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冷血会在此时此境出现说起来一点也不偶然因为在冷血和铁手办了“大阵仗”一案后铁手和小珍准备去查看河上渔火及岸上篝火对打暗号的异事而冷血和习玫红却对“大蚊里”蚊子咬得人丧心病狂的事有兴趣。

所以冷血相偕习玫红来到了大蚊里。

在大蚊里早已搬迁一空遍地荒凉冷血也查不到。

冷血和习玫红男女有别在大蚊里过宿自然不大方便所以便到最靠近大蚊里的大城——济南来了。

来到了济南习三小姐想到的古怪花样可多的是弄得冷血这憨男子很多时候都啼笑皆非其中一项便是习玫红从未上过青楼妓院她一定要“见识、见识”青楼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为。‘青楼”里实在不是“东西”更有许多难以为人所道的“东西”冷血当然不想让习玫红去。

可是却给习玫红数落了一顿。

“为什么男人能去女的就不能去?我偏要去瞧瞧!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结果冷血只有陪她去了。

“化蝶楼”是冷血选的困为“化蝶楼”毕竟是比较高级一些虽然也是容污纳秽的所在但比起有些一进去比屠宰场刮猪剜油皮还恶心的地方总是好多了。

习玫红不相信。

习玫红不单不相信她还怀疑。

她还怀疑冷血怎么会知道那未多这些东西所以她推论出来冷血一定到过那些地方而且一定常常去!

时常去!这使她一路上跟冷血赌着气不讲话。

冷血当然没有她的办法也不知跟她如何解释是好;其实这种事凡男人都知道女人知道的也不少不过习三小姐既然不知道要解释也解释不了。

其实习玫红也并非完全不知晓。

她也隐隐约约知道了那么一点:那是下流地方有教养的人不去之所在。她娘生前就不曾去过那些地方但她时常酗酒的爹爹去过了——这还是有一一次在她年纪小的时候听娘骂得凶虎虎要把花盆向爹爹丢甩过去的时候忽然爆出来的话。

她很想听下去可是爹和娘现她在讪讪然的放下了要扔的花盆过来哄她出去。待她出得了门房门里乒哩乓哪的甩碎声才告响起。

习玫红心里就想:爹也去那些地方爹是坏蛋!爹爹既然是坏蛋娘也去给爹看嘛!要不就不公平!而且娘不是常对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吗?既然出嫁从夫爹去妈就更该去了!

所以冷血去过她也一定要去。

而且她立定心意:冷血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比比看谁坏!

故此她随冷血来到了“化蝶楼”。

她看也没什么只是一大群男子在看人跳舞她虽不会跳舞在庄里第一次学舞蹈就打破了三只花瓶三个古董和三十粒鸡蛋以及扭破了一条心爱的裙子所以爹爹绝望地摇头改教她习武她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女孩子跳舞不是件坏事。

——那为什么娘叫这些所在做“坏地方”?

就在这时她看到冷血眼里着光。

她开始以为冷血在看她所以有点羞涩的低了头望自己还穿不大习惯的布鞋。后来才现冷血不是望向她。

——难道是望那些跳舞的女子?

习玫红正无名火起她稍稍知道这里为何是“坏地方”了可是她又现冷血不是望向那些女子。

冷血望的是男子。

原来是吴铁翼!

所以习玫红追出去的时候她已恍然大悟:原来青楼妓院之所以是个“坏地方”因为有坏人在那儿而且是坏男子!



习玫红现在在想些什么和怎么想冷血是当然不知道他为安全计先遣走习玫红去追吴铁翼又替追命断后他自己要独力面对这眼前的大敌——神剑萧亮!

他问萧亮:“我不明白。”

萧亮微微笑着眉字间有一股淡淡的倦意:“在你的剑或我的剑染红之前不明白的都可以问。”

冷血就问:“以你在武林的盛名可在江湖上大展拳脚为何要替吴铁翼卖命?”

萧亮笑了:“我没有替吴铁翼卖命。”

冷血眼光闪亮着:“哦?”

萧亮接道:“我是替赵燕侠卖命他叫我保护吴铁翼我只好留着他的狗命。”

冷血不解:“难道赵燕侠就值得你去为他拼命?”

萧亮忽然说:“你的剑法很好我知道。”

冷血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改换了话题但答道:“其实我没有剑法。”

萧亮肃然道:“我知道你只有四十九剑剑剑皆在取人性命所以是剑不是剑法。但在我眼中用剑取人性命的方法就是剑法。”

冷血颔道:“所以我注重剑你着重的是剑法。”

萧亮却道:“我也不很注重剑法我比较重视剑意和剑势。”

冷血重复了一句:“剑意和剑势?”

