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安自取其辱,本想卖弄一番,却被王源戏弄的跟个傻子你一般,也不敢再多言语,只得收敛气焰,老老实实开始谈及和议之事。
“王副帅容禀,我南诏国主阁罗凤其实本无反唐之心,此次战事的起因是因为原云南太守张虔陀行至轻浮侮辱王妃所致,此事想必王副帅有所耳闻。之后我国主要求张虔陀赔礼道歉,那张虔陀非但不依,反而恬不知耻的辱骂我国主。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国主才忍无可忍攻下姚州杀了张虔陀。在这之后,剑南鲜于大帅率兵来伐,我国主立刻表示可以交还姚州平息纷争。然而鲜于大帅不愿接受条件,故而我国主才不得不举兵迎敌。希望王副帅明察这次纷争的起因。”

王源淡淡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然后呢?”

周德安道:“之后的情形王副帅亲身经历,倒也不用在下多嘴了。王副帅用兵如神,在曲州,在嶲州,在泸水,在弄栋城,在羊且咩城连番取得胜利。我南诏国损失惨重,终于落得孤守于太和城的情形,这些倒也罢了。王副帅既然已经惩罚了南诏,难道还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不成?我想,南诏国付出的代价也足以弥补当日攻姚州杀张虔陀的过失了吧。所以,王副帅何不适可而止两国重新修好,消兵弥戈,恢复两国之间的和平,这对大唐和南诏而言都是好事。王副帅是明事理之人,当知战则两败,和则双赢之理。”

不得不说,周德安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说话有条有理,听着也很中听。话语中不露声色的暗捧王源,却又不显得油滑奉承。

王源微笑道:“听了周学士这一番话,让我觉得如果我要是再进攻太和城,倒显得自己犯了弥天大过似的。但周学士明显是忘了,目前的局势之下,我大军旦夕便可攻破太和城,灭了南诏国。阁罗凤已经无力于我对抗,这时候我若放弃,岂非被人骂为愚蠢么?”

周德安忙道:“这怎么能叫愚蠢。明人不说暗话,王副帅当已经派人勘察了太和城的格局,我并非是要惹王副帅生气,但事实上,王副帅想攻克太和城,恐怕非旦夕之功。太和城的地势之利无与伦比,虽然连番大败之后,南诏兵马损失殆尽。但太和城中还有十万军民,其中士兵逾万,青壮百姓也有上万人。一旦太和城遭遇攻击,我想不用阁罗凤国主强迫他们,所有城中百姓也都会自发的参与守城。龙首关前必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刘德海喝道:“你不是来议和的,倒是来宣战威胁的是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拿不下太和城咯?”

周德安忙拱手道:“这位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分析情形,岂敢有丝毫的威胁之意,若是威胁,阁罗凤国主又怎会主动求和?”

王源摆手道:“说下去,你说说我要是硬要攻太和城那又如何?”

周德安肃容道:“副帅硬是要攻城,太和城一定会守不住,但副帅拿下太和城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在座的诸位将军或许便有人要埋骨此处,副帅所率的大军中的士兵或许便有大半阵亡龙首关下。我想问王副帅,这又是何苦?而且拿下了太和城又如何?我不信王副帅不明白,要征服苍山洱海之地,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和人力财力。”

王源眉头紧皱,周德安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说明阁罗凤其实心里也很明白,一旦和议不成,他也做好了退入山林打游击骚扰战的准备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进攻太和城好像不那么明智了。那么,说说你国主开出的条件吧,我听听有没有吸引力。没准真的就此罢兵也未可知。”王源道。

周德安心中高兴,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王源的心坎上,于是面色沉静开口道:“我国主确实开出了些妥协的条件。其一,我国主愿意为进攻姚州杀张虔陀之事向大唐朝廷表示歉意。同时归还从姚州掳掠的百姓和财物。其二,我国主愿意承诺,从此不与大唐为敌,从此南诏国兵马不再踏入唐境一步,和平相待,永结友邦只好。其三,我南诏国将接受大唐以前一直要求的输送珍贵药材木材的提议,开通与大唐之间的贸易。具体以我南诏特有的珍稀药材和皮毛木料换取大唐何种物资,可磋商解决此事。其四……”

周德安尚自侃侃而谈,王源却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摆手打断道:“周学士不用再说了,回去禀报阁罗凤,教他准备迎接我剑南大军的进攻吧。如此情形之下还不肯诚心议和,这便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送客。”

赵青谭平阔步上前,一左一右夹着周德安喝道:“请!”

