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一次的心理诊所, 韩清辞从催眠中醒来, 有些恍惚,他偏头,轻盈的白色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落地玻璃外, 几棵梧桐树像是被定格在画框里的画。
“这一次感觉如何?”旁边的Alger沉声问。

韩清辞撑着躺椅坐起来,回想着刚刚的梦,“感觉还不错。”

Alger满意地舒展眉头, “我想你可以开始尝试在现实中和夫人共眠,配合催眠治疗,会好的。”

想到姜碧雪, 韩清辞心里一沉, 他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之间会越来越亲密,但自从那天之后,他们变得越来越生疏。

有时候回到家,很安静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她已经离开了他。

韩清辞从躺椅上下来,和Alger握手, “谢谢。”

Alger伸手和他握了握, “下一次我来中国,应该是新年之后, 我要去澳洲度假, 不过, 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很乐意为你解忧。”

“好的,非常感谢。”

外面靠着墙站着的秦恒看到韩清辞出来,收起手机,“Kent,如何?”

“还好。”

两人并肩下楼,秦恒说:“我可以做小白鼠,今晚陪你睡一晚,观察一下你的情况。”

韩清辞边走边披上风衣,“我拒绝。”

秦恒笑了笑,“玩笑而已,这种事应该有Cheryl来做。”

提到姜碧雪,他顿了顿,眼底的复杂情绪又上了来。

秦恒兀自道:“她今天有一场试戏,王航导演亲自把关,我想应该会精彩,不过很遗憾,我和你都不能去看。”

“你怎么知道?”韩清辞随口问。

“娱乐圈的消息想要知道,对我来说轻而易举。”秦恒微微眯起眼睛,“Kent,不要告诉我,你并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只是他知道的,还没有秦恒详细。

韩清辞和秦恒上了门口的那一辆劳斯莱斯。

上车后,秦恒朝司机说:“去维恩斯击剑俱乐部。”

韩清辞偏头,“不是说要去打网球?”

“我改变主意了。”

韩清辞没再提出疑问,打网球又或者击剑,对他来说都一样。

周末消遣罢了。

击剑是韩清辞和秦恒在英国留学时最喜欢的运动项目之一,两人的水平不分伯仲。

但今天,韩清辞屡战屡败,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上来。

秦恒赢了他几次,他脱了防护头罩,用手臂夹着,“Kent,你的心不在这。”

韩清辞沉默了片刻,他脱下了头罩,朝他说了句,“抱歉。”

秦恒摇头叹气,“你这些天总是走神,这一点也不像你。”

他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把剑和头罩放在一边,双臂往后撑着地,仰头看着他,“你喜欢什么都憋在心里,这么做,只会憋坏自己。这句话,我以前就说过。”

韩清辞也盘腿坐下,这些天他确实有点不在状态,常常走神。

秦恒刚刚说那些话,意思是让他把心事说出来,韩清辞看着他,“Alex,你爱过别人吗?”

秦恒抬手往后捋了捋他额前的头发,“当然,我爱过很多人,最长的维持了八个月,最短的,第二天我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韩清辞:“我指的是爱一辈子。”

秦恒笑了笑,“Kent,没有爱能维持一辈子,爱起源于人体荷尔蒙的相互吸引,这种相互吸引维持最长的不超过三年,最多三年,它就会消失。”

韩清辞眼底更加茫然,“是吗?”

“你爱上谁了?”秦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没有。”

“那你苦恼什么?”

韩清辞垂了垂眸,“碧雪问我爱不爱她,我回答不出来。”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什么难回答的?”

韩清辞沉默片刻,“不知道。”

秦恒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你自己也不知道?”

“嗯。”

“那Cheryl一定很伤心。”

韩清辞眼神黯了黯,“她想跟我离婚。”

秦恒看着韩清辞,总算明白他最近为什么总是走神,不专心的他,还真是少见。

他唇角微微勾起,“所以,这就是你这些天心不在焉的原因?”

韩清辞默认。

“Kent,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个被爱人抛弃的小可怜吗?”秦恒含着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韩清辞蹙起眉。

秦恒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看着他,朝他伸出手,“我觉得我们该去喝酒,而不是坐在击剑馆里。”

酒吧这些地方,韩清辞很少去,他不喜欢吵闹。

就算秦恒带他去的是一家高档的酒吧,但依旧避免不了喧嚣和嘈杂。

“Alex,换个地方。”韩清辞一进酒吧被里面的摇滚音乐震得头皮发麻。

“Kent,我订了豪华包厢,那里会安静点。”

韩清辞揉了揉额头,跟着他进了去。

包厢里隔音效果很好,确实没那么吵了。

秦恒叫了各种酒,各个国家,各个年份都有。

秦恒举着高脚杯,杯子里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拉菲,“不醉不归,怎样?”

“不怎么样。”他喝酒一向有度,从不把自己灌醉,因为他始终觉得,醉酒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

醉酒除了伤身,一无是处。

秦恒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你就是太理智,你把一切都看的很透,从不做破格的事,这样的人生,会缺少很多乐趣。”

“我可不认为喝醉酒会好受。”

“那么多人买醉,总有道理的。”

韩清辞看了看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发愣,喝醉酒他会怎样?会做什么?

