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镇,不就是鎏年村所在的镇?元素……
半晌说不出话来,钱老二顿时感觉心跳加速,脑门儿上直冒虚汗。

怎么就这么巧?

说话间,钱司令员已经迅速回屋换上了军装,一身笔挺的将官服,衬得这个威严的老头越发严肃。

眼看老爹的专车驶过来马上要走,钱老二神色一愣。

“爸,你要去C市?”

多少年这小子没这么认真的叫过爸了?

钱司令员点头,随即皱着眉头满脸肃穆地说:

“现在接上头紧急命令,我必须马上奔赴抗震救灾第一线,现在我命令,仲子,你赶紧归队,组织救灾,老二……你的任务是,好好照顾家里。”

“是。”钱仲尧立马答应着,转身往车库走。

钱老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爸,心底深处透着丝丝凉风,那种知道元素在震中的绝望像铁钳紧紧扼住咽喉一般:“我必须去,元素在R县震中地区鎏年村。”

元素?!

闻言,钱仲尧后背一僵,顿步半秒,然后没有回头,反而加大步伐向前走。

钱司令员亦是一愣,但随即便镇定下来,理了理军服,摇着头瞪了他一眼:

“走吧。”

他对这儿子的脾气实在太清楚了,那牛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与其让他想其他办法作怪,不如自己看着。

……

在赶往军用机场的路上,钱老二手机狂响,铁青着脸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徐丰。

“说,疯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丝毫听不出他积压着的那股子情绪。

可是电话里的徐丰却明显的惊慌失措:“C市地震了,现在通往C市的航班已经全部取消了,哥哥,我猜你要去,顺便捎上我……我媳妇儿指不定就和二嫂在一块儿。”

拧着眉头,略为思索了一下,钱老二说:“半小时后,南苑军用机场见,过时不候。”

疯子此时的心情,他太了解了,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所谓感同身受就是这样吧,哪怕钱司令员剔骨刀一样的眼神儿瞪着他。

和他老爹叫板儿,他轻车熟路。

靠在椅背上,他就又开始一遍遍拨打元素的手机。

但,始终无法接通。

……

两个小时的航程,对钱老二来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在钱司令员的专机抵抗C市之前,前线的情况陆续传来——

“C市抗震救灾临时指挥部成立,救灾工作已经全部展开。”

“重灾区交通完全瘫痪,人员和物资无法运进去。”

“震中R县X镇通讯完全中断,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陆航侦察机几番前往均因天气情况不得不返航,至今仍旧不了解情况,有附近逃出来的老百姓传言,如今X镇全镇已经被夷为平地。”

揉着眉头,钱司令员焦头烂额地下达着一个又一个指令,指挥着部队的紧急救援,想着素丫头在那儿,其实他心里也难过。

但,他是子弟兵的司令员,几十万老百姓等着他救。

听着这些消息,钱老二始终闭着眼睛,眼前全是元素痛苦和惊恐的小脸儿上,满带着泪痕的唤他。

‘钱傲,救救我……’

瞟了瞟全神贯注的老爹,他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二爷分割线……

专机抵达C市X军陆航团。

X军高层已经在此等待,听着他们的汇报,钱司令员这时候顾不上这个发疯的儿子了,匆匆给他交待了一声,略略奇怪他怎么不跟着自己了,便在一众人的引领下,直接去了临时组建的抗震救灾指挥部。

而钱傲向徐丰使了个眼神儿,直接去了陆航团飞行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一片忙乱,名目繁多的各种有线无线设备,专职人员不停在接听前方飞行情况和抢险情况,电话声更是此起彼伏。

“报告,074机组进入待飞状态,请求指示!”

“报告,076顺利返航。”

“报告,077可以起飞,077可以起飞!”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一个表情,沉默严肃。

见到钱傲进来,陆航团长赶紧地迎了上来,他当然认得司令员的爱子,可是当听他道明来意,那团长直接就傻了,连鼻子都开始冒汗。

“伞降?!祖宗爷,你压根儿不了解那X镇的地形,完全是V形峡谷的山区,垂直落差几百米,最最主要的是,现在那边下雨,能见度特别低,那里还是震中,究竟山形有没有改变谁都不知道,仅仅靠着GPS的导航进去,这完全就是送死,玩命啊!”

