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几具。”陌浅点头应道,“不过,就在你这望仙楼中,此刻怕有千余客人,我觉得,够用了。”
“那些都是活人。”久让提醒道。

“死人很难活过来,但是活人要死很容易。”陌浅说着,指了指自己脚下,“此处是你的阵眼,也是我的,自此地起方圆半里,焚魂阵,我不知你听过没有。一念焚魂,我保证前去撕碎你的尸体都是完完整整的。”

而或许直到这时,久让才正视她,那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似惊讶,似意外。

或许她此刻才觉得面对的是个人,但是……所做之事又不像人。

半晌,久让缓缓摇头,“我本以为你年纪轻轻,又历世未深,总该有人之初心善念。却是我想多了,散碎残魂纵然修得心境稳固,又哪里能奢求人性?一念焚魂千余尸,何其无辜?”

“你错了。”陌浅摇了摇头,“我既然敢只身来此,不是来跟人拼命的。若你不轻举妄动,我也绝不伤及无辜。一念焚魂千余尸,是你久让的一念之间,这千余人是生是死,你说了算。”

周遭顿时寂静无声,浓郁的灵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随着两人直视对峙,显得越发寒凉。

其实,陌浅在来此之前,自然不知道引她来的就是久让,她布下这等邪阵,也只是以防万一。

万一对方并非善类,她又无法脱身,但念在这千余修士因其一念之间焚魂所落下的罪孽,也不会无所顾虑便下手。

就算这罪孽终究是落在两人身上,她不信,但凡修行中人,有不惧怕这滔天罪孽的。

或许久让也不怕,但她相信,此时的久让,既然躲在这望仙楼中避世,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应该不会在这时想要触怒天道。

何为天道,她仍旧不懂,但是天道的无常与无情,久让总是见识过的。

天道从来都不分青红皂白,哪怕只有一人一半的罪孽,也足矣让天道降下劫罚,最起码……劈了久让这个栖身之所。

半晌,久让轻笑一声,言语中颇有感慨,“是我太妄自菲薄,未想区区残魂竟能修出这般奇巧心智来,还尚能与我制衡一二。不过,这行事做派……说有几分像我当年,却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百年过去,终也不是你久让的天下,你想不到的事多了。”陌浅淡淡道,“还有,别总残魂残魂的,我如今三魂七魄尚且齐全,你却缺了天魂,究竟谁才是残魂?”

久让……终于怔住了,仿佛是被她一语中的,又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那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久久没有再说话。

或许久让叱咤风云千百年,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一直都是万事顺遂的,哪怕当年不得已为了保身,抽去一缕天魂做替,蒙蔽了所有人包括天帝,她百年来也是沾沾自喜的。

或许她所有的轻蔑与不屑,口口声声称人为残魂,却未曾审视过自己。

陌浅觉得,或许久让也未曾想过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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