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
——如果要形容孙收皮这一次出手大概最贴切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如果这一手抓向陈日月他是不是能躲得过?

答案是:

陈日月根本没察觉对方攻出了这一抓。

直至叶告事后跟陈日月检讨的时候才道出孙收皮曾攻出这一招陈日月也才知道“山狗”已出了手、出过手而他居然没现也未瞧见。

要是孙收皮的这一招是叶告他又能否招架得住?

回答是。

叶告原来一直不知道孙收皮是何时及从何方向探近来、探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只来得及瞥见孙收皮倏然出手:出手就是一抓——可是他事先并未察觉孙收皮已然掠了过来正如陈日月只知道孙收皮欺了近来却不知晓他已出了手、抓了那么一抓一样。

——是的如果孙收皮总管这一招若是攻向叶告或陈日月的话您想他俩能避得了吗?

不过孙收皮在展动身形飞掠及出手一抓之际小鸟高飞则正腾空飞起。

他居高临下。

——也许。他“飞”得那么高并不是为了要躲避司空残废的攻势甚至也不是为了要撞破瓦面的碎砾扰乱其防守而是为了要监视和牵制孙收皮的攻势?

他从高处看下来对孙收皮飞掠、出手他都历历在目。

不过他虽然明知孙收皮己掠起了身子出了手但他仍是来不及阻止。

——看见并不等于能阻止。

幸好孙收皮攻的不是叶告也不是陈日月。

而是天下第七。

可是在这一刹急降而下正要对付司空残废的高飞心中却有一种古怪且奇异的感觉。

他的感觉来自皮肤。

他的肌肤竟炸起了鸡皮疙瘩

小鸟高飞凭过人医术加上腿法轻功成为江湖三绝有人甚至称他为“小追命”盖因为他轻功、腿功部能与追命媲美、比拼而在歧黄之术方面可能犹有过之。(虽然他自己就从不敢承认这个赞誉)。他以练身法之胆大(有人以为轻功高的人善于逃跑必定胆小其实决不然。要练上好的轻功得飞檐走壁窜高伏地非过人胆识根本练不成也不敢练)医道之小心(对症下药把脉判病非得要精明细心观察不可)称颂江湖成为这一干既非官道也不是绿林的道上哥儿们的生佛、领今日却不知怎的乍见孙收皮只这么一动、一掠、一出手尽管都不是冲着他的他已有点不由自主的胆战心寒、头皮麻了。

为什么?

他也说不上来。

只不过他从高处俯瞰可以看见孙收皮的头顶。

不头皮。

孙收皮已秃了顶。

他的头口贴着两鬓衍生头顶及近额处已空出了一大片青白色的头皮。

他头上清晰的凸现了两个旋。

——这两个旋所形成的滑纹让居高临下的高飞乍看起来配以稀疏的根好像这人头上还有另一副五官、另一张嘴脸。

如此而已!

除此无他!

可是胆大心细的高飞就只瞥了那么一眼不知怎的就觉得心有点惊魄有些动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至他揉身欺近司空残废趁他分心要对付叶告和陈日川之际踢出了他的“裙里脚”之际心中仍盘旋着这个不解之惑:

——他到底是谁呢?

——怎会使自己如此震怖?

当他们三人联手把“开阖神君”司空残废也打飞出房外后战志旺盛意犹未尽的三人中久历江湖、屡经战阵的高飞心中依然有些耿耿之疑。

可是孙收皮明显的不想打架。

他身形只动过一次伸出过一爪——甚至也不是攻袭只掀开了缠裹在天下第七脸上的毯子就立即收了手。

看起来他的笑容像是个爱好和平的人。

他一个人独立在一旁像一条孤独而不太合群的鱼神情间还带点谦卑的凄凉。

——那跟高飞在居高临下俯瞰时所看到剽悍、狂暴、整个躯体的骨胳似可在刹瞬间扭曲、胀的形象有很大的不一样。

这时.司空残废已“飞”出去了。

天下第七已跌回床上被褥全都散落在一地。

陈日月、叶告、高飞分三个方位盯住了孙收皮。

孙收皮却和善地笑了起来边摇着手、边很谦卑的走向前边打恭作揖的道:“我们弄错了”。不好意思。原来不关我们的事。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来旁观的。你们慢打我先走了。”

他就这样走过去了。

毫无敌意的走过去。

全无防备似的走了过去。

走过去叶告那边拉拉他的手。

走过陈日月那儿摸摸他的头。

又走到高飞那儿拍拍他的肩膊。

然后他才拍了拍手漫声说下一句很特别古怪的话:

“流——鼻——血——”

这些动作看来都很寻常:去拉拉人手、拍拍人肩、摸摸小孩子的额头自然都无甚特别。

可是在这时候对叶告、高飞、陈日月做出这种举动来。

就很不寻常极不平常。

因为他们正在对敌中而且是敌对着。

以他们三人的警觉和身手没道理在这时候任由孙收皮去碰触他们的。

他们大可闪躲或者还击。

甚至就像对付于寡、于宿和司空残废一样联手将孙收皮踢出房外。

可是他们都没有那样做。

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不及反应(包括闪避、反击或阻止)孙收皮已摸、拉、拍着了他们然后就身退。

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受伤。

孙收皮显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所以出手全不蕴内力。

他只是“善意的”跟他们拉拉手、摸摸头拍拍肩膀然后就转身去。

他要的是置身事外。

他倏然拉手、摸头、拍肩又倏然而退等于再度印证了小鸟高飞心中原来就存有的疑惧:

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是一个疑团:他像一条毒蛇又似一把烈枪更好像是一柄有毒蛇缠绕的厉枪可刚可柔能软能硬时而静若朽木又时而择人而噬。

冲而言之:

可怕!

——那决不止是一条凄凉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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