他不知道,他从没喝醉过。

外面有人敲门,韩清辞看向秦恒,“还有人?”

“对。”秦恒道:“给你的神秘礼物。”

秦恒的神秘礼物,韩清辞一点也不期待。

两个高挑的年轻女孩从外面进来,大长腿,小蛮腰,大概是为了突显自己的优点,所以即便是冬天,也要露腿露腰。

其中一个黄色卷发的女孩朝着秦恒打招呼,“Hi,Alex,好久不见。”

秦恒站起来,朝黄色卷发的女人道:“Cindy,你还是那么漂亮。”

Cindy含着笑,“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另外一个栗色直发的女孩走过来韩清辞旁边坐下,“韩总,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女孩问了之后,没等他回答就坐下了,“我叫陈晶,韩总可以叫我Lucy。”

韩清辞从刚刚开始脸色就很难看,他挑眉看着秦恒,“Alex?”

意思是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恒解释道:“Kent,别误会,Cindy和Lucy是我的朋友,你不关注娱乐圈,或许不知道,她们两可都是模特,刚好得知她们也在这,叫她们一块过来,热闹热闹而已。”

韩清辞不好说什么,那边秦恒很快和Cindy交谈起来,他和谁都自来熟,都能有聊不完的话题。

对比起他来,韩清辞则慢热地多。

Lucy主动跟他交谈,“早听说韩总是个英俊潇洒的精英,今天见到了本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帅。”

韩清辞一点也不擅长应付这类对话,淡淡应了一声,“是么?”

“是啊,我见过那么多男人,没有一个人能跟韩总比。”Lucy涂了红色指甲的手端起一杯酒,“韩总的魅力,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

韩清辞虽然知道她这是奉承话,还是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有一个女人一直想着要离开他。

Lucy见韩清辞很少答话,她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抿了一口酒,她用手掌扇了扇凉,“这大冬天的,喝了点酒就热起来了。”

接着脱下了外面的毛呢外套,露出里面的深V针织衫,她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把栗色的长发拨到肩膀的一边,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锁骨。

韩清辞若有所思,看都没看她一眼。

Lucy苦恼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挫败,莫非她喜欢娇一点的?她尝试着再靠近他一点,伸手要挽着他的手臂,“韩总,在想什么呢?”

韩清辞用余光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

听到这句话,Lucy几乎动作僵住,她脸上尴尬地笑了笑,把手缩了回来,并自动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

那边一直在看戏的秦恒低声笑了笑,“Kent,你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韩清辞看着他,正色道:“Alex,我以为你很了解我。”

秦恒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做了十年的朋友,他怎么会不了解他,他讨厌别人碰他,也不喜欢和别人靠的太近,男人也好,女人也罢。

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秦恒不再让他勉强,对Lucy和Cindy说了句下次再约你们一块玩。

Lucy和Cindy立马识趣,离开了包厢。

韩清辞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朝秦恒道:“Alex,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Kent,你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从不受别人的影响。”秦恒晃了晃杯子里的酒,“但是你的感情却一团糟。”

韩清辞并不否认,确实,很糟糕。

“像我,我喜欢随心所欲,爱上谁就去追,遵循自己的本心。但你不行,就算你对一个人失去了感觉,你也不能很快地适应另外一个人。所以,你适合找一个对的人,就算彼此之间少了荷尔蒙的吸引,也能过一辈子。”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Cheryl,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局外人,真正清楚的只有你自己。”秦恒继续说:“不过我要告诉你,在我看来,爱一个人无非就是日思夜念,恨不得时刻能跟她在一起,并且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如果一个人让我能做到这两点,我就会去主动追她,她要是问我,爱不爱她,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说爱。”

听完秦恒的话,韩清辞突然醒悟了。

吃了晚饭后,姜碧雪开始收拾行李,她要去一趟欧洲,参加一个国际时装周,王晏平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欧美街头风写真作为宣传,时间大概是一周。

姜碧雪原本想今天晚上吃饭告知韩清辞一声,但他今天没回来吃晚饭。

兰姨又给姜碧雪收拾了一包洗漱用品,姜碧雪说:“兰姨,这些东西还是别带了,酒店里的其实就很好用。”

“那毛巾呢,总要带的。”

“嗯,毛巾带吧。”

兰姨再重新整理了一下她收拾的东西,沐浴乳牙膏那些东西就不带了,只留下毛巾和牙刷,“你们做明星的,实在太辛苦了,你这才回来十来天,又要跑到欧洲去。”

姜碧雪蹲在地上整理皮箱,“没办法,这一行就是这样,你不知道,那些很红的明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外面拍戏赶通告。”

兰姨纳闷,“那要是结婚了,不就顾不了家了吗?”

“这个……家里人会理解吧。”姜碧雪轻松道。

兰姨整理好了洗漱包,帮着姜碧雪塞进皮箱里,“明天几点要走,我看看时间,给你做早餐。”

“不了,我七点就要走,估计六点半才起床,早餐来不及在家里吃的。”姜碧雪又想到什么,“对了,你要是看到清辞,告诉他一声,我去欧洲了。”

兰姨惊讶地看着她,“你去欧洲的事,大少爷不知道吗?”

