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鲁力带着何东胜从省城回到金牛镇街上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鲁力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还早,于是猛地拍了拍何东胜的肩膀,大声说道:“狗剩子,爷有点饿了!”
“狗剩子”是何东胜的乳名,除了何东胜的父母,外人没谁敢这么叫他。要是以前听到鲁力这么叫,何东胜肯定会狠狠地修理他一顿。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何东胜只能忍气吞声,低头赔笑道:“爷饿了就早说啊,这镇上的餐馆没有哪一家是我不熟的。要不,我们随便找一家去喝上两盅?”

“行!”何东胜想了想,然后爽快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街头拐角处找到一家名为“聚福缘”的餐馆坐下,何东胜叫服务员拿来菜谱,露出讨好的笑容邀请鲁力点菜。

鲁力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清蒸甲鱼、干锅包菜、红烧猪蹄和鱼头豆腐四道菜。何东胜还唯恐菜不够,又加了一个凉拌毛豆和一个干菜鸡翅,叫了两瓶“江小白”。

鲁力顺便找服务员要了一只塑料袋,将两瓶矿泉水装在了里面。

待酒菜上桌之后,二人各自斟满酒杯,细品慢酌起来。

“爷,你这次要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啊?”何东胜忐忑不安地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想找你爸妈一起好好谈谈。”鲁力轻描淡写地答道。

“那可使不得!”何东胜刷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看到周围有客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于是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我爸妈年纪大了,你可千万别吓到他们……”

何东胜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你爸妈是人,难道我爸妈就不是人吗?你晓不晓得,我爸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爷,都怪我一时糊涂,你们家田里的青苗补偿费和你爸的医药费,只要你开个价,我会一分不少地赔给你……”

“哼!那我把你的腿打瘸了,再赔点医药费给你,你干不干?”

“爷,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找你家任何麻烦了!”

“说得好听!你今天答应得好好的,明天转眼就忘了。像你这种人,不给点教训你怎么能长记性?”鲁力仰头喝了一口酒。

“爷,你到底要怎么办,干脆就直说吧?”何东胜尴尬地坐了下来,心里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你到时自然就知道了。”鲁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何东胜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顿酒直喝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等到酒足饭饱,天色也已经黑下来了。鲁力于是便拎着塑料袋和何东胜一起离开酒店,顺着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快步朝着何东胜家走去。

乡村的夜晚,显得十分静谧,四周空旷,空气清新。一轮似圆将圆的月亮黯淡地挂在树梢,带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

鲁力闻着家乡熟悉的泥土气息,想起以前和徐丽一同在乡间小路散步的情景,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如今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曾经的那份美好,再也寻不回来了。

何东胜的家单独住在村头,离小学很近,门前有宽敞的院子,用一道铁栅门锁着。

走到家门前,何东胜掏出钥匙打了栅门,朝鲁力轻轻招了招手:“快进来吧。”

鲁力咳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迈脚走了进去。

何东胜一把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朝着屋里大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日光厅将客厅照得通亮,鲁力看到他们家客厅装饰得很漂亮,各种物件摆放整齐。

何书记刚洗完澡,听到声音,赶紧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拿着一条干毛巾匆匆来到了客厅。

“狗剩子,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何书记一边用毛巾揉搓着头发,一边略带埋怨地问。

“哦,我到省城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了。”何东胜淡淡地敷衍道。

“你吃饭了没有?”

“刚在外面吃过了,妈呢?”

“她在厨房收拾碗筷呢。”

“哦!爸,你看我带谁来了?”何东胜说着指了指身后。

何书记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的鲁力,愣了好几秒,才满堆起笑脸说道:“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老鲁家的力娃啊!稀客稀客,快快请坐!”

鲁力犹豫一下,然后顺势坐在了桌旁的一张长凳上。

何书记从沙发上拿起一包盖珍烟,朝鲁力递上了一支。鲁力闷闷地接了过来,掏出火机将它点燃。

何东胜赶紧拴好大门,像只听话的小狗一样坐在了鲁力身边。他的心里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生怕鲁力一个不高兴,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力娃,你父母现在还好吧?”何书记将毛巾随手搭到一只椅背上,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显得很是关心地问。

何书记的身材中等,留着一头短发,国字脸,看上去颇有几分领导风范。

“哎,别提了!我爸被人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还在医院住院呢。”鲁力吐了一口烟圈,开始在头脑里思考怎么措词。

“啊?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把你爸打住了院?”何书记的脸上满是惊讶。

“这个……您最好去问问东胜。”鲁力嗫嚅着。

“狗剩子,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书记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何东胜。

“爸,你别生气。都怪我一时糊涂,下次再也不敢了!”何东胜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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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还打算有下次?”何书记忿忿地燃上了一支烟。

“何书记,我就直说了吧,你们家东胜不仅打断了我爸的两根肋骨,还找人把我家田里的秧苗全拔了,这叫我们以后还怎么过日子?”鲁力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

“狗剩子,这么混账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是存心想把我气死吧?!”何书记猛地抓起墙角的扫把,狠狠地打在了儿子的背上,“从小到大,你妈一直宠着你、惯着你,你上学时欺负同学捉弄老师,下学后跟一帮社会青年到处打架闹事,现在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你就差没杀人放火了!我要不打死你,实在难泄心头之气!”

“哎哟,哎哟!”何东胜故意夸张地大叫道。

“老何,你能不能消停消停,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哪有儿子一回来就动用家法的?”说话间,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穿着一条超短裙从厨房走了过来。

“你还说!真是慈母多败儿!”何书记气得一把将扫帚扔在了地上。

何东胜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狗剩子,快起来,裤子跪脏了不要你来洗吧?”何书记的爱人邹凤英一边说,一边上前来搀扶儿子。

“他今天要是敢起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何书记威严地扫了何东胜一眼。

“老何,儿子都这么大了,而且还有外人在场,你让他这样跪着像什么话?”邹凤英的眼神里不无责备。

“你就知道护短,怎么就不问问你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何书记铁青着脸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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