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廉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忽然只见徐逍遥把球抛回给了自己,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徐捕头的推理听似合情合理,没有漏洞可寻,但是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推论,完全没有证人和证物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就是事实的真相。虽然本官暂时说不出一个更加能解答这些疑点的故事,但是这样的故事肯定存在,那时根据新的故事,我们又会得出截然不同的事实真相。让本官仅凭徐捕头刚才的这番话,就放了吕木,未免对死者不太公平吧?”
蔡师爷也在一旁建言道:“是啊!大人,而且徐捕头刚刚只解释了六个疑点,还有一个疑点却是没有解释,如果凶手真的是隔着门缝杀人,那么作为杀人凶器的匕首是如何到了死者倒毙附近的床下呢?更重要的一点是,依照徐捕头的说法,只要和王瓶儿有暧昧关系之人,岂不是人人都可能是杀人凶手,那这个案子岂不是断了线索,成了无头公案?”

张达鸣也跳了出来,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嘿嘿,无头公案好啊!这不就是徐捕头处心积虑想要的结果吗?无处可寻的凶手,自然就不怕大话有被看穿的一天。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凶手,自然永远都抓不到!徐捕头为了给吕木脱罪真是费的好心机啊!”

李知廉闻言也是大以为然,“没错!徐捕头,虽然你的话不无道理,但细细一想,又好像无根之木般,经不起推敲。所以在拿出确凿的证据,直到王瓶儿一案水落石出前,吕木还是不能解除嫌疑。”

易仙妮在堂外那叫一个急啊,明明徐大哥说的句句在理,怎么就成了无根之木了呢?这个知县大人看起来挺面善,怎么就偏听偏信,置徐大哥的话于不顾,而站到了那两个长相猥琐的小胡子一边呢?

替徐逍遥心焦的自然不止易仙妮一个,萧大叔和金二哥也是屏住了呼吸,这吕木放不放不出来,不打紧。可要是吕木不能作证,易清的证供就毫无用处,如果易清的证供毫无用处,那李老实一案就不能拨云见日,李老实一案没有一个定论,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和徐逍遥这小白脸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时面对可想而知的悠悠之口,两人的下场只能用凄凉来形容吧?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堂上看起来最不相关之人却成了原来的焦点李老实,可能是跪地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李老实盘腿在担架边坐了下来,帮着担架上的儿子推拿起来,一下一下,每一下似乎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徐逍遥看到这副情景,甚至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这就是那些人嘴中面善心恶的父亲吗?这就是狠毒堪比猛虎的父亲吗?

就让自己给这无情的恶意谣言,来一个最后的终结吧!

想到这里徐逍遥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地道:“大人,让卑职一一来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凶器怎么进了现场,第二个问题谁才是此案的真正凶手。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卑职避而不答,而是因为答案实在是太过简单了,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直指本案凶手的身份!”

“什么?”李知廉终于吃了一惊,“你说你知道本案的真凶是谁?”

“没错!”徐逍遥冷列的眼神扫了一圈大堂上的诸人,随即正声道:“行凶之后把凶器放进现场的办法十分简单,那就是凶手混在第一批冲进现场的人群中,趁着现场的混乱,把凶器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了床下。所以说凶手就在那些第一批冲进现场的几人之中!”

“等一下,等一下!”李知廉闻言一边止住徐逍遥说话,一边取过案上有关此案的卷宗,翻看了起来,半晌之后,李知廉摇了摇头,“你说起这个,本官倒是有个疑问,当时冲去现场的有十几个人,而且他们都声称是听到王瓶儿的叫声,才冲了过去。按照你的说法,王瓶儿根本没有力气发出尖叫,那么你的推论不是和证供出现矛盾了吗?”

“大人,这个诡计真的是被用烂的一个手法。也就是凶手自己在现场或者是在现场附近,模仿死者发出尖叫使别人误以为那时是死者遇害的时间其实死者早就被杀。那么凶手自然也能够制造出不在场证明。卑职翻看过历年的卷宗(参见《少年包青天》第一部高丽使臣案),此类诡计在很多案件都有运用而且无论男人女人发出尖叫时的声音都差不太多,也就是说当时在现场附近的任意一人都有可能使用这个诡计。”

李知廉思索了一下,恍然地一笑,“原来如此,这么想来倒真是说得通。好!那本官问你,这十几个村民中,谁是杀害王瓶儿的真凶呢?你可有确实的证据吗?”

李知廉此言一出,堂外听审的蔡家村村民顿时闹腾了起来,本来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大老远从蔡家村赶来长兴县城,一开始一个知县,一个捕头,互相之间狗咬狗,还自觉得不虚此行。怎么看着看着,忽然谋害王瓶儿的凶手竟然就可能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呢?

徐逍遥闻言摇了摇头,压过众村民的声音,“禀告大人,凶手并不在十几个村民当中。不知道大人可还记得卑职对于死者留言的猜测?”

