看可是这是别的人家。

她从来没有在别人家里随便走动过不管是谁的家都一样。

她当然也不能就像这么样坐在这里得一辈子。

幸好瞎子又出现了。

他掀起那织锦门帷走进来只说了一个字;“请。”

这个字就像是某种神奇的魔咒让凤娘不能不跟着他走。

门后是另一个梦境除了同样华丽的布置外还多了一张床。

瞎子道:“从今天起这间房就是你的你累可以睡在这里你饿了只要摇一摇放在床头的这个铃。随便你想吃什么都立刻有人送给你。”

他说的就像是神话。

每个人都难免有好奇心凤娘忍不住问:“随便我要吃什么?”

她想到了逸华斋:“如果我想吃逸华的酱肘子呢?”

瞎子用事实回答了她的话他出去吩咐了一声片刻后她要的东西就送来了。

凤娘不能相信:“这真是从京城逸华买来的?”

瞎子道:“逸华斋的酱肘子已经不是真的他们那个铁锅和原汁已经被我用九千两银子买来了。”

凤娘道:“荀不理的包子呢?”

瞎子道:“在那里做包子的大师傅多年前就已在我们的厨房里。”

听起来这也像是神话却绝对不是谎话这至少解释很多本来无法解释的事。

凤娘道:“我并不想知道荀不理的大师傅在那里我只想知道无忌在那里?”

瞎子道:“等到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他死灰色的眼睛里一片空茫也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凤娘没有再问。

她是个很懂事的女人她知道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都要等待时机。

如果时机未到着急也没有用。

但是她却可以问:“你为什么要花九千两银子去买个铁锅?”

瞎子道:“我买的不是铁锅是那一锅陈年的卤汁。”

凤娘道:“我知道那锅汁很了不起据说就算把一根木头放下去卤吃起来也很有味道。”

瞎子淡淡道:“我们卤的不是木头是肉。”

凤娘道:“你花了九千两银子为的就是要买那锅汁来卤肉?”

瞎子道:“是的。”

如果是千千她一定会问;“你们是不是想开家酱肉店抢逸华斋的生意。”

凤娘不是千千所以她只问:“为什么”。

瞎子道:“因为我的主人随时都可能想吃。”

凤娘道:“你为什么不去买?”

瞎子道:“因为就算是骑最快的马昼夜不停的奔驰也要二三十个时辰才能买得回来。”

凤娘道:“你试过”

瞎子道:“只试过一次。”

凤娘道:“那一次你就连那锅卤汁也买回来了?”

瞎子道:“是的。”

凤娘道:“只要是你主人想吃的你随时都有准备”

瞎子道:“是的。”

凤娘道:“如果他想吃……”

瞎子冷冷道:“如果他想吃我的鼻子我立刻就会割下来送到他面前去。”

凤娘说不出话了。

瞎子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

凤娘终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问这些事。”

瞎子道:“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凤娘道:“你知道?”

瞎子道:“你想问我他究竟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

凤娘不能否认。

她忽然现瞎子虽然连眼珠都没有却能看透她的心。

瞎子道:“你是个很有教养的女人很温柔、很懂事从来不会说让人讨厌的话更不会做让人讨厌的事为了别人你宁可委屈自己。”

他居然也叹了口气又道:“像你这样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太多了。”

这本来是句恭维赞美的话可是他的口气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惋惜。

他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里仿佛已看到了她本来的不幸。

做。

这瞎子第二次进来的时侯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凤娘并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过了两天这地方无疑是在山腹里根本分不出昼夜。

她只知道屋角那铜壶滴漏已经漏出了二十几个时辰。

她觉得很衰弱。

因为她没有吃过一粒米一滴水。

虽然她知道只要摇一摇床头的铃就可以得到她所想要的任何饮食。

鄙是她没有碰过那个铃这屋里任何一样东西她都没有碰过。

虽然门没有锁她只要掀开那织锦的帷帘就可以走出去。

鄙是她宁可待在这里。

因为她从来不愿做她明明知道做了也没有用的事。

虽然她很温柔很懂事很能够委屈自己可是她不愿做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能勉强她去瞎子仿佛又在“看”着她。可是这一次他也看不透她了。