微眯了眼,钱老二瞧了瞧自己的手,倏地抬头,猛喝了一声:“甭跟我扯闲的,我只问你,飞还是不飞?”

“不飞,我以党性原则保证,这简直就是玩命。”

“准备一辆飞机,加满油,老子自个儿开进去,死活与你无关。”

此时他嗓门洪亮,吼得跟打鼓似的,完完全全就是钱司令员大嗓门儿的翻版,顿时,整个指挥中心都静止了,全瞅着他冒汗,这不是玩命儿是什么?

刚才他闷不做声,突然的一声大吼,效果极佳,瞬间把那团长吓得一阵哆嗦。

“好,我飞,飞,飞,稍等等,我安排……”

这情形,不仅指挥部的军官,就连徐丰也看得有些发愣。

陆航团长紧张得脑门儿冒汗,不过却是想明白了。

试想,这位祖宗爷连他老子面前都敢发飙,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干?弄不好一会直接去劫持飞机,那事儿就闹大了。

还不如自己派了飞机进入震中,总归是为了救灾么,指不定还能立上一大功,要是把这爷惹毛了,弄出事儿来,保管地震还没完,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都先震掉保不住了。

可是,不是人人都不怕死的。

在这样的极限天气情况下,飞行一大队,没有一个飞行员愿意去飞R镇,陆航团长头疼了,总不能真的直接下命令让人去送死吧。

看看腕表,钱老二也不想让人陪着玩儿命,更不想耗去这分分秒秒,救人如救火,不耐烦地说:“你给我配一个押机的,老子自己来!”

“好,好,……”

陆航团长直抹汗,这位爷可是老钱的命根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不照样完蛋么?究竟要不要请示司令员?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沉稳男声。

“钱老二,我来!”

还没来得及回头,听到这声音,钱老二就勾起了唇,心下踏实了不少,瞬间转过身,一个拳头狠狠砸过去,两个男人相顾一笑。

“邢帅!狗R的,像个爷们儿,你咋在这?”

“钱老二,你一直都这么爷们,我刚到C市,抗震么,人人有责。”

“对,老子就这么爷们,不服?”

“服,纯爷们,老子也是,你服不?”

“绝对纯的!”

来人揽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往停机坪走去。

邢帅,真名儿邢烈火。钱老二在狼牙大队时的战友,皇城根儿下赫赫有名的京都‘太子爷’,因在军内屡立奇功,年纪轻轻就已经被授予了大校军衔。

要说依钱老二这狂妄的性格,这辈子能够让他服气儿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除了他自个儿的老爹,那就剩下这邢烈火了。最佩服的地方就是,他不同于一般的二世祖,他如今的一切成就全是自己挣下来的,完全没靠一点点自己家老头子的作用。

俩都是骄傲的男人,却难得英雄惺惺相惜。

在钱老二看来,邢烈火就是那种高屋建瓴的男人,当然,虽说他外号叫‘邢帅’,但男人看男人不会只顾着他帅气的五官,而是那种骨子里的钢韧劲儿,看他时的那种立体感,让钱老二经常有一种像照镜子的感觉。

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男人。

曾经狼牙的教官说,如果钱老二是威力极大的巨型迫击炮,那么邢烈火就是名副其实的牛逼轰炸机。可是,由于邢烈火周年四季干着一级保密工作,两人虽交情不浅,但自从钱老二转业后,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但男人间那种是英雄惜英雄的感情,却是言语所不能描述的。

特战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军队构成体,每个人的个性都存在着同一种共性。战友的情意,兄弟的情意,无可比拟。

可以为了这份战友情,同生共死。

停机坪上,直升机的旋螺浆转得呼呼的,机身剧烈地轰鸣着,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一般,钱老二一言不发的往自个儿身上套着跳伞装备,徐丰心里肝儿颤肝儿颤的,但是想想颜色,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开始装备自个儿。

坐在驾驶舱,调试片刻,邢烈火摘下耳麦转眸戏谑道:

“小鹰号准备完毕,请钱司令员同志指示!”

