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榻宽阔,季子珊躺在松暖软和的锦被下,闭起眼睛舒服的睡午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子珊只觉在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有人在低低说话,什么‘英亲王’,什么‘不听劝’,还有什么‘请陛下裁决’之类断断续续的话。

季子珊晕乎了半晌,尔后脑袋慢慢豁然开来。

哦,原来是在说她英亲王四叔的事儿啊。季子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黄色的缎衣,似乎察觉到小妹妹睡醒了,正侧身朝外躺着的季子清陛下,慢慢翻转过身来,摸一把朦胧睡眼的胖妹妹,温声笑问道:“小扇扇睡醒了?要不

要嘘嘘……”

“要……”季子珊很诚实的回答。

守在次殿外的素容嬷嬷,忙疾步进来,将睡意未散的小公主抱离龙榻。季子珊被素容嬷嬷抱着时,特别乖的不吵也不闹,只拿一只雪白的小拳头不住揉着眼睛,一边看着还在里头呼呼大睡的元宝小哥哥,一边听已坐起身来的大金腿哥哥淡淡发话道:“以擅闯皇宫之罪,将英亲

王拿去宗人府关上半个月。”

已被抱出内殿的季子珊,摇头晃头的暗道,虽说英亲王是王叔,但是若在皇帝已明言发话不召见的情况下,还吵着嚷着非要进宫里来,那皇帝也是有权利将之拿下,并送他进大牢里去蹲几天的。

当然,若是普通的臣民敢这般大胆,那他的脑袋瓜大概只会有一个结果——被咔嚓落地。

大周朝例律,擅闯皇宫禁地,乃是杀头大罪。

因着这位王叔多次仗势欺人,风评败坏,如今身上除了挂着一个王爵身份外,别的啥差事也没担着,所以,他进皇宫里来,绝对不可能是和皇帝侄子商量国家大事的。

看来她这英亲王四叔也是蛮拼的,昨儿个才跑进宫里来说要休妻,这连一天的功夫都没隔,就又跑到宫里来了。季子珊从净房嘘嘘回来时,元宝小王爷还鼓着小肚皮,躺在床上美美的酣睡着,穿着一身睡衣的季子清陛下,抱着身体软乎胖嘟的小妹妹,低声和她耳语道:“小扇扇乖,咱们不吵元宝小哥哥睡觉,大哥哥

给你梳小辫辫好不好?”

“好。”季子珊也学着季子清陛下的样子,压低嗓音,跟做贼似的轻轻回道。

季子清陛下轻勾一下幼妹的小鼻子,然后抱着她去了次殿。说是要给小妹妹梳辫子,其实,季子清陛下连梳子都没怎么碰过,更合论给一个女娃娃梳小辫辫,方才,他不过是见小妹妹想去捣蛋正睡着的幼弟,又见她脑门上散开的碎发,俏皮的立了起来,这才随口

哄了她一句。

呃,人无信则不立。

既然说了,那就梳呗。

于是,季子清陛下坐在靠窗的大卧榻上,自己先盘腿坐好,又把披头散发的小妹妹,安顿在身前坐定,接着姿势僵硬的抓着梳子,先给小妹妹一点点梳顺头发。

他虽没给幼妹梳过头发,但没少旁观惠安太后如何给季子珊梳小辫。

等季子清陛下按照记忆中的过程,千辛万苦给妹妹梳完小辫子后,季子珊拿镜子一照,顿时抓着头皮恼了——这梳的是……什么鬼东西,当她是懒洋洋啊!

