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先生听得声音都颤抖了,“子期,慢慢说,老夫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你再说得仔细一些。”
曹云清面色激动,杜峰更是眼亮得吓人。

纪子期递上文书,后面附有货架的样式,“子期将想法都写了下来,先生、将军、曹大人,请过目!”

然后重新又讲解了一遍。

她所建议的货架样式,采用的是现代组装货架的方式,只需要长宽高三种固定尺寸,按需要的高度和长度,将其组合起来即可!

三人明白过来后,一时心头感慨万分。

末了,曹云清朝杜峰拱手道:“杜将军,此次粮草署整改事件,兹事体大,下官申请调回纪文书,协助推进!”

有关纪子期调回粮草署之事,曹云清之前已多次向杜元帅提出。

杜元帅也口头答应了,只是一直未确定具体的时间。

曹云清便想趁着这次整改,将纪子期调回粮草署。

杜峰的双眼,在曹云清与纪子期身上来回扫过,表情有丝诡异,“本将军这边还有事需要纪文书帮忙,只能同意纪文书暂时到粮草署协助推进,而且纪文书每晚必须回来,同本将军报告进度!”

曹云清:……

纪子期:……

粮草署众人对纪子期的到来非常欢迎,经过先前的分箭事件,粮草署与军中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再也不用如同猫见老鼠般,只听闻就躲开。因此,他们心中大多对纪子期心存感激。

后纪子期计算风速,与推行新账本之事,都是天大的功劳!纪子期毕竟出自粮草署,所以众人都与有荣焉,面对军中将士时,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兵器库的花秋山乐呵呵的道:“纪文书,你可终于回来了,大伙盼你盼了好久!”

纪子期笑着回礼道:“多谢花主事和各位前辈们厚爱,子期接下来这段日子就要叨扰各位了!”

纪子期先解决的是从战场收回的物资存放问题,“曹大人,子期刚来粮草署时,看到库房新、旧、还有回收的物资都堆放在一起,很是混乱。

军中将士因领不到需要的物质,意见很大!

当时子期就在想,如果将各大库房合理规划起来,应该可以空出一个小库房,专门用来中转那些回收物资!

同时各库房专门抽出一些人手,来处理回收物资,这效率上便会高出许多!”

曹云清点点头,拿出库房平面图,两人便一间一间商量起来。

“大人,还有每间库房后面开多一个大门的事情,不知还需要什么手续?如果可以的话,子期建议尽快着手修建。

正好货架到了之后,各库房物资便可立即行动,进行分类存放了!”

曹云清皱眉沉思一会,“我在来天凉时,我爹曾跟我说过,天凉离京城太远,这信息一来一回浪费太多时间,若遇到紧急之事时,让我便宜行事,不必拘泥于礼法!有什么后果,他可以担上一二!

这库房本是由工部派人建造的,从情理上说,如果要修建的话,需要知会工部一声,才可以动工。

但眼看战事迫在眉睫,这库房整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所以这事,我决定先斩后奏了!”