钱老二嘴角微抽,要不是这时候没有那份儿心情,真得把这家伙拉下来暴打一顿。

挑了挑眉,他突然正事道:“邢帅,你可想好了,老邢家可就你一根独苗儿,指着你传宗接代。”

帅气地戴上耳机,邢烈火哧了一声:“哥们儿,速度!”

摇了摇头,太子爷要亲自上阵,他钱老二也不能不买这人情,何况,要安全到达鎏年村,还真非得这位哥们儿不可。

于是,拉了一把吓得脸青白交织的徐丰坐上了直升机,他自己坐上了副驾位置帮邢烈火押机。

看着徐徐升空的直升机,地面上的陆航团长脑门儿上的汗水抹了一层又一层,胆战心惊,总觉得自个儿这帽子真的戴不稳了。

这两个二世祖,这不是摆明了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二爷分割线……

这场地震,在过去很多很多年后,还让人记忆犹新,它不仅影响和改变了很多人,也映射了许多领略往不同的方向去发展,同时增强了国人的凝聚力,那种当灾难已不由分说的来临,当自然之力的毁灭不可阻挡之时,处在绝境之下的人们,人性之光的神圣演绎,让整个国家的人都感同身受。

同一时间,有人在看滚动播出的电视节目或关注网络实时报道,有人在奔赴灾区救援,有许许多多的志愿者不约而同的涌入C市,看到同胞的血在流,看到一个个生命在静静消逝。

那种感觉,无以言表。

但大多数人都一样,或者默默流泪,或是干脆放声大哭。

而元素这辈子也不能忘记那地动山摇的一刻,看着天空变成了一只吞噬的怪物,如同一只扼住咽喉的手,撕扯着她的神经。

呼吸一窒之后,她能做的只能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肚子拼命往门外跑。

在这生命随时有可能终结,在这最绝望无助的一分钟里,她的脑海里闪出的竟然全部都是和钱傲在一起的片段——

那些暗夜里搂着她低低说过的话,那时的温柔语气,清晨时枕边那张戏谑的笑脸,刚认识时他冷漠而狠戾的眼眸,在似锦园的日日夜夜,他的笑,他的吻,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散步的幸福时光。

因此,在这地动山摇,漫卷沙尘中,她似乎看到天空里,他对自己遥遥伸出的大手,心底狂肆地呐喊……

钱傲,救救我!

等她跑到门口的时候,门框已经变形挤压在了一块儿,拼命拉扯门也打不开,她绝望了,像个怆惶的小兔子,急红了眼睛,这种对生命本能的恐惧,让她嗅到了死亡地恐惧。

这时候,房门被人拼命地往外面砸了开来,是兰嫂儿子两口子把她拖了出去。

可是,为了救她,兰嫂儿子……好端端的一个大小伙子,腿就被适时倒塌的房梁给砸断了腿。

可淳朴的他们看到她没事儿,竟然发自真心的笑了:“妹子,你没事儿就好,我们村里人,命不值钱。”

那笑容,镌刻在她心底。

呜……

她长长地呜咽一声,可大地还在无情地摇晃,整个村的房屋除了那栋希望小学,已经全部被夷为平地,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被埋在瓦砾之下,几分钟前还生机盎然的小村庄,竟变得如此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也因了钱傲捐资修建的教学楼,救了鎏年村和附近三个村子在这念书的一百多个孩子。

如果是以前那个破旧的房屋,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悲伤覆住了眼睛,但人却必须活下去。

接下来,她穿梭在希望小学的操场上,在临时用竹木搭建的棚区里,跟着村长和村知书一起安抚孩子们和照顾伤员。

虽说希望小学的教学楼没有倒塌,但也裂缝隐隐,没人胆敢再进去,地震之后,都会接着数不清的大小余震,如今,鎏年村已经被大自然的魔力毁灭得如同人间炼狱,整个村子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而倾盆的大雨还在继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的鲜活生命逝去,耳边充斥着阵阵凄厉的呼号声。

房屋的废墟上,灰头土脸的村民们哭声飘荡着,疯了似的拼命挖掘被掩埋在里面的亲人。

绝望,什么叫做绝望?那就是被恐惧占领了的心。

大地已经归于平静,山峰还在继续崩塌,地震大雨泥石流,这些字眼儿,多么震撼人心啦,彼时,从心底深处迸发的哭声此起彼伏。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没有衣服,所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那些平日里都不怎么在意的东西,在这一刻,成为了最急需解决的问题,出村的路早就封死了,而临近村庄在这上学的小孩子们再也没有家长来接。

