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伴随着药碗摔碎的声音,风菱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也随之而来,她紧紧抱住少年,下颌搭在少年的肩膀之上,大声哭喊:“夫君!哥哥死了!嫂子也不在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你去哪了?为什么说你也死了!”

风菱的肩膀猛烈的颤抖着,不需一瞬,便哭湿了少年的衣裳,真是奇妙,先前大雪都没能湿透少年的鹅黄色长袍,这风菱一哭,他的衣服就湿了。

不过,风菱哭泣的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从头顶响起,斟酌着讪笑道:“风宗主与人打招呼的方式还…蛮特别的。”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一个从未与风菱打过照面的少年的声音。

风菱闻之,浑身突然僵到了冰凉,她醒了醒明台的神思,这才从贴近的身影上嗅到了一股陌生的白檀香的香味。

这人的味道和帝俊身上的味道截然不同,风菱猛地一回神,骤然将身子缩了回来,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眼前之人。

在风菱清晰的视线下,她看清了此人,眼前之人的确跟帝俊长得有几分相似,恍惚之间的确容易认错,他长得也十分好看,好看到宛如那在遥远山林中珍藏的白玉,面如冠玉,眸如浩瀚银河,发丝如浓密的墨色绸缎,头顶一顶浅黄的羽冠,冠后髻着一条长长的红绸。

但是细细分辨,这人还只是一个少年郎,特别他的眼睛清澈如水,稚嫩无比,并没有帝俊那般历经万年,深邃如寒潭的感觉。

他笑着看着风菱,眉眼中含着打趣的情绪。

风菱一顿,怎么会这样,也…也许是帝俊变了个样子唬她呢?她忙祭动真元,仔仔细细的探了探眼前这位少年的气息和修为,一探之下,风菱眼底滑过了一丝暗淡。

不…的确不是帝俊。是她想多了,以为自己每次受伤醒来,都会见到帝俊。以为还是十年前,自己不管受什么样的挫折,都有帝俊来护着她。难道他真的不在了?

又或者,就像颦娉说的,这十年来她风菱只有修为在变,其他的都一层不变,因而无法适应这时过境迁、千变万化的局势了。

呆愣了许久,风菱眼中的少年没有打断她黯然的思绪,笑了笑,就俯身将地上打翻的药碗拾了起来,摆到了一旁,随即从桌上端过了另一碗完好无损的药碗,就好像他原本就准备了两碗一样。

少年端过了药碗,又继续坐回了塌旁,离风菱的距离恰到好的能抵药给她,又不会近到她还能突然发疯似的抱住他。

风菱缓缓的顺着眼前出现的药碗抬起头来,再次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回过神:“抱歉,我刚刚认错人了。”

“看得出来。”少年仍旧长臂撑着,端着药碗,眉眼间含着的清澈的笑意就没有放下来过。

风菱看着少年的笑颜,有些晃神,她对于自己此刻在哪,都很迷糊,更别说对于眼前之人了,虽然这个少年看起来青雉得让人无法防备,但是不代表风菱就真的已经到了对什么也不质疑,不在乎的程度了。

她没接过药碗,上下打量着少年,问道:“你是?”

很快,少年用了几句极其简短的回答,将风菱问的和即将想问的问题都解答了:“你的医师,也就是你是我的病人。大战已经结束了,这里是潭州郡平和县,如今属于僧伽罗国,你受了伤,所以没有跟随镇东军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此地养伤。”

说到这里,少年停了下来,又道:“对了,我叫太一。”

“太一?”风菱咀嚼着这个叫太一的少年的话,他的话涵盖的内容太多了,僧伽罗国是怎么回事?在风菱被元屠剑戾气撞伤之时,并没有见到有僧伽罗国的军队,怎么最后潭州郡会属于僧伽罗国呢?而为何僧伽罗国会收留受伤的她呢?

对了!还有吴小俊怎么样了?御妖宗人怎么样了?雷泽军又怎么样了?

风菱终于细细想了想她昏迷前的一切,想到了当时的危机,太多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她需要一个人来为她解答,而她似乎此刻只能问面前这个少年。

太一对于风菱没接过药碗的行为并不在意,而且看着风菱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似乎猜到风菱想问他,又无从问起,巧言说道:“吴俊大帅和御妖宗人都回去了,只有雷泽军的三千残部留了下来,风宗主有什么问题,问他们更加妥当。另外…”

太一说着,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几件兵器:“我想那是你的东西,从战场上帮你捡了回来。”

风菱顺着太一的指尖,看到了一把高大的长戟,一件玉石琵琶,那是雷泽言的兵器,以及颦娉的原形。

桌上夺目亮红的长戟和晶莹剔透的玉石琵琶,将风菱的思绪拖回了战场,她愣愣地看着两件已经毫无生气的物品,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桌旁。

风菱伸出冰凉的手指抚摸上这两件武器,那上面的血渍不知被何人擦了干净,但是光是物品本身就容易催人泪下。

她颤抖的抱起了两把法器,眼眶中含起了泪花,无色的唇瓣微张:“谢谢。”

风菱的背影背着光线,显得暗淡,就好像是一块石头矗立在那里,等待着风化。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太一的声音,听不出是冷是热道:“不客气。令兄的尸骸还在城郊,暂时用仙法保存住了肉身。因僧伽罗国毕竟是外人,所以下葬一事还得等你来主持。”

听到太一的回应,风菱眼中的泪含不住了,洒落而下,从她的背影看去,能分明可见她身子正在止不住的颤抖,好像抱着两个珍宝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时漏一滴一滴的落下,一时间,房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太一这人好像能读懂别人的心情一般,并没有打断她的沉默,他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安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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