最后二人商量的结果,是将药库与铠甲库合并一起,空出药库来,作为中转仓。

曹云清的动作很快,当晚一封信,派人快马送至凉州,第二日下午便派了数十建筑匠人过来。

同日货架的样板也到了,这国家级的木匠手艺就是不错,纪子期很满意。

她将其组装起来,示范给众人看。众人看着人高的货架上放的物品数量,最少比原来堆放在地上时,多出了五六倍,都兴奋无比。

而且物品一清二楚,一目了然,关键是以后再也不用猫着腰找来找去了。

粮草署各库房的进销存账目,在上次纪子期培训后,曹云清已着手让各库房,开始用新的方法来记录了。

新的进销存表填上数字后,整个库房这一日的情况便一目了然。

关键是,这表格不管如何延伸,都不会影响改变原有的内容。

纪子期的建议是,这些表格每个自然月更换一次,每月底与粮草署总兵手头的记帐薄核对一次,每月抽一间库房盘点核对,确保帐物一致。

关于同一库房内的物资分细账分区域划分,纪子期和曹云清,以及各库房主事沟通后,便在平面纸上大概圈定了位置,待货架到位后,便可按此进行划分。

军营那边的花名册也采用了表格的形式。不过做了些许调整。

每营里的人在登记时按体重范围,每相差五公斤一张表。试想一下同样是八十公斤,不管身高五尺,还是五尺五,这衣服的尺寸总是差不多,力气也接近。

身高则按现代的方法,在墙上画了几条线,往那一站,估摸就差不多了。

眼看一切准备就快到位,纪子期算了算完成时间,意识到单凭粮草署上下这几百号人,想在短期内完成这么大的任务,是不可能的。

纪子期便想着向杜峰借人,只是她一点都不想亲自去求杜峰。

纪子期本想提醒曹云清,让他去跟杜峰提。

但看到每日忙个不停的曹云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杜峰就住在她隔壁,自己去求他,一来方便,二来这是正事,杜峰肯定会同意的。这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最多就是还会被他戏耍一番罢了。

其实纪子期心中,对杜峰时不时的抽疯举动,心有余悸。

她有时忍不住想,杜峰是不是怀疑起她的性别了?可多观察两日,又觉得一切正常。

纪子期也只能将他时不时的不正常举动,当作他的恶趣味了!

杜峰近日也很忙,主要是巡视各营的操练情况,以及提出改进意见。

眼看大战在即,他第一次带领如此大的队伍,而一向能顶半个元帅的陆军师也不在了,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好在上次的肖守仁事件,威远将军杜峰不仅骁勇善战,而且英明果敢、有勇有谋的形象深入人心,那些同他爹杜元帅出生入死的将军们,又全力支持,除了忙些之外,暂时军中一切事务都很顺利!

纪子期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了晚归的杜峰,“将军,关于库房整改之事,子期有事禀告!”

杜峰接过杜康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道:“说!”

“粮草署库房整改前期相关准备,已基本到位,待过两日货架到后,便可动工了!不过…”

纪子期略一停顿,“粮草署上下总共三百来人,若单靠这三百人,想要完成这么大动作的调整,大约需要两个多至三个月的时间。

这还不包括有战事,若碰到战事,完成的时间会更长,而且难度更大!所以子期想向将军借人!”

“军中现正加紧操练,全力准备应对下一场战事,只怕抽不出太多人手!”杜峰眼角扫过她,“这事为什么不是曹云清来提?”

纪子期直接忽略他后面的问话,“将军所言子期明白!子期的想法是,军中步兵营一营四千人,每营只抽半天时间,轮流去帮忙。这样大约七日左右,便可全部完工了!”

杜峰低头沉思片刻,“若只抽半日时间,便能提前这么多日子完成,倒也可行!”

说完又轻飘飘一瞟纪子期,重提旧话,“曹云清为何不亲自来向本将军要人?”

纪子期呵呵笑道:“曹大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子期离将军近,每日都要回来,便自告奋勇,来向将军要人了?”

杜峰轻哼一声,“本将军也忙得脚不沾地,你帮不上忙不说,为何慰问一声都没有?”

纪子期目的达到,也早预料杜峰会小小刁难一下,当然也识时务的很,狗腿道:“将军,这些日子的辛苦了!

将军您饿不饿?小的帮您去厨房拿宵夜!将军您渴不渴?小的帮你斟茶?

小的帮不上忙,心中真是愧歉万分!将军,您要是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小的宁死,也会完成将军所托!”

杜峰心知纪子期有意戏弄,还是被她低眉顺眼、讨好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

杜康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自家少爷有些不对劲!以前他总以为是自己多心!

刚刚杜峰一副求安抚的神态,纪子期两句伏低做小的话,就乐得合不拢嘴,明显心情也好了许多!

杜康忍不住想起,当日杜峰拥着纪子期,靠在兵器架上时,杜峰的神情。

莫非,他真的猜中了?少爷真的喜欢男人?杜康感觉后背爬上一阵凉意。

他偷偷仔细观察纪子期,越发觉得她过于秀气,像个娘们似的!难道少爷是因为终于到了思春的时候,又见不着女人,所以才对娘们似的纪子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行!他一定要禀告夫人,提前准备好人选!等少爷有空回京后,立马帮少爷选一门合眼缘的大家闺秀,趁早断了少爷这不该有的念头才行!