进不来,出不去,没有通讯,不知外面的世界,而迷信的老百姓们却开始编造一个个诡异的谣言,先是古井干涸,再是地震,肯定是怎么惹到三太子不高兴了……

元素听着谣言,心底瑟缩,默默地仰望天空。

……

而这个时候,几千米的高空上,军用武装直升机的机舱,徐丰正大汗淋漓、手脚僵硬得吐得稀里哗啦,直升机起航后不断遇到余震,强气流,又是在峡谷中穿行,雨雾中,总是不间断地颠覆着,他晕机了,被摇得几乎翻出五脏六腑。

“哥哥,这飞行员什么的,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劝慰中带着贬损,是钱老二一贯的风格:“还受得住不?我说疯子,你他妈咋就这么怂?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也当过兵,丢人。”

徐丰翻了翻白眼儿,这会儿吐得他妈都不认识他了,心里翻腾得厉害,半晌才哑着嗓子吼:

“哥哥嗳,老子是步兵,步兵……知道什么是步兵么?地上跑的,不是天上飞的,更不是从天下往地下跳的。”

他胃里那个难受劲儿啊,这能和他俩比么?一个是曾经的特种作战部队赫赫有名的全能兵王,另一个是现役特种兵王外加国际特种兵竞技赛金牌得主。

没天理!要不要这么委屈啊?这能比么,能比么?

可是他的哀叫却没有得到回应。

机舱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他顺着他俩的目光往下望去……

脚下,是满目疮痍的大地,飞机已进入重灾区。

忽地,机身一阵阵剧烈的颠覆,像是扎进了云团一般翻滚下降,视线瞬间模糊,这里原就是山高谷深的地势,两座山之间的距离最小的不到300米,心下一窒,钱老二脸上阴晴不定地沉声道。

“邢帅,注意,前方四百米有山。”

“余震来了,好强的气流,钱老二,帮忙踩死右舵。”

“啊……”这是徐丰。

……

同一时间,C市陆航团飞行大队指挥中心。

“报告,小鹰号武装直升机突然从雷达显示屏上消失了。”

瞅了一眼空白的雷达显示屏,陆航团长的心瓦凉瓦凉的,完蛋了,拿着呼叫仪的手都有些发颤:

“特级警报,特级警报,保障大队立即启动紧急救援预案,做好随时救援的准备。”

……二爷分割线……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雨也停了。

希望小学的操场上,汇集了全村的幸存者,中间燃着一堆堆篝火,村民们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不同的姿势,同样的是全都无家可归。

哭声几乎没有了,只有不懂事的孩子们躲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最初的惊恐失措,到慢慢接受宿命一般的安静,仿佛隔了一个轮回那么久。

而生存下去,等待救援成了唯一的支撑点,大家都没有吃过晚饭,男人们去废墟里刨出一些大米等食物,又到田地摘了些没有被破坏的蔬菜,熬了一大锅,找了几只破碗分发给所有的人,轮流喝着,可以数得出米的分量,却让人有着浓浓的感动。

幸存下来的家畜仿佛也受了惊吓,四处乱窜着往人多的地方钻。

看着它们小身板儿上的纯肉,这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想到要把这劫后余生的小东西们宰来果腹。

大难不死,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连畜生也贵重起来。

数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饥饿感抓挠着每一个人的胃,但却寂静无声。

渴望与外界联系,这才是最迫切的想法,探路的男人们回来说了,完全阻塞了,没法儿逃出去,看情形,邻村儿更惨。

鎏年村,已成了与世隔绝,消失的一隅。

人们静静地等着,像等待死亡的灵魂。

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天上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传来,村民们的脸上,从诧异到惊喜,元素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村民们抬头,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

“呀!”

“哦,来了,有人救我们来了!”

人群像投入滚水的鱼儿,瞬间沸腾起来了,大人小孩儿们欢呼着叫唤着,对着天空呐喊着,可是4000米高空的人又哪里听得见?