见望着镜子的小妹妹,似乎要扁嘴大哭的模样,季子清陛下忙在后头卖力的夸赞:“哎哟,瞧瞧咱们的小扇扇,多好看啊,刘全顺,你说是不是……”刘全顺忍着正犯羊癫疯病的心脏,特别虚伪的笑道:“是呀,是呀,小公主,您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姑娘啦,谁都没你美丽,谁都不如你俊俏,谁也比不上你好看,小公主只要再笑一笑,就更好看了,快给陛

下笑一笑吧,小公主……”

小祖宗,您可千万别哭哟。季子珊先鄙视一下刘狗腿,又给自己洗了好几遍‘发型很美’的脑,最后还是忍不住扭脸叫:“嬷嬷,发发……讨厌……烦……”她还没学过‘丑’这个字眼,只能以讨厌和烦的形容来表示对脑袋上那一坨东西的嫌

弃。

在季子清陛下表面镇定内心尴尬时,元宝小王爷揉着眼睛出来了。在望到小妹妹的奇异发型后,元宝小王爷立时忍不住捧腹大笑,所有残留的睡意,也在瞬间全部散掉了,踢踏踢踏的跑到卧榻边,再一骨碌翻爬上去,元宝小王爷一边打量妹妹的新发型,一边问自家老哥

:“哥哥,这是你给扇扇梳的么,真……别致。”

季子清陛下默默瞥了幼弟一眼。

自然是别致的,没瞧到爱美的小妹妹都快被‘别致’生气了嘛。经过一番拆解再梳后,季子珊小公主美美的被刘全顺公公护送回慈宁宫,好半天不见,惠安太后还真挺念活泼调皮的闺女,于是搂着她就是一顿捏捏揉揉,一旁的素容嬷嬷又绘声绘色的说一遍小公主的乾

明宫之行,然后,无聊半天的惠安太后被娱乐到了。

季子珊只用负责吃喝玩乐的幸福日子,又持续两天后,一道来自宗人府的消息传递到宫里。

原来是英亲王在宗人府的大牢里撒泼闹起来了,不是普通的跳脚喊骂,这位王爷扬言——要是不放他离开宗人府的大牢,他就不活啦,他要自杀!

为何情况为演变到这个情况——英亲王被丢进宗人府大牢的消息传回王府后,上至英亲王妃外加一众妾室,下至大小管事外带一众仆役,全体都惊呆了,惊呆过后,众人忙打听原因,一问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家王爷午后想入宫求见陛下

,谁知在宫门口就被拦下了,自家王爷仗着王叔的身份,不依不挠地非要入宫,之后,就被押到宗人府去蹲大牢了。

这是宫里下旨关的人,所以求情只能往宫里去呀,于是,上午才入过宫的英亲王妃,在午后又杀回了皇宫。

想都不用想的,惠安太后自然是拒见前来求情的英亲王妃。宫里铁面无情的不开恩,府里的一众女眷自然急得团团转,作为一府之主的女主人,英亲王妃接下来想到的法子是,去廉亲王府寻求帮助,不管是廉亲王妃去寻惠安太后说情,还是廉亲王去面见一下建平

帝,总归都是一条门路。

而王府里的一众侧妃也没闲着。

正怀着身孕的那位邴侧妃,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挺着肚子直奔宗人府的所在,以给英亲王送东西的名义,拿银子敲开了牢门,反正,上头也没说不许家眷探视,所以,邴侧妃如愿见到了自家王爷。

作为第一个来探视自己的美妾,英亲王顿时被身怀六甲的邴侧妃感动的不行。邴侧妃先借机表白一番自己的真心深情,又顺便给英亲王妃上点眼药,最后给六神无主的英亲王出了一个主意,一个特别有女人味的主意——王爷想不想早点离开宗人府呢,想是吧,那您就一哭二闹三上

吊,您到底是陛下的叔叔,难道陛下真敢让您死在大牢里?

英亲王一想也有道理,便打着‘威胁’的旗号干起欲要自杀的事来了。

宗人府里的一众官吏,到底不敢拿一位亲王的性命开玩笑,于是,消息便传回了皇宫。作为一个五岁就开始临朝听政的少年皇帝,季子清陛下眼皮子抬也不抬,只冷冷的丢出几句话:“看来,宗人府不是个反省的好地方,既如此,把英亲王挪到刑部大牢里去,再告诉他一句话,他每闹腾一次,爵位就自动降一级,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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