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
苏紫染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身子僵在容恒怀里,默默地垂着头,还时不时瑟缩两下,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可旋即她又有些着恼,自己分明就没有做什么事儿,为什么会有种偷情时候被丈夫抓到的羞耻感?

容恒这厢更是两难,对于怀中的人儿,他是既不能放手又不能继续抱着,视线不断游弋在泉边的男人和怀中的女子之间,举棋不定。可是很快他就坚定了一个念头:虽说被睿王误会事态严重,可要让凤兰就这么掉进水里事情就更严重了!

所以无论如何,在睿王接手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正愣神间,男人的身影已经渐渐走近过来。

容恒忙解释道:“王爷,末将方才见王妃寒症发作,摔倒在地,这才将王妃带来了这里,还望王爷不要误会。”

“寒症发作,摔倒在地?”君洛寒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不知容将军是在何处见到本王的王妃摔倒在地?”

容恒眼神一闪,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总不好说是在王爷您的房里吧?

“在……”

没等他支吾出个所以然来,苏紫染便断断续续地打断,嗓音因为寒气而微微地发着《一》《本》《读》小说 ybdu颤:“就在王爷寝……居!”她知道,这种时候,遮遮掩掩的反而叫人误会,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恰逢……容将军来找妾身,见到妾身……摔倒在地,就……”

“就抱着王妃来了这儿?”君洛寒凤眸一眯,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苏紫染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可她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他要生气她也没有办法,眼波流转,突然话锋一变道:“劳烦……王爷来……扶妾身一把可好?”

男人虽然还是皱着眉,身体却毫不迟疑地一跃入了水中。

自他出现在这里到他从容恒怀里将她接过,脸色就没有好看过,但是此刻,他紧绷的下颚终于微微舒散了些。

守了一夜她都好好的,却不想他只出去那么一会儿,这该死的寒症就突然发作了。

倒还真是够巧的!

“多谢容将军救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感激不尽。”他微蹙着眉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话却是对着容恒说的,“接下来的事本王会处理,容将军放心离开吧。”

容恒见他没有追究自己擅闯他寝居的罪责,心里放宽不少,连忙躬了躬身:“睿王不必客气,这是末将应该做的。”随即便上了岸,与温泉中二人点头道别:“末将告辞。”

苏紫染蜷着身子倚在男人温暖的胸膛上,薄唇依旧在发颤,眼中却是清明一片。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易地而处,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男人生气的原因,便软了语气:“王爷别生气好不好?”

男人斜了她一眼,反问:“本王何曾生气了?”

她嘴角微微一抽,这个死鸭子嘴硬的男人,她又没说他是吃醋,至于连这都不承认么!

“敢问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打着寒噤问道。

温泉水虽比平常的热水让她好受些,可还是不能完全祛除她身上的寒气,此刻,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片,说话的时候也仍是颤音未消。

“碰见镇南将军了。”男人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想要为她祛寒,却蓦地被她按住,他一怔,这种情况下她的动作还能这么快?

苏紫染对于他的回答似是意料之中,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镇南将军本就不是苏陵川那种草包,指望瞒过他,恐怕得好好地花上一番功夫。依照容恒方才的表现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他之所以会放行,恐怕就是为了避免他们再被别人撞见。

可现在他为什么会告诉君洛寒呢?难道最该瞒着的不就是这个男人吗?还是说,他觉得与其被睿王找到,不如自己主动交代来得坦荡?

被她按住的臂弯使了几分劲,直接绕离了她的手,她却再次将其按住,倔强地摇头:“我知道王爷也……伤得不轻,不要再浪费内力了。寒症每回……发作几个时辰就会好,昨夜只是个意外。”

男人的动作果然顿了几秒,只是除了眸色一闪之外,脸色不曾有丝毫变化。

“本王没事。”

一如既往霸道生硬的语气!

下一秒,他温热的大掌便轻轻落在她的腰间,不容置喙地往她体内输送着热源。

那一刻,苏紫染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寻到了久违的温暖,恍惚地就像回到了与他初遇时那般。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颊上升温,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爷今晨这么早就出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目睹男人几不可察变化的脸色,她不由暗悔,怎么这么点气氛就让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她只是他被迫娶来的王妃,深沉如他,怎么可能会跟她分享这种禁忌的秘密?