他心中如此的想着,便决定以后断不能让二人单独相处。

当下便走到杜峰与纪子期二人中间,“少爷,很晚了!子期该歇息了!您也需要早早就寝了,明日一早还要去营中!”

纪子期回到小帐时,阿夜不知何时来了她的帐中,睡在了她的床上。

虽然杜峰给阿夜单独准备了一间小帐,但阿夜似乎更喜欢跟纪子期睡在一起,总是时不时晚上偷偷跑过来。

不过他现在不好意思让纪子期打地铺了,只好自己勉为其难与纪子期挤在一张床上。

阿夜并没有睡着,他眼盯着帐顶,一动不动,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纪子期这几日早出晚归,有时回来阿夜早已睡了,早上离开时他还未醒。

两人交流少了许多,她也不知发生过何事,见阿夜如此神情,便问道:“阿夜,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阿夜继续盯着帐顶,幽幽道:“小爷祖父寿辰快到了!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小爷都在尽心尽力地,寻找祖父喜欢的玩意,送给他替他贺寿!今年只怕要错过了,小爷心中有些难过!”

“阿夜,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要不趁这个机会回去,相信你的回去,便是你祖父今年最欢喜的寿礼了!”

“小爷知道!可小爷不能回去!现在他虽然伤心见不着小爷,起码他知道小爷还活着!

可小爷回去后若是丢了性命,只怕祖父会更伤心!”

纪子期小心翼翼重提话题,“阿夜,你真确定有人,要害你性命吗?”她总觉得是不是阿夜想歪了。阿夜冷笑道,“小爷五岁以前,阿娘总跟小爷说,让小爷小心那些姨娘们,小爷不以为然。

总觉得阿娘是因为争风吃醋,才不喜欢小爷和那些漂亮的姨娘们亲近。

后来小爷五岁生辰过了没多久,有一日小爷正在别处玩耍,有个眼生的小丫头说阿娘找,小爷不疑有他,跟着她走了。

走到一处池子处,便被人从后面推了下去,小爷那时不会游水。幸好有个小厮路过,将小爷救了上来。后来满府找那个小丫头,却始终不见踪影。

六岁的时候,有日见到有个姨娘正在喝杏仁茶,小爷好奇试了试,觉得味道不错,便也想要一碗。姨娘说让厨房重新做一碗,送到小爷院子里。

送来后,小爷换了身衣裳出来,端起正准备喝时,发现小爷养的那只白猫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止,不一会便死了,嘴边还有那杏仁茶汁。

小爷当下害怕得不行,忙去找阿娘。阿娘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来验,发现那猫中了剧毒!

但那碗杏仁茶,在小爷去找阿娘时,早已被人调了包,查不出问题,此事便不了了之。

小爷从此再也不相信那些漂亮姨娘给的吃食了。

七岁的时候,有天晚上歇息时,半夜时分,院里有个小厮,用迷药药倒了小爷的贴身小厮。

然后偷偷摸进小爷的屋子,用枕头捂住小爷的脸,想闷死小爷。

小爷挣扎中,摸到枕下阿娘送的匕首,向那小厮刺去。那小厮没有防备,被小爷刺中要害,当场死亡。

小爷之后夜夜噩梦,晚晚惊醒,连续病了三个月,才慢慢好转!”

阿夜转过头看向纪子期,眼睛里是与其年龄极不匹配的冷静,“所以,纪子期,你还认为小爷说的,有人想害小爷性命,是假的吗?”

纪子期完全惊住了,她没想到阿夜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张张嘴想安慰阿夜,却发现她所能想到的言语都太单薄。

阿夜转回头,继续道:“后来阿娘去世了,府中大夫说是阿娘身子太弱!

小爷不信,便从外面找了个大夫回来,那大夫说是中了慢性毒药,积少成多,导致身体亏空太过!

如此证据确凿,可我爹性子弱,不敢查,只胡乱整治了几个下人,便不了了之!