“是。”萧亮凝视着手上折剑目光映着剑光的森寒:“我剑势如果取胜就能令对方败我剑意要是挥就能使对手死。”

冷血冷冷地道:“我还未败也还未死。”

萧亮却说下去:“人人都知道你剑使得好却不知道是要经过日以继夜的苦练才能御剑的否则只能被剑所御成为剑奴。”

这个道理冷血自然明白。每天的苦练血和汗加起来可以盈满浇菜园的大缸。清晨像虫承都未曾叫之前就练剑直练得剑刺下了蝇翼而不伤其毫;到了半夜梦中乍醒陡然出剑为的是考验自己猝遭暗算时剑是不是仍一样快准狠!

所以冷血很同意萧亮这句话。

“我们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武功的;”萧亮补充道:“在武功未练成之前有很多死去的机会——”

冷血截道:“练成后更多。”

“但毕竟练成了;”萧亮的笑意有一股讥俏的况味“我未练成之前忍饿受寒若不是赵燕侠接济我早就死了。”

冷血望定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就是为了这点而帮他?”

萧亮笑了笑容更寂寞:“这还不够成为理由吗?”他看着手中折剑垂目凝注好一会才接道:“那时还有我那患病的老母……”

语言一顿反问冷血:“你知道对一个未成名但有志气的人正身陷劣境在他一事无成退无死所、身负囹圄时受到人雪中送炭接济时的感激吗?”

冷血无言他想起诸葛先生。

萧亮的笑容有说不出的苦涩他一面看着折剑一面笑:“所以说如果你要帮一个人就应该趁他落难的时候。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人困苦的时候任何一点关怀都胜过成功后千次锦上添花是不是?”

冷血仍然想着诸葛先生诸葛先生虽在他们孤苦无告时收留了他们且将一身绝艺相传但除了公事诸葛先生绝少要求过他们为他做些什么。

萧亮最后一笑道:“我们还是交手吧!如果你还是要抓吴铁翼而赵公子还是要留他一条命的话。”

冷血长叹道:“可是这件事由始至终本都跟你无关的呀!”

萧亮淡淡地道:“两个国家的君王要开战死的还不尽是些无辜的军民么?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冷血着实佩服追命因为追命除了一双神腿、一口烧酒和追踪术冠绝天下外他的一张口每次能在危难中把敌人诱得倒戈相向跟二师兄铁手能把敌人劝服化戾气为平和的口才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可不行。他现在就劝不服萧亮。

只听萧亮道:“你出手吧不然的话别人还说什么武林高手交手前必罗哩罗嗦的一大番口水也不知是用剑刺还是用牙齿咬的!”

冷血想笑可是笑不出。

这时旁边的围观者叫嚣起来了。

“宰了他!”

“***这小子扰人清梦!”

“怎么嘞?不敢动手是不是?!怕了吧!”

“杀!给我狠狠地杀!光说话怎行谁赢了我赏钱!”

这些人大半是公子哥儿过惯了富豪的生活有家底照住平时也杀了一两个人过了杀人痛杀人对他们来说是教血液加的刺激玩意。

何况他们不知道这个青年就是冷血。神捕冷血。

他们只知趋炎附势见神剑萧亮出手救吴铁翼便以为萧亮必定能赢就算那持折剑的人胜不了赵公子还有三十多个师父留在这里打不死他压也压死他了。

所以这干“败家子”更加得意忘形甚至以一赔十豪赌起来打赌萧亮和冷血的胜负。

那三十几个赵燕侠的师父只远远的围着并不作声他们的任务是不能给冷血活着但最好不必他们亲自来动手。

他们也想看这一战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那神情坚忍猿背蜂腰的青年剑手是谁!

离离脸色苍白依柱而靠小去、呼延五十和呼年也都不在她的身边。

萧亮却在此时忽道:“我们不在这里打。”

冷血本来扬起了剑听到这句话剑尖垂地道:“哦?”

萧亮道:“因为我们不是鸡、也不是马更不是狗在互相咬噬我们不给任何人押赌注。”

他冷冷地加了一句:“他们不配。”

六七个豪门公子和近身家丁一听之下勃然大怒纷纷抢骂:“嘿!敢拐着弯儿骂起大爷来了!”“这小子敢情是活不耐烦了!”“去你的——”

暮然剑光一闪。

人都止了声。

那几个出口恶署的人也没看到什么同时都只见剑光一闪耀目生花头上一阵辣势伸手一摸刮沙沙的很不自在彼此一望差些儿没叫出来。

——原来额顶都光了一大片帽子方中飘冉落地。

萧亮折剑一划毫毛籁籁而落。

那些贵介公子可都没有人敢再作声。

这时有两个人说话了。

一个脸大如盆凹鼻掀天的老者吆喝道:“呔!姓萧的!你敢窝里反不成!好好敌人不杀倒反过来算什么玩意!”