听到这阵阵的轰隆声,沉默了半晌的元素突然很激动很激动地站了起来,手脚发颤地拿着树枝儿可劲儿挑动篝火,嘴里喃喃道

“快,快,把火烧旺一点,让飞机上的人看到我们……快,再烧多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了隐隐的期待。

无所不能的二爷,会是你么?

你会来救我和孩子么?

她不怕死,但她怕孩子死,更怕死之前见不到他,在刚才以为生命即将结束的一瞬间,她真的想通了好多东西,她疯狂地想念钱傲,发疯般的想,想得心都揪得生痛。

听了她的话,操场上的村民们也跟着激动起来,往火里添着为数不多的干柴,满心期待着获救。

4000米高空之上,钱老二拿着航线图,对照着GPS导航的坐标,在夜航的灯光下,心激动起来。

素,我来了!等着我!

“钱老二,这种天气机降不可能,伞降太危险,没有地面引导着陆点,而且这种山地地形特别复杂,万一掉到陡坡悬崖,你丫小命儿可就没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下去,邢帅,尽量下降……对,再降……”

“最大限度了,地震后磁影响太大,再降该出事儿了。”

“好,谢了,兄弟。”

“3000米高空夜间伞降,你非跳不可?”

“非跳不可。”钱老二坚定地点了点头,话题一转,看着就剩一丝气儿的徐丰,仿佛叹了口气:“疯子,回去吧……步兵,还是别跳了,留着命在,才找得到媳妇儿。”

徐丰吐得嘴唇直发抖,眼神都飘了,这回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其实他多想也学他高空一跳啊,可……

挣扎着坐好,他苦笑:“哥哥,你保重,要是见着我媳妇儿,就说,就说,他男人是个怂包蛋,哥哥,替我照顾好她……”

见他娘们儿似的说过不停,钱老二不耐烦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他妈废话,记得投放救援物资,通讯器材给我。”

绑好通讯器材,他拉开直升机舱门,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往下纵身一跳。

好冷,身体一颤。

整个人急速下降,慢慢地伞包打开,在空中炸出一朵漂亮的伞花儿,只可惜,在夜晚,没人瞧得见。

高空跳伞,全靠操纵伞具的技术,想要精确降落是非常困难的,他拼命地寻找着鎏年村的位置,身体越来越接近地面儿,飘在半空中,他隐隐看到点点的篝火……

调整位置,往火光处而去!

再降,再降,已经可以看到火堆边黑压压的人群了,热情的村民们含着眼泪惊叫着,高呼着,有的男人干脆脱掉衣服向他挥舞。

“解X军来了,是解X军救我们来了!”

当他落到地面,人群沸腾了。

元素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因兴奋和紧张瑟瑟发抖着,是钱傲,她的第六感真的没有错,真的是钱傲救她来了,眼泪刹时夺眶而去,末了又像不敢相信似的使劲揉着眼睛。

他走近了她,四只眼睛死死地交织在一起。

由于空中的雾气,他的头发眉毛全都在往下滴着水,就连那身儿迷彩作训服也湿透了,样子狼狈不堪,却丝毫没有减去钱二爷的一丝风采,星眸璀璨,宛若繁星一般。

鼻子酸得厉害,元素抽泣着。

这世间,唯有这个男人如此待她了。

看到他女人身子抖着哭成那样儿,钱老二心里又恨又心疼,直接三两步走近,不由分说就将她结结实实搂进怀里,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眼神直勾勾地逼视着她:

“先说说,你他妈还跑不跑?嗯?还敢不敢跑?”

隔着湿润的迷彩服,元素听见他狂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仿佛敲击在她自个儿的神经,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生气,但她累积了几个小时的恐惧感,已经推积到了极点,人在恐惧的时候看到亲人,只剩踏实下来的委屈。

于是,她死死环住他的腰,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一般大哭:

“你怎么才来啊,混蛋,钱傲,你混蛋,这么久才来。”

她这哭得,像个癫狂的神经病似的,嘴里反反复复就会这几句话似的,不停地说,实在听得腻歪了,钱老二俯下头就堵住她的嘴,原本只想浅尝辄止,但哪知触上就舍不得分开,那样子像极一头饥饿了八百年的野兽突然找到食物似的。