男人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豫,片刻,轻声道:“本王的毒,刚刚才解。”

苏紫染登时一诧。

刚刚才解?

所以今晨,他是去解毒了吗?

那昨日,他是在身中奇毒的情况下用内力冲破了穴道,到了夜里,又用内力替她疗伤?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么!

“王爷……”

“好了,快上去吧。”男人张口将她的话打断,目光不自在地别开。

苏紫染闷闷地“哦”了一声,心知他不愿与自己继续这个话题,便识趣地没有再说。

上了岸,虽然浑身湿透,可在这日头高照的时候,总算也没有感受到凉意,拾步便要离开。

只是男人走了几步却又顿住,她诧异抬眸,就见他回头去捡她方才裹来的被褥,复又回到她身边,将褥子丢给她。

“披着。”声音沉沉,语气淡淡。

她抱着怀中的那团被褥,望着他脚步翩跹、没有丝毫停顿的背影,怔怔地失了神。

翌日。

熏香缭绕的房中,男人里衣半褪地坐在床边,女子微弯着腰站在他身前。

昨日出去解毒的时候,君洛寒还顺带了伤药回来,经过几夜的“磨合”,两人总算是能够平静地同睡一床。可今早苏紫染一起来就看到男人自己在换药,思及自己被他救了这么多回,便忍不住将那任务接收过来。

君洛寒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有些古怪,他原本换药换得好好的,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杀出来,而他最终竟然还拗不过这女人强硬的姿态,让药和绷带都入了她的手中!

屋子里静谧和瑟,落针可闻,莹白的小手与他古铜色的肌肤对比分明,她所有的动作全都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这男人一丝一毫。

明明已经过了三天,可他胸前的伤却依旧非常瘆人,或许是因为中过毒,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好好处理,又或者是因为她昨日没有考虑周全便让他入了温泉,导致他的伤口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

似乎所有的危险和困难到了这男人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永远只会说“没事”,这样漠然又深沉的他,叫她看不透的同时又隐生一股心疼。

午后,相府急件来报,清姨娘小产、性命垂危。

苏家父女皆是大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清姨娘竟然怀孕了——还是在老太君逝世前怀上的!

苏陵川的脸都青了,因为据来人所言,清姨娘的孩子是生生给撞没的,而那猛烈撞击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夫人!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明明那贱人自己也怀了孩子,却还成天想着去害别人的孩子!

苏紫染敛着眸色,心中时不时地浮现那日去静心庵途中遇到的樵夫,粗布麻衣,腰间却配着一块玛瑙玉玦,若是她没有记错,同样的玉玦,不喜装扮的清姨娘却是每日随身佩戴的。

巧合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事关齐环渊,她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把所有的情况全都搞清楚!

原本家中妾室的事儿是不该摆到明面上来说的,可清姨娘都已经生命垂危,苏紫染便借此劝苏陵川回去一趟,反正在这避暑山庄也只是悠闲度假,整顿门风才是他此刻该做的。盛怒之下的苏陵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便趁胜追击,让他同意自己与他一块儿回去。

“你去做什么?”苏陵川白了她一眼,“如今你已经是睿王妃,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着些。皇上越来越器重睿王,你赶紧给睿王生个孩子,坐稳睿王府女主人的位置才是真!”

苏紫染嘴角抽了抽,可她是铁了心要去,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放弃?

“爹,女儿就算嫁了人,那也是苏家的女儿。反正在这避暑山庄也是闲得发慌,还不如与爹回去看看我那还未出世的弟弟……”她试探着叫了声“弟弟”,果然见苏陵川脸色一变,想他定是希望苏家门丁兴旺的,如今被齐环渊害死一个,就算那女人也还怀着,他心里也必定恼着呢!

“那你且去问问睿王同不同意。”

苏紫染得逞地笑了,恐怕苏陵川还不知道,她那相公一般情况下都是不管她的吧!

果然,与君洛寒一说他就同意了。

只是他那是什么眼神?

鄙视?了然?嫌弃?

最后,经他用凉飕飕的语气总结成了一句话:“王妃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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