凤娘对他还是很温柔很有礼一看见他就站起来道:“请坐。”

瞎子没有坐却掀起了门帷道:“请。”

凤娘并没有问他这次准备带她到那里去对任何事她好像都已准备逆来顺受。

她走出这扇门就看见那个自称为“地藏”的白衣人已在厅里等着她。

桌上摆满了丰富的酒菜两个石像般伺候在桌旁的昆仑奴手里托着个很大的金盘堆满了颜色鲜、成熟、多汁的水果有并洲的梨、莱阳的枣、哈密的瓜、北京的石榴、南丰的蜜橘、海南岛上的香蕉和菠萝蜜。

他坐在饭桌旁虽然没有站起来态度却显得很和气就连那双眼睛中利刃般闪动的光芒都已变得温和起来。

在这一刻间他看来已不再是诡异的僵而是个讲究饮食的主人。

他对面还有张铺着银狐皮垫的椅子虽然是夏日在这阴寒潮湿的地底还是很需要的。

他说:“请坐。”

凤娘坐下来。

摆在她面前的晚餐是她生平从末见过的丰盛。

白衣人凝视着她缓缓道:“你是个很奇怪的人无论谁在你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不会像你这么样做的。”

凤娘笑了笑道:“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做。”

白衣人道:“你也什么都没有吃。”

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如果不想吃谁都不能勉强他也无法勉强他。”

凤娘道:“我也是这么想。”

白衣人道:“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凤娘等着他说出来。

白衣人道:“赵无忌并没有死你迟早一定可以看见他的。”

凤娘尽量在控制自己在饭桌上显得太兴奋激动是件很失礼的事。

白衣人道:“我保证一定让你们相见我一生中从末失信。”

凤娘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什么话都没有再问。

她举起了筷子。

白衣人也像小雷一样吃得非常少。

凤娘吃得也不多。

一个已经饿了两三天的人骤然面对这么样一桌丰盛的酒菜本不该有她这么样优雅和风度。

她却是例外。

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反抗别人只有用她的意志。

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尽量克制自己。

白衣人看着她目中带着赞赏之色缓缓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很好吃的人但是我却不能吃得太多而且时时刻刻都需要休息。”

他语声停顿仿佛在等着凤娘问他原因。

凤娘果然适时问道:“为什么?”

白衣人道:“因为我中了毒。”

凤娘动容道:“你几时中了毒?”

白衣人道:“几乎已经快二十年。”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悲愤而沮丧;“那实在是种很可怕的毒这二十年来时时刻刻都在纠缠着每年我都要去求一次解药才能保住我的生命只不过我还是不能太劳累更不能妄动真力否则毒性一作连那种解药也无能为力。”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现在居然对凤娘说出了他不幸的遭遇。

这使得凤娘不但同情而且感激柔声道:“我想这些年来你一定受了不少苦。”

白衣人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过了半晌忽又冷笑道:“那解药并不是我去求来的而是凭我的本事去换来的否则我宁死也不会去求他。”

凤娘虽然不知道他和萧东楼之间的恩怨却绝不怀疑他说的话。

白衣人目中又射出精光道:“昔年我一剑纵横杀人无算仇家遍布天下就是跟我没有仇的人也一心想要我的头颅因为无论谁杀了我立刻就可以用我的血染红他的名字。”

他又在冷笑道:“只可惜我绝不会议们称心如愿的。”

凤娘现在终于明白他时时刻刻都像死人般的僵卧不动并不是为了吓人而是生怕毒性会忽然作。

他像死人般住在地下以棺材为起居处也并不是在故弄诡秘玄虚而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踪。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一点都不可怕了非但不可怕而且很可怜。

因为他虽然没有死却已等于被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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