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殿下闻言,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浅浅的,不像笑容的笑容,
道:“但愿如此。”

言下之意,却不是完全相信了。

弗儿见状,面纱下的双眼闪了闪,倔强地想道:你现在是不信,过不了多久,你会信我的。

这时,十五殿下转过头来,他那没有焦距的双眼,温柔地对着弗儿,轻言细语道:“如今内忧外患,只有卫将军回来,方能盘活这局棋。到时卫将军回来了,又能完全为我所用,弗儿,你可以说是居功甚伟,功成之日定立你为侧妃。”

弗儿大喜,她连忙站起,朝着十五殿下盈盈一福,道:“谢殿下。”

,“不忙。”十五殿下挥了挥手,道出两个字。他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弗儿却明白这两字的言外之意:如果此事不成,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她自然也讨不了好去。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太监在外面唤道:,“禀殿下,赵官人求见。”

赵俐弗儿的眼神微冷。

十五殿下看向弗儿,温柔问道:,“弗儿,你昔日的主人来了,愿意见否?”

这句,“你昔日的主人”几个字一出,面纱下的弗儿脸色便是一变。

她现在好歹也是当权的殿下之姬,赵俊这个昔日主人的存在,简直是对她的羞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出身是多么卑贱。特别是现在,十五殿下这么亲口点出,直让她感觉到好不难堪。

弗儿正要说什么,一眼瞟到十五殿下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心下一凛,付道:我这刚刚得势,便厌弃旧主人,只怕会在殿下心目中留下无情无义的印象,于我将来不利。

想到这里,弗儿站起身来,她盈盈一福,脆声道:“汉人有言,嫁鸡随鸡,弗儿现在是殿下的人了”自当一切听由殿下安排。”说罢,她慢慢向后退去。

见她识趣地避开,十五殿下转过头来,唤道:“宣赵官人进见。”

“宣赵官人进见”

脚步声响,不一会功夫”赵俊清楚有力的声音传来,“臣赵俊,见过十五殿下。”他一边行着礼,一边打量着四周,见殿下没有弗儿的身影,不由有点失望:那婢子在十五殿下身边是个得宠的,若是她在,我说起事来也容易些。

水huā飞溅着,建康渐渐在望。望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画檐粱角”卫子扬和冯宛,都看得出了神。

在他们不远处,周夫人长吁一口气,道:“总算回来了。”

“是啊,夫人”总算平安回来了。”

管事在旁跟着感慨一声后,瞟到另一侧船头的冯宛和卫半扬,见两人并肩而立,衣袂在风中飘舞,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渐渐的,船快靠岸了。

冯宛转过身,曼步朝周夫人走来。随着她走近,众少男少女停止了喧嚣,有点期待地看着她。

这眸子,冯宛等人虽是与他们一道同行,可那态度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对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山坡上的瞬间惊艳。好不容易看到冯宛主动走来,心中无比希望她是来告知行止和住处的。

冯宛走到周夫人面前,与她一礼后,微笑道:,“伴君千里,终须一别。眼看就到了建康,妾身前来,是与夫人辞别的。”

“辞别?”周夫人一愣,在众少男少女的惋惜惊呼中,不解地问道:,“既然同到了建康,更当相互帮助才是,怎么冯夫人却说起辞别?”

冯宛一笑,她转头看了一眼卫子扬,道:“我家郎君不喜繁华,到了建康可能还会南下。因此前来与夫人道别。”

,“原来如此。”周夫人点了点头,她想到了卫子扬那让人惊艳的半截面容,想道:这也是个不错地安排。

周夫人想的正是实情,冯宛与卫子扬,此次前来建康,不过是游玩放松的,可没有想过要与这些世家牵扯过深,更压根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行止住处透露给他们听。

这里冯宛与周夫人说着话,那边,船已渐渐驶向岸边。而岸边,早已是人头耸动,周氏众人的族人,已经前来迎接他们了。

见到亲人,少年们扑了上去,隔着江便在那里相互叫唤。冯宛微微一笑,转身来到卫子扬的身边。

“砰”的一声,船靠上了码头,在周氏众人还在寒喧之时,冯宛和卫子扬,已率着亲卫们,慢步向岸边走回。

他们虽然只带了三十个亲卫,可这些亲卫一个个高大勇猛,胯下的坐骑,也是神骏之极。一时之间,岸边的人都向这里望来,纷纷猜测着他们的来历。

转眼间,一行人来到了岸上。

就在这时,四周喧嚣声一止。冯宛还在纳闷间,那刚刚安静下来的四野,陡然暴发出一阵狂热的尖叫。

尖叫声伴随着急急涌动的人流,向一队人马围去。冯宛好奇地转过头,便这么一眼,她竟从透过人流,从那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竟是她曾在云城时遇到过的玉郎!

只是一眼,冯宛还不曾看清,如潮的人流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卫子扬见冯宛发怔,低声问道:“怎么了?”