小爷又去求助祖父为阿娘做主,祖父摸着小爷的头,叹口气说,人死不能复生,无谓再造杀孽!你现在年纪小不醒事,长大后,坐上祖父的位置,你就明白了!”

阿夜又冷笑两声,“小爷一气之下便留书出走了!本来身上带了足够多的钱财,没出两日便被人抓住,不但抢走了小爷身上全部的银两,还想要小爷的命!

若不是小爷警醒,扮成乞丐逃脱,恐怕早已成为冤魂野鬼了!”

纪子期有些心痛的抱住他。

虽隔着被子,阿夜却不习惯,他涨红着脸挣扎,不过仍记得不可大声说话,“你个女人,放开小爷!小爷才不需要你的怜悯!”

纪子期紧紧抱住他不放,柔声道:“不,阿夜!我不是怜悯你,我只是心疼你!”

阿夜停止挣扎,鼻头一酸,声音哽咽,“子期,我杀过人,我不是个好人,你会讨厌我吗?你还会心疼我吗?”

“阿夜,你那是自卫,不是有意的,不是你的错!”纪子期安慰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害我的小厮,是其他人!”阿夜支吾道,“我因为怀疑他要害我,便命人活活将他打死了!”

“阿夜!”纪子期对上阿夜含着泪,情绪复杂的眼,那里面有害怕、有自责、有厌恶,“我不曾在你的世界生活过,所以我无权去评判你的好坏!

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生活的阿夜,是个聪明伶俐、俊俏惹人爱、有些骄傲又有些脆弱的孩子!”

阿夜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他拉过被子盖过头,偎在纪子期怀里,小声啜泣。

良久,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小爷可不脆弱,小爷也不是孩子!”纪子期怕他闷坏了,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看着他挂着泪水清亮的眼睛,心生怜爱,便在他额头印上了一个吻,轻声细语:“好,我们家阿夜最棒了,又聪明又勇敢!”

阿夜此时却不像以前那般吼道:“你个女人,都说不要将小爷当孩子哄了!”

他垂着双眼,睫毛一颤一颤,语气可怜兮兮,“子期,你亲了小爷,可要对小爷负责哦!”

纪子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好,好,负责!一定负责到底!”

阿夜得到承诺,心满意足的在她怀里睡去。

在杜峰公布抚恤金监管方案后,所有将士都对纪子期心怀感恩!对大多数将士来说,最害怕的不是自己战死沙场,而是死后自己的亲人得不到妥善的安置!

纪子期的这个方法可以说是消除了大部分人的后顾之忧!毕竟肖守仁之类只是少数!

所以步兵营将士一听是纪文书要找他们帮忙,纷纷主动请命,生怕轮不到自己营。

因为步兵营总共二十营,即使只是去帮忙半日,七天也只需十四营。

几位将军怒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平时有事,个个跑得没影!现在一听纪文书有事要你们帮忙,个个求着要去!真是气死老子了!”

营长们个个涎着脸赔笑。

几位将军没有办法,只得采取了抓阄的方法。

那些抓中的营长喜笑颜开,而那些没中的则愁眉苦脸,心想这下回去,要被营中那些弟兄闹腾死了!

纪子期倒是不知这些变化。只是步兵营中人,第一日上午去帮忙时,每人见到她,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让她受宠若惊。

几日下来,又恰逢月事期间,每日还得来回折腾,纪子期累得够呛。

她虽然不用下场搬运物资,但要不停指挥那些将士们将物资放到指定的地方。

纪子期现在的个头,若在同龄女子中,算高挑的了。

可跟那些粗壮的汉子一比,就完全没了看头,随便往那一站,便被淹没其中了。

没办法,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声吼叫。

不几日,声音就变得嘶哑难听,阿夜嘲笑她,像公鸡的叫唤声。纪子期反讽道:“小样,你听过公鸡叫声吗?”

阿夜嘴一撇,不理会她了。

小雨的第二封信,这几日也到了。里面还是苏小年找人誊抄的,将称呼改成了大哥。

“姐,见信好!我和小风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们!