这些天,姜碧雪和他很少交流,也没特意提前告诉他这件事,“我本来想今天告诉他,可是他没回来。”

“这……”

姜碧雪想了想,“那还是我来说吧,要是他回来我就当面说,不回来我待会给他发个微信。”

姜碧雪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影,十点多钟,他还没听到楼下的车库有动静,这说明韩清辞还没回来。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韩清辞发个消息,告诉他明天她要去欧洲。

消息还没发出去,来电铃声先响了,来电显示是秦恒。

这还是秦恒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按下接听。

电话里的秦恒说:“Cheryl,有个大麻烦要交给你。”

“什么?”姜碧雪云里雾里地。

“Kent喝醉了。”秦恒说。

韩清辞那么自律的人竟然也会喝醉?姜碧雪觉得有点稀奇,“在哪?”

“已经到了门口,我让司机把车开到蔷薇园,你可能需要出来接他一下。”

姜碧雪掀开被子下了床,“好的。”

她打开衣柜,披上了一件外套,下了楼。

来到客厅,落地玻璃外照进来一束车灯光。姜碧雪拉开门出去,外面吹着寒风,她只穿了睡衣加一件长装外套,有点冷。

她系好外套的扣子,沿着水磨石铺的小路去蔷薇园外面的小马路接人。

“Hi,Cheryl!”穿着高领毛衣的秦恒下车朝着姜碧雪招了招手,她开了车后门,弯着腰把喝醉了的韩清辞扶下车,交给了她,“Kent,喝了不少,交给你照顾了。”

姜碧雪抬起韩清辞的手臂架在肩膀上,朝他道谢,“好,谢谢你送他回来。”

“应该的。”秦恒看了一眼被她架着的韩清辞,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下回过来,我要留在这吃饭的。”

“好,晚安。”

秦恒上了车,车子掉了头开走了。

姜碧雪偏头看了看韩清辞,距离很近,她能闻到浓郁的酒气,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都掩盖了,他喝了多少?

好在韩清辞不耍酒疯,安静得很,也没醉死,还能自己走,姜碧雪架着他慢慢走了回去。

这个时间点,她不好叫醒兰姨,只好自己来安顿他。

在楼梯口,姜碧雪犯了难,问他,“能上楼吗?”

“嗯。”韩清辞乖巧地应了一声。

姜碧雪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抓着他手臂,稳着他一阶一阶上楼,生怕他站不稳滚下去。

韩清辞的头靠着她的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每上一步都觉得吃力。

一路咬牙坚持地把人弄上了二楼,开了房门把人安置在床上,姜碧雪已经气喘吁吁。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脸颊微红,喝醉了也是安安静静地。

姜碧雪缓过气来之后,开始帮他脱鞋子。

脱了鞋子后,她抱着他修长的双腿移到床上,刚想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发现被子被他压着了。

唉,还是给他先把外套脱了。

姜碧雪搂着他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他穿的是亚灰色长装风衣,衣摆被坐着不好脱,姜碧雪再次叹气,“还是站起来吧。”

扶着韩清辞站了起来,姜碧雪像教小孩一样,“站稳,别动。”

姜碧雪弯腰,把被子掀开,免得他待会又躺在被子上。

韩清辞果然很听话地站着不动,姜碧雪帮他脱下了长装的风衣,他里面穿着灰色毛衣背心,打底的是一件衬衣。

毛衣还是别脱了,穿着睡。

姜碧雪握着他的肩膀,刚要把人放倒,韩清辞抬起双臂,搂着她,一起往后倒了下去。

“啊……”姜碧雪猝不及防,喊了一声,一个天旋地转,她严严实实地压在了韩清辞的身上。

姜碧雪缓了缓神,想要从他身上起来,却发现后背那一双手禁锢着她,她连动都不能乱动。

鼻尖是韩清辞温热的气息,还有酒精的味道,距离太近了,随意往前一点,就能吻到对方。

韩清辞直直地看着她,“碧雪……”

姜碧雪特意避开和他对视,低声道:“松开我。”

“碧雪。”韩清辞低声喊她,闪着水光的眸子注视着她,“碧雪……”

姜碧雪咬了咬唇,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下巴看,“干嘛?”

唇上一湿,姜碧雪想要避开,奈何后背和后脑勺被他那一双手死死锁着,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地,口腔里,满是酒精的味道,还有一丝丝的甘甜。

姜碧雪只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任由他去。

唇瓣被他仿佛□□,舌尖与他的舌尖纠缠。

他的吻她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有些贪恋。

她觉得,自己也有点醉了。

韩清辞一个翻身,把身上的姜碧雪反压在身下,双臂撑着,自上而下看着她。

姜碧雪唇色红得滴血,微微张开,呼吸有些急促,她的眼睛里也同样闪着水光,木讷地看着他。

韩清辞微微抬起右手,五指插‖进她的发丝,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爱你……”

姜碧雪心微微颤抖,大脑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是真的醉了。

沉醉在了他温柔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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