另一个是大眼深陷黄阔口的挽髻道人骂道:“咄!赵公子命你杀人不是要你赖着聊天的!”

这两人都是赵燕侠的两名师父。

能够做赵燕侠的师父手上当然有点硬功夫!

在他们说话之时他们已有了准备说罢都留心提防不仅他们如是其他三十个在场的“师父”也是同样:大家同在一处讨饭吃总要顾全彼此的饭碗。

没料萧亮只是淡淡的向冷血道:“我们出手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

冷血道:“不能。”

萧亮道:“为什么?”

冷血道:“刚才三师兄托我照顾那位姑娘;我跟你出去交手就不能顾及她。”

萧亮笑道:“那你跟她一道来。”

冷血也笑了:“那你不怕我二对一攻击你?”

萧亮哈哈笑道:“我怕么?冷血是这种人吗?”

冷血大笑道:“好!能与你一战痛快!”

围观的人蓦听那人是神捕冷血都为之一愣。冷血和萧亮排众人而出忽尔西下疾逾闪电的光芒一绕那两名老师父慌忙后退只觉脸上一凉却并无异状心道好险幸而自己退得快。却听萧亮道:“我与冷兄决一死战除那位姑娘外谁跟来谁就是与我为敌。”说着刷地收了剑大步行出“化蝶楼”。

冷血也收了剑。适才的两道剑光一道是他的另一道自萧亮。他很清楚萧亮的剑法也很明白此行之凶险。

他向离离示意离离随在他身后跟了出去。

直至三人消失之后“化蝶楼”才从鸦雀无声中回转到像一壶开沸了的壶水。那两个黄阔口和凹鼻掀天的师父正想为自己能及时避过剑光的事夸耀一番之际忽觉眼前似洒了一阵黑雨在众人讪笑声中始知二人的四道眉毛都给人剃掉了迄今才削落下来。

——可是两道剑光怎能剃掉四道眉毛?

这样的剑法教他们想也想不出来。



但此际的萧亮与冷血不单要想得出对方的剑法而且还要破对方的剑法。

如果冷血的剑不是无鞘剑萧亮还有一个办法可破去他的剑法。

那就是在冷血未出剑之前先刺杀他。

只是冷血的剑是无鞘的也就是说根本不用拔剑出鞘而且萧亮也不愿意在一个剑手未拔剑前下杀手。

那样等于污辱了自己的剑。

冷血也有一个办法可破掉萧亮的剑法。

萧亮曾出手三次一次击退离离一次吓阻那干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的少爷们一次则是给赵燕侠其中二个师父小小“教训”。

三次冷血都瞧得很清楚。

所以他肯定萧亮的剑只有一个破法。

避开他的攻击欺上前去与之拼命。

可是冷血也立即否决了自己的决策。

第一他不想要萧亮的性命。

第二就算他想要萧亮的命也未必躲得过他的攻击。

第三如果萧亮所用的不是一柄折剑那自己的方法或许还有望奏效。

但萧亮用的是一把折剑。

已折的剑可作短兵器用冷血冲上去拼命却正好是对方剑法的挥这样子的拼命很容易便会拼掉自己的一条命。

冷血从来没有遇过一个使剑的敌人能像萧亮一般无懈可击;正好萧亮也是这般想法。

可惜他们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谁的剑锋染上了对方的血谁便可以活着回去。

萧亮还说是为了报赵燕侠之恩而与冷血决斗但冷血呢?

——他又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正义那未正义又何曾为他做了什么?如果说是为了江湖那么江湖又何尝给他些什么?

或许有些人活着挫折、煎熬、打击、污诬都不能使他改变初衷也不能使他有负初衷。

萧亮暮然站住。

柔和平静的青色山峦在平野外悠然的起伏着远处有炊烟淡淡眼前一片菜花在平野问点缀着鲜黄与嫩绿。

黄和绿那么鲜亮的颜色衬和着喜蝶翩达其间洋溢着人间多少烟火炊食的人情物意。畴野寂寂菜花间有一颗枯木枯木上生长个一株绿似杨柳生气勃勃的嫩树。

冷血深深吸一口气那黄绿鲜亮间像在沁凉空气里加添了颜彩的喜气。

——好美的平野!

——好美的菜花!

萧亮缓缓回身:“我们就在这里决生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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