这一吻,抵死般缠绵。

这一吻,是劫后余生的激情,仿佛要耗尽彼此一辈子的热情似的。

飞越了几千公里,从3000米高空跳下,或许,本就只为此刻深情的拥吻。

村民们自然认得这是他们的大恩人,纷纷喜极而泣的抽泣着,看着他俩忘我的吻在一起,没有人笑,只有人哭。

“呜呜……”

良久,四片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元素窘迫地发现,四周全是黑幽幽的眼睛注视着,慌乱的垂下了头,埋在他的胸口。

揉了揉她的脑袋,钱傲将她拉开一些,从头到脚仔细地瞧了一遍,才轻声叹道:

“我来迟了,妞儿,有没有受伤?”

元素晕乎乎地软倒在他怀里,拼命地摇头否认,那眼泪崩坍般扑漱漱往下落。

轻抚着怀里女人的头发安慰着,钱老二的神情变得柔软,来之前还想着找到得狠狠收拾什么的念头早就被猪啃了。

“宝贝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可元素这眼泪儿就跟发洪水似的,偏就止不住了,没有经历过地震的人,很难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从绝望到希望,还能见到心上男人的喜悦,冲击得她脑子都晕眩了,嘴里就傻傻地叫他的名字。

“钱傲,钱傲~你终于来了!”

“是,我来了。我说过的,只要你有危险,我总会来的。”

经过一场地震,生与死的诀择面前,其他的一切阻碍全都是那么的薄弱,抚着她的后背,钱老二这时候才想起还有正事儿要干,他得把这边儿的消息传出去。

拧了拧眉头,他索性打横就将他女人抱了起来,放到搭建的简易棚子,然后开始拆解自己身上的装备。

熟练地摆弄好海事卫星电话,他几乎无法压抑住此时激烈的心跳,与指挥中心通话:“报告钱司令员同志,我已顺利抵达震中X镇鎏年村,据目测,房屋基本垮塌,食物短缺,急需救援。”

许多人眼角含着泪,因为这是鎏年村与外界失去联系后发出的第一声。

过了好半晌,那边才传来钱司令员有些哽咽地声音:“收到,我为你骄傲。不过,私自调用军用直升机……好了,算你功过相抵。”

“邢烈火,他没事儿吧?”

“小鹰号已顺利返航,现在我命令你,就地组织村民自救,让大家放心,已经有多支部队在往震中进发,请耐心等待部队救援,都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

“是。”

“另外,南极星一号卫星导航定位系统刚刚检测到,有一支携带了南极星一号终端机的部队,从今天下午开始,沿着R县的几个镇村,以每小时7公里的速度一路急行军7个小时,目前已经进入X镇境内,往你方向来了,所以,不要放弃生存的希望。”

闻言,钱老二拉着元素的那只手紧了紧,又回头望了她一眼,会是他来了么?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终是回道:

“明白。”

村民们擦着眼泪,听着外界的声音,全都激动不已,互相握住手,安慰着,鼓励着。

装好卫星电话,钱傲先指挥村里的男人们到村子周围的地区到处找一找小鹰号投放的救援物资,因为范围太大,又是夜间投放,运气好或许能找到,运气不好可就麻烦了。

听说有物资投放,村民们一哄而散。

觅食,人的本能。

然后,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来一罐八宝粥,架到火上烧热之后,再掀开盖儿一口一口地喂到元素的嘴里,动作小心翼翼。

元素怀着孩子,早就饿得不行了,所以没拒绝这个能补充能量的食物,但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心疼不已,伸出手去拿八宝粥,“我自己吃,你休息一下。”

指尖刚一触上,心下一惊,八宝粥被火烤得滚烫,可这男人还就这么拿在手里,眼眶又红了,这个最钢铁的男人,偏有一颗最柔软的心。

“钱傲,烫,你放着。”

钱老二皱眉看着她,不喜欢他拒绝自己的好意,沉着嗓子吼她:

“老子喂我儿子,你磨叽个屁啊。”

摸了摸肚子,元素克制住要冲破眼眶的泪,哽咽道:“看你们爸爸,又欺负咱们。”

听着她的声音不对劲儿,钱傲就慌了,他哪知道她是感动的啊,还以为刚才吼她真难过了呢,赶紧地将八宝粥放好,紧紧抿着唇,瞅着她,竟然有点不敢说话了。

不知道说啥,但动作却没忘,手轻轻一揽就将她抱在怀里,闷闷地说,“妞儿,你生我气了?”