“你是说死者暗指谋害她的人是一个官?”李知廉又认真翻看了一下案卷,“没有啊!案卷上只写了‘十三个蔡家村的村民一同破门而入’,没有提到在衙门任职之人啊?难道案卷漏了什么人?”

“不!案卷上没有漏下任何一人,但是十三个蔡家村的村民却未必个个都是在城外务农的农民!”徐逍遥说到这里,忽然用手指向了大堂中的一人,高声道,“难道大人忘了他也是蔡家村的村民吗?”

李知廉顺着徐逍遥所指的方向一看,脸色大变,厉声道:“徐逍遥,你疯了吗?他是蔡师爷!”

面对李知廉的喝骂,徐逍遥毫不退缩,“蔡师爷就不是蔡家村的村民吗?卑职在王瓶儿遇害当日就见到蔡师爷在现场徘徊,而且李衡李捕头也可以作证,蔡师爷就是第一批冲进现场的村民之一,李捕头还对卑职说,多亏那些冲进现场中的人中有蔡师爷维持秩序,否则现场的证据岂不是被破坏一空了吗?如果大人不信,可以问问李捕头,可有此事!”

李知廉连忙看了一眼队列中的李衡,李衡见状知道躲不过去,只好如实道:“第一批冲进现场的十三个村民中,确实包括蔡师爷,案发前一日下午,蔡师爷曾向大人请假回家,所以案发那天蔡师爷也在蔡家村。”

李知廉闻言稍一回想,果然有此事,难道凶手会是他?这个念头在李知廉的心头一闪而过,不过旋即就被否定,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想到这里,李知廉摇了摇头,对着徐逍遥道:“徐捕头,就算蔡师爷当时在人群中,但是就凭一个‘吕’字,就断定蔡师爷就是此案的凶手,未免太武断了吧?而且关于‘吕’字的推断,还是你自己的解释谁也没有办法证明啊!”

徐逍遥早就等着李知廉的这句话,大声道:“不!卑职说出此言,自然有证据证明!”

“你有证据?”这回李知廉的神经再次受到了冲击,“徐逍遥,本官劝你三思而后行,如果所言之证据不够确凿,刚才你的言行已经犯了以下犯上之罪,是要受笞杖的!”

徐逍遥对李知廉的威胁不屑一顾,尤自道:“卑职既然有胆说,自然有十分的把握,如果大人允许,卑职这就叫证人上堂作证。”

“还有证人?”李知廉看了看面色如常的蔡师爷,再看看堂下不安分的蔡家村村民,知道不让徐逍遥把话说完,断是不能善了此事,于是道,“既如此,就把你的证人叫上堂来吧。”

徐逍遥闻言谢过李知廉,然后对着围观的人群喊道:“蔡大路何在?大人传你上堂作证!”

蔡大路?谁是蔡大路?

易仙妮闻言连忙往人群中四处打量,徐大哥果然是算无遗策,早早就安排下了证人,这回看那个什么大人和师爷还有什么话好说,我早就看那个处处针对徐大哥的小胡子不是好人,想不到他还是一个杀人凶手,如果没有徐大哥,这个人面兽心之人,可能就要永远沐猴而冠,逍遥法外了。

此时混在人群中听审的蔡大路自然也听到了徐逍遥的叫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怎么扯到我蔡大路头上来了,我虽然偷看过王瓶儿洗澡,但是出事那天我偷看的是村口的李家媳妇啊?怎么就说我是什么证人呢?知道我蔡大路最怕的就是官,叫我上去做证人,不是整人吗?

蔡大路想到这里正要趁机溜号,但是背后却不知被哪个好事的推了一把,身子一个不稳,自己就冲出了人群。满面惶恐的蔡大路正要退回人群,离蔡大路较近的李萧见到徐逍遥的眼色,一把拎住了往回跑的蔡大路,将他推搡到了大堂之上。

徐逍遥对着逃无可逃的蔡大路笑了一笑,轻声道,“大路,对不住你了,呆会儿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保你没事。”

保我没事?才怪!蔡大路脸上不敢有所反应,心里却嘀咕了起来,刚才他在下面可算是看明白了,被这位徐大捕头保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凄惨悲凉的。如今这个瘟神又说要保我,这不是害我吗?

“这就是你说的证人?”李知廉有些疑虑地问了徐逍遥一句,见徐逍遥点头,便对堂下发呆的蔡大路道,“蔡大路,你可看到了蔡师爷杀害王瓶儿?”

“啊?”蔡大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是真正的大官――县太爷啊!于是神经质地往前一个扑身,就五体投地地跪倒了在了地上,颤声道,“小人蔡大路,见过青天大老爷,祝大老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李知廉先是被蔡大路的跪地动作吓了一跳,后来见到蔡大路对自己敬畏非常的模样,又收起了惊吓,不自觉地开心得意起来,于是用格外温和的声音道:“蔡大路,现在才是五月,离本官寿辰还有大半年呢。好了好了,本官念在你第一次上堂也不怪你,你说说吧,关于王瓶儿一案有什么要说的啊?”

