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绣的孩子生了下来,一大家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薛直和郑绣两个想了好些个名字,总觉得到时候肯定是够用的。

可是等孩子生下来,挑挑拣拣的,却觉得哪个都不适合。

幸好孩子还小,也不急着起大名,起个乳名叫着也是一样。

贵和长公主看他们夫妻二人拿不定主意,便帮着出主意:“咱们一家都是小子,难得阿绣生了个女孩儿,乳名就叫宝儿吧。”

郑绣和薛直自然将孩子看成心中至宝,这乳名又亲切顺口,于是孩子的乳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薛宝儿在郑绣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才出声,生下来就有五斤快六斤的样子。眼下一斤还是十六两制,可想而知这小丫头是生的多么圆润。

贵和长公主从前还和郑绣开玩笑说,等她生下孩子后借她逗弄几日,眼下却是真的每日都日都要来瞧瞧襁褓里的宝儿,一瞧就移不开眼似的,在浩夜堂一待就是半个下午。连宝儿的洗三,抓周,满月酒都是贵和长公主一手操办的,其喜爱之情可想而知。

薛勉都觉得自己失宠了,可是他下学后和薛劭一起回来了,瞧见宝儿香香软软,玉雪可爱的模样便又醋不起来了。尤其是想到自己眼下也是哥哥了,得给妹妹做个榜样,最不经事儿的薛勉都以十分可观的速度成长起来。

郑绣在月子里调养着,薛直仍然担心她的心病,还是让苏清如跟随郑绣左右。

苏清如也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别的不说,说法逗乐的法子那是一个接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郑绣看着女儿一天天在长大,家人又都在自己身边,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多忧虑了,月子里调养下来,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宝儿三个月的时候,郑绣自觉自己已经没有抑郁的倾向了,便让薛直把苏清如送回两淮。

苏清如在她身边待了这么久,她也能看出来苏清如一心记挂着家里的叔伯兄弟,并不是发自内心想留在京城的。

薛直听了,便道:“反正你觉得同她投契,便让她留在府里当大夫不好么?”

郑绣差点给听笑了,啐了他一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软硬兼施,逼着人家来给我医病的。如今我都好了,怎么好再强人所难?还是让苏姑娘回两淮,同家人相聚吧。”

薛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把苏清如又留了半年,确保郑绣是真的康复了,才让人把苏清如送回了两淮。

郑绣自然是舍不得她的,她让薛直给了丰厚的酬金不说,还让人装了一马车的礼物让她带了回去。

苏清如跟她亦是相处出了真情实意,临行前还同郑绣说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便使人去两淮找她,她一定会来京城帮忙。

送走苏清如后没多久,郑纤的婚事也有了着落。

郑仁帮着相看了京城本地的一个秀才,姓黄。这位黄秀才家乡山洪倾泻,一家子都造了难,只有他因为留宿在半山上的荒屋废寝忘食读书,而逃过了一劫。黄秀才在家乡为父母守过了丁忧,孤身一人上京投靠了远房亲戚。

这家远房亲戚乃是郑仁的同僚,家里虽然也不算富裕,但家人清正,为人甚好。

郑仁也见过这个黄秀才几次,考校过他的人品和学问。十分满意之下,才起了结亲的心思。但郑纤眼下也是有主意的人,郑仁也没有擅自做主,而是透过郑老太去问过了郑纤的意思。

郑纤信不过她娘朱氏给挑的人家,因而在石牛镇上迟迟没有说人家。眼下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父母年纪大了,爹娘不顶用,她能仰仗的自然也只有郑仁。

因此商量过后,郑仁便把黄秀才请到了府上做客。郑纤隔着镂空的雕花屏风看过了一眼,又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黄秀才一表人才,又温文知礼,对答有度,郑纤自然也就点了头。

黄秀才一届秀才,能同郑仁接亲,已然是不敢想的事儿了。后头两人又在长辈的默许下,见过几面,更是觉得投契。婚事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郑纤的婚事定下来后,郑仁才把郑全和朱氏从石牛镇上接了过来。