周德安愕然道:“王副帅,你这是为何?议和条件若不满意,咱们可以坐下来细细商议嘛。何必如此?”

王源冷笑道:“我跟你商议?凭你也配。阁罗凤派你来胡搅蛮缠,显然无诚心议和之心。开出的议和条件简直贻笑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剑南军战败了呢。一败涂地的可是你南诏国兵马,亏你们避重就轻搞出这么个和议来,这是耍弄我么?回去转告阁罗凤,他成功的惹恼了我,若想和议,他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三日之内,他若不能开出让我满意的条件来,我便挥军直捣太和城。”

周德安叫道:“这从何说起?和议的条件并非阁罗凤国主所拟,您可不要怪阁罗凤国主。”

王源冷笑道:“那这和议条件是何人拟定?可真是个人才,把我当猴耍么?”

周德安皱眉想了想道:“和议之事国主已经全权委托给洱海公主办理,这和议的条件也是洱海公主所拟。”

王源皱眉道:“又是这个洱海公主?”

宋建功道:“那晚袭营烧了数十架神威炮的就是她。俘获的蛮兵说,在泸水的那次绕山壁割断绳索,差点害的我们孤守南岸的也是她。这个洱海公主足智多谋,在南诏国中威望甚高,被誉为南诏国的国宝。”

王源嘿嘿冷笑道:“国宝,好一个国宝。”

周德安叫道:“王副帅,您若对议和条件不满意,大可拟定条款由我带回去让国主和洱海公主商议而决,何必动怒?和谈之议本就是相互妥协商量的结果嘛。”

刘德海高声叫道:“要你们南诏国那个洱海公主来陪咱们副帅睡一晚,然后再谈和议之事。这婆娘一路上给我们苦头吃,现在又在和议上耍花样,什么国宝不国宝,给咱们副帅暖被窝当小妾,方显你南诏蛮子的诚意。”

柳钧清脆的声音尖叫道:“对,若真有诚意,便让那洱海公主来伺候我义父。给我义父端茶倒水洗脚暖被窝,否则便将太和城烧成白地。”

李宓酒意上涌也跟着叫嚷道:“说的对,先和亲,再和议。这才是诚意。南诏国的国宝都不献上来就想和议,那里那么容易的事情。太和城当真那么难攻破么?回去告诉你们国主,我大军未必从龙首关进攻。只需花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打造浮木大船,装载神威炮从洱海上炮轰太和城,瞧你那太和城还能撑几天。造船的工匠我大军中可是有一千多个,动起手来快的很。”

众将领一起跟着起哄,纷纷强烈要求要南诏国先献国宝再谈和议之事。周德安在一片喧嚷之中不敢多说一句话,听众将领的言辞逐渐变得不三不四起来,知道留下来只会听到更多不想听的话。于是朝王源匆匆行礼,以袖掩面,转身离去。

众将兀自兴高采烈的乱说话,王源皱眉道:“只是要你们在旁推波助澜的给些压力,可没叫你们出言侮辱那个洱海公主。咱们这么做跟张虔陀有什么区别?张虔陀轻薄阁罗凤的王妃,咱们侮辱人家妹子,这不成了一丘之貉了么?”

李宓呵呵笑道:“我们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送公主来和亲,这是给他们指点明路呢。若阁罗凤将这也当作侮辱,那这个人便不可救药了。咱们也不必和他议和了,干脆攻下太和城,大不了不驻兵,一把火烧成白地便是。”

王源苦笑道:“老将军也跟着起哄作甚?我觉得这次不打也得打了,我还是去想想如何少些伤亡快速的拿下太和城的办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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