冯宛低声道:,“那些人围着的,似乎是曾在先帝和五殿下身边出入过的那个玉郎。”

玉郎,卫子扬也是见过的。当下他昂起头,定定地朝那队伍看去,可是人山人海,哪里能看到什么?

,“不要看了,走吧。”

,“恩。”

两人本来便没有目的,当下便避过那挤涌的人流,朝着另一侧走去。不一会功夫,他们便离开了河岸,来到了官道上。

一个幕僚走到他们身后,一边四下观望一边威叹道:,“生长至今”

方知什么叫鲜huā着锦,烈火烹油,繁华至极。”

这幕僚的话,引得众人频频点头。的确,现在连冯宛在内”都有点眼huā缭乱。整个河岸数百亩的所在,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只船,无数或着锦或着布衣的人来来往往,担夫小贩大声吆喝个不停。身着华丽之极的晋裳的少女贵妇,也扭着腰肢在人群中,如蝴蝶一般穿棱。

想在都城,也有如此热闹时。可那里的贵族是横冲直撞,庶民是愁眉苦脸。哪里像现在这般,便是最低贱的担夫”也是脸色红润”衣裳完整,吆喝时中气十足的?这是衣食无忧才有的现象啊。

望着那些停下马车,等着成群结队的庶民先过,虽然催促吆喝,却不曾动刀动枪,血溅五步的贵族们,卫子扬都忍不住感叹道:,“终究是繁华地,富贵乡。”

走在官道上,官道的两侧都蹲着小贩和农夫,他们摆上自家生产的,或用来交易的小事件,精神十足地招呼着冯宛等人。

就在卫子扬等人一边慢步而行,一边欣赏着四周的繁华热闹时,冯宛忍不住回过头,再次看向那被人群包围的所在。

哪知,她这一回头,正好一辆马车在欢呼中驶了出来。而马车的主人,正向她这边瞟来。

四目一对,不管是冯宛还是马车中的玉郎”都是一愕。

呆怔中,玉郎一脸的不敢置信。就在这时,卫子扬走到冯宛面前,牵着她的手问道:,“发什么愣?”

他这个亲昵的动作”马上入了玉郎的眼,当下,他定定地向卫子扬打量而来。不过,卫子扬戴着斗笠,他一边盯了好几眼,都没有认出来。

回过头,玉郎低声交待几句,只见马车驶动,竟是朝着他们直直驶来。

冯宛见状,心下一惊,连忙低声说道:,“子扬,玉郎看到我,他过来了。”

卫子扬闻言,回头望去。瞟了一眼,他问道:,“认是不认?”

冯宛略咚犹豫了一会,回道:,“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前她与玉郎套近乎,只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或者说,只走出于她对建康,对晋地强烈的思念。现在,这些理由都不存在了,便是相认也没有必要。

卫子扬点了集头,他翻身一跃,跳上了马背,牵着冯宛的手也上了马背后,马鞭一甩,喝道:,“驾一”

喝声一出,骏马冲出,随着他的动作,众骑士也连忙紧紧跟上。

玉郎的马车才冲出十几步,便看到他们跳上马背,远远离去的身影。挥了挥手,令得取夫停下马车后,玉郎直直地看着一行人的身影,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他是卫子扬!”

真没有想到,卫子扬竟然带着冯宛来到了建康。看这两人相处的情形,竟是亲密无间,宛如夫妇。

在玉郎发呆时,一个青年凑近他,叫道:“四兄,你在看什么?船已经到了,太后令你迎接的人快上岸了,别耽搁了。”

玉郎点了点头,回过头来。

这时,另一个青年凑过来,他朝着已去得远了的冯宛等人望了一眼,转向玉郎好奇地问道:,“那伙人个个身手不凡,四兄,你认识那妇人?”

玉郎笑了笑,道:“许是眼huā了。”他一哥不想多说的模样,两个青年也不再多问。当下,马车转向,迎向正慢慢驶近,眼看就要停泊的巨船。

在玉郎的马车驶过时,周氏众人的马车连忙侯在一侧。众少年子弟,更是目光痴迷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便连周夫人也在目送着玉郎离去,直到他走得远了,方才叹道:“颖11虞氏本已式微,可这两代却屡出奇才,真是兴盛在既!”

另一侧,一个周氏的少年正与另外几个家族的少年聚在一起,争议不休着”“虞四郎俊雅风流,真真当世无匹。”“也不能说是当世无匹,几大家族中,哪一家族没有这么一个二个琅琊玉树般的人物?虞四郎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周氏少年恩恩几声后,突然记起在那山坡上看到的一幕,忍不住插嘴道:,“说起俊美,虞四郎等人,可远远比不上刚才离去的一个郎君。

啧啧,那个郎君才真正说得上是貌比天人,皎如皓月之辉,直可把世间的美男子都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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