这钱老二这时候真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见到他紧张,元素反而不知所措起来,撑住他使劲儿的胳膊,赶紧摇头说:“没有。”

犟劲儿上来了,钱老二不信:“你肯定生气了。”

无奈地咬着唇,元素哭笑不得,刚才还是跳伞英雄,怎么转瞬就变成半大的孩子了,拿他没辙,“真的没生气,我向毛主席保证,成了吧?”

语气诚恳,表情真挚!

点了点头,钱老二唇边有淡淡的笑,开玩笑,不借机揩点油还是钱二爷么?

“那你亲我一个,我就信。”

伸出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元素在他唇上吧唧一口:“行了吧?”

“不行,再来一个。”

来就来,元素的心这会儿没什么膈应了,凑上去再亲了一口。

“乖,真乖!”抱紧了她,钱老二心里有着失而复得般的感动,抱着她压根儿就不想放手,看了一眼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儿在法音寺求得的如来佛挂件,他默默念叨着感谢上天垂怜,佛祖显灵,他妞儿没事儿。

瞧着他的认真虔诚劲儿,元素真是没法儿:

“傻不傻啊你,还党员呢,迷信。”

“冤家,上辈子老子究竟欠了你多少啊?”钱老二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烁烁地望着她,话锋一转。

“不过,我的素宝贝很坚强,其实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说到这儿,他忽地哽咽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似的。

元素定定地望着他,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道:“来,摸摸咱俩的孩子,他们这次表现也好棒,以后长大了肯定也能像他们爸爸一样,人中之龙,盖世英雄,会的东西真多,什么都懂,门门儿精。”

手下的柔软触感传来,他的心终于被放在了一个最柔腻的所在,不由得喉咙一紧,认真地望着她,说:

“小冤家,你只需要会一样专业就老牛逼了,专业收拾老子。”

心下却沉沉暗叹,还什么狗屁的英雄,这女人原就是专业收拾英雄,制服霸王的!放古时候,指定得是个祸水,这辈子都不带消停的!

紧紧拥着她,突然觉得能搂着自个儿的媳妇儿,真是太难得了,点了点她的额头,望了一周四下寂静地孤寂的鎏年村。

“走,咱去看看鎏年古井去!”

希望小说的操场上这时候很静,年轻体壮的村民们都找食物去了,他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听在元素耳朵里却不可思议的感性,夹杂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

拉着手,揽着腰,钱傲从背包里取了只手电,照亮了前方的路。

黑暗里,微弱的光,两人慢慢摸索着,凭记忆往鎏井古井而去,一路上都是残砖断瓦,到了兰家祠堂,却发现祠堂倒塌了,鎏年古井被掩埋了井口,想象着它当初的模样,想象着井壁刻的那些活灵活现的壁画。

真是可惜。

痴痴地看着古井,元素脑子里映着他俩那一日的情形,心里明镜儿了,这个男人是真正的用心在爱惜她,这样的男人,她真的能放手么?禁忌什么的,真的重要么?

手指拽得紧紧地,身体却妖媚般站成一道奇特的曲线,眼睛里是微带惆怅的潋滟,将旁边地钱老二勾引得心沉了又沉……

“元素!”

搂紧她,吻住她。

深吮,浅吸,沉醉,迷惑,彼此眼中透着最坚定的眼神。

沉迷在这片残垣之上,深深地体会着那种至爱终生的感觉。

此时,古井,二人。

用生命写下的缠绵。

天地间,留下这一段,传说到永远的浪漫。

……

------题外话------

今天是120章,120,绝境大营救……八·一,建军节隔日……凑一堆儿了……

邢烈火……你们懂的,下个文的重量极男猪脚……

话说,这章我码得好痛苦……锦是川人,对地震有特殊的感觉,所以,每每想到,便流泪不止。希望,看到这章的所有人,未来的日子都幸福。希望,我的死党鎏年,未来的日子新文火火火~就算世界与你为敌,也有我与你比肩——给二爷和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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