蔡大路心中的石头放下一半,刚才只想着尽量对着这个狗头县令说些好听的,就像哄自家以前那头犟驴似的,这招果然管用,无论是官是驴,把毛给它捋顺了,脾气就变成和气了。

可是转眼蔡大路又犯难了,知县要自己说关于王瓶儿的事情,自己除了知道王瓶儿腰间有一颗红痣外,其他没什么好说的。难道知县想要我说的就是这个?

那边蔡大路在胡思乱想,徐逍遥却是趁机道:“蔡大路,你昨日不是想要还钱给王瓶儿然后要回借据吗?”徐逍遥说着指了指李知廉案上的红木盒子,“那些借据就在那个红木盒子里,你何不直接和大人说说此事呢?诺,这就是你托我交给大人的一贯钱,现在如数奉还给你,你把他交给知县大人吧。”

蔡大路听徐逍遥这么一说,明白了过来,感情徐捕头把我叫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啊!可是这和杀死王瓶儿的凶手有什么关系呢?蔡大路想不明白,不过讨回借据的确是一件大事,要是半夜被王瓶儿找上门来,那可大事不好!

于是蔡大路接过徐逍遥手中的铜钱,随即举过头顶,道:“大人,小民蔡大路,于去年借了王瓶儿一贯铜钱,现在凑足了本利,想要换回借据,好叫王瓶儿的冤魂不向小民讨债,还请大人给小民作主。”

李知廉有些出乎意料,本来以为徐逍遥会请出什么强有力的证人,怎么到头来变成了讨要借据的小事呢?

不过李知廉对蔡大路的印象不错,于是道:“既如此,本官便成全了你。”

李知廉从红木盒子中拿出了借据,一共约莫有二十来张,心道这个王瓶儿生前倒还是一个放债为生的主。不过说来此事也合情理,一个寡妇,没有营生,只能仗着以前的家底放债为生了。

“恩?”将借据翻看了一遍的李知廉,轻‘呓’了一声,“蔡大路,这一叠借据中并没有你画押的借据。”

李知廉想了一下,对着一旁的李衡道:“李捕头,你是否在现场漏了几张借据没有带来?”

李衡连忙回禀道:“禀大人,卑职担心这些借据有关命案,所以匣子中的借据一张不落带回了衙门,还特地搜查了现场,再也没有发现其它的借据。”

李知廉点了点头,“蔡大路,你也听见了。这匣子中中没有你的借据。兴许死者把你的借据弄丢了也未为可知。”

蔡大路抓了抓头,想起了什么,“禀大人,蔡大路是大伙叫我的匪号,就因为我做人比较大路。我的本名叫做蔡兴龙,高兴的兴,龙舟的龙,不知道借据上有没有蔡兴龙这个名字呢?”

“蔡兴龙?”李知廉再次翻了一下借据,还是摇头,“还是没有。蔡大路,既然借据不知所踪,王瓶儿也已不在,你就用这一贯钱给死者买了棺材,本官担保不会有冤魂会向你索债。你就放心吧。”

蔡大路闻言很是无奈,他所想的只是要回自己的借据,如今不仅一贯钱没了踪影,借据还要不会来,回到家里,要和娘子怎么交代呢?

李知廉不去理会下面跪着的蔡大路,对着徐逍遥道:“徐捕头,你不是要给本官看证明蔡师爷就是杀害王瓶儿凶手的证据吗?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十分十的证据?”

“没错!”徐逍遥点了点头,“大人,难道你忘了,卑职说过王瓶儿在弥留之际,曾经想在红木盒子中找寻一张可以证明凶手身份的字据,可是那张字据不翼而飞了。拿走这张借据的是谁?自然就是凶手自己,他趁着王瓶儿把注意力放在吕木身上的时候,趁机拿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借据,也或者是两人前几日相好时,趁夜偷走了字据,反正就是想彻底撇清自己和王瓶儿之间的关系。哪知这次凶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慌乱之中,虽然拿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借据,但是同时也错拿了蔡大路的借据。这也是为什么蔡大路的字据会不在红木盒子中的真正原因!”

“你刚才说凶手是蔡师爷,蔡师爷的名字是蔡舆能,蔡大路的名字是蔡兴龙。”李知廉说到这里,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不再言语。

如果是寇冲冠在这里,肯定会问,蔡舆能和蔡兴龙两个名字很像吗?我怎么不知道啊?也许这个问题也是很多堂外听审之人的问题,他们大多是没有读过书的村民,或是和王瓶儿一般只认识有限的几个字。但是堂上所有识字之人,却是心中充满了震惊,难道事实的真相这的就是这样吗?

徐逍遥说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没错,他们的名字很相近,如果用草书来书写,更是难以分辨。蔡?能(蔡兴能),蔡??。这两个名字就是平常也很容易弄错,更何况蔡师爷是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取走借据的时候呢?这也就是蔡师爷是本案真凶的一大有力证据!”

(发功过头,5k+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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