朱氏对这桩婚事本是颇有微词的。她和郑全还都在呢,怎么就轮到大房的伯父去做主侄女儿的婚事了呢。不过郑全在上头压着,她也不敢表达出来,只想着上了京城,见了郑纤,可得同她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到了京城后,便给京城的繁华给唬住了眼。再被人接到了上坎胡同,看着这大宅子就更是傻眼了。郑荣也被他们夫妇带到了京城,来的头一天被郑全带着上了街,看到这样多好吃的好玩的,当下就玩的忘乎所以,然后他又见到了郑誉。郑誉如今在京城里学了几年学问,已经不是从前乡间只知道野玩的孩子了,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的衣裳。这让郑荣越发嫉妒,晚上回来就同朱氏撒娇,说就想待在京城,不回家乡那个小地方了。

朱氏来的时候就起了这个心思,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便更是拿定主意了。当然她也不傻,知道郑全只想回乡间安老本分地过完下半辈子,若是把这心思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少不得还得被他训斥一番,于是便没有把心里的话同郑全交底,只想着由自己想办法。

不久郑全和朱氏又见了黄秀才一面,观他气度样貌都是不凡,两人心下都是颇为满意的,朱氏便没了说头。转头她跟郑纤私下相处的时候,便对郑纤道:“娘知道你伯父给你选的是个好人家,可黄秀才爹娘到底都没了,往后家里总是冷清的。你看咱们家这么多年都是一起的,不如爹娘就留下来照顾你们……”

郑纤何等明白她娘的为人,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娘是想留在京城不走了。她自问心里确实还是舍不得爹娘的,但是她自己如今能嫁到京城,都是沾了大伯的光,若是爹娘和弟弟留下,家里没个营生,还是得麻烦大伯,当下听了便没有表态。

朱氏眼看自己在女儿面前说干了口水也不管用,便又去游说郑老太。

郑老太可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软,朱氏想着自己多说两回,多使劲儿,总能把郑老太说动的。

可没成想,郑老太在京城经历过一次被人当枪使的境遇,已然知道眼下大孙女和大儿子身份特殊,需要时时放着被人算计,越发地谨慎起来了。

因而朱氏在她面前哭诉了几回,郑老太也并不包揽什么,只是说些宽慰她的话,说以后郑纤自然有郑仁和郑绣看顾,往后的日子不会差的之类的话,来宽朱氏的心。

朱氏哪里是真的担心郑纤,不过是想在京城享受繁华,因而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款型,反而被心头那团火烧的日夜男安。

郑绣生产后隔年的三月,就是郑纤的婚期。

郑绣出资给她们小夫妻在乌衣巷里买了间一进的宅子,乌衣巷里都是些读书人,风气好离得也近,方便了几家人以后的走动。

郑纤自然是感激不尽,想推辞,可是黄秀才身无长物,之前还寄居在亲戚家里,若是推拒了,两人往后怕是要租赁院子过日子。如今黄秀才也没有大的进项,若是再支出这么一笔,两人婚后的日子也就过的艰难了。她一时也是纠结无比。

郑绣却根本没给她推辞的机会,宅子买好了,过到郑纤的名下,婚礼前就把地契房契直接都给了她,还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手道:“女孩子家,手里总是要有些东西才能硬气的。”那位黄秀才眼下一文不名,看着是个好的,却难保日后发达了,还能像眼下这般。郑绣这么做,自然是为了郑纤好。

郑纤越发感激,她娘在出嫁前都没给她准备体己东西,更别说嫁妆还都是她大伯给准备的。

朱氏在这段日子里上蹿下跳的,还借着看宝儿的由头,来了庆国公府两回。

庆国公府的富贵更是她见所未见,加上郑绣身边时时有几个大丫鬟跟着伺候,她也不敢放肆,来了两回都只敢说些寒暄的场面话,对自己的想头只字不敢提。

郑绣何曾没看出她的想法,只是当看不到罢了。

好在郑纤的婚期没多久就到了,郑仁风风光光地把郑纤从上坎胡同嫁了出去。

郑绣和薛直也前去观礼了,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办完了婚礼。

郑纤和黄秀才婚后三日,郑绣怕朱氏再闹腾什么,便赶紧跟她爹商量了一番,把朱氏他们送上了回乡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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