我现在已经上了初级学院,在女乙班,里面共有二十多个女学生。我和她们大部分,相处得都很愉快。

教课的夫子们都很和蔼,一点也不严肃,跟少爷说的完全不同。

不过我还是很努力完成夫子们布置的功课,夫子们经常在课上表扬我。

跟我玩得好的同学好羡慕我,不过也有一些嫉妒我的,有事没事就找我碴,但其他同学会帮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她们。

少爷前些日子骗他的同学李成明,让他带酒去学堂喝,结果同学们喝醉了,把给他们讲课的夫子气得够呛,然后让那些同学的父亲将他们接了回去。

那些父亲们气不过,便去找老爷评理,说少爷带坏了他们的儿子。

老爷便当着众人的面,用家法惩罚了少爷。少爷哭着去找夫人,夫人便将那盆新买的桃花送给了他。”

纪子期看到这,眼皮一抽,这苏谨言不会是把当初,她和小雨面试丫环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吧!

她继续往下看。

“原来少爷把姐和我当时写的关于绿菊与骗酒喝的方法用上了呢,然后被老爷发觉了。

老爷恼他欺骗夫人,狠狠责罚了他一顿。并不是打他骂他,而是当他院中所有的玩意和小动物,除了将军车都收走了。

还害得小风跟着伤心了好久。

少爷回来后,冲着灵菊姐姐发了好大顿火,说灵菊姐姐故意不拦着,让老爷派来的人将那些玩意和小动物都拿走了,还说要让崔嬷嬷把她嫁掉,好找个听话的丫头。

灵菊姐姐一听,脸色惨白得吓人,少爷知道好似说错了话,又拼命哄她。

后来灵玉姐告诉我,原来灵菊姐姐三年前的时候定了一门亲,是罗府管事的小儿子。

那管事娘子是崔嬷嬷自小的姐妹,灵菊姐姐与那未婚夫相差两岁,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大后又互生爱慕。

两家原本就有意结亲,便高高兴兴地替二人订了亲,准备灵菊姐姐十八一过就娶进门,谁知前年夏天的时候,那未婚夫出外办事,不幸掉处江中尸骨无存。

唉,我才知道原来灵菊姐姐这么可怜!她虽然有时候严肃点,但人也挺好的,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苏武哥哥木匠铺的生意很不错,他经常买些点心来看我和小风,然后问问你的消息。

有次他跟我说,想将那些分红银子交给我,我说不要,那是我姐的,姐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姐,你一定要好好养病,要快点回来,我和小风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妹小雨、弟小风敬上!”

阿夜在一旁跟着看完信,看着眼眶发红的纪子期,吃醋了,“想不到你还有弟妹?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你无爹娘,又有弟妹要照顾,之前说要对小爷负责到底,不会是哄小爷的吧!”

纪子期擦擦眼角的泪,摸摸阿夜的头,笑道:“怎么会呢?你虽不是我亲弟弟,但我心里是把当亲弟弟般疼爱的。你要是有机会见到小雨小风,一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阿夜小声嘟哝道:“我才不要做你弟弟!”

“什么?”纪子期没听清楚。

“没什么!”阿夜无精打采地回道。

粮草署各库房上了正轨后,纪子期便开始准备大数据预测的事情。

她每日在各库房里抄抄写写,算来算去。

唉,没有电脑真是麻烦,不然直接在电脑上提取,用个EXCEL,整个函数,一下子就出来了,哪像现在这样,纯手工计算!

每当纪子期累了的时候,心中就忍不住抱怨一下这个落后的时代。

这一晚她抄完数,正准备离开粮草署时,杜康忽然鬼鬼祟祟地来找她。

他小声唤她,“子期,子期!”

纪子期四下张望,终于看到躲在一个街角边上的杜康,正探出半个身子,朝她挥手。

“什么事?杜康哥!”

杜康的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走,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纪子期好奇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别问!”杜康的声音也有些奇怪。

纪子期虽不知他在搞什么鬼,还是跟着他去了。

二人一直朝北走,偶尔遇到一些将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露出奇特的笑容。

纪子期越发糊涂了。

不远处是一排排的小帐蓬,还有不少士兵在那排着队,模样似乎很是焦急,不时有人大吼几声,“完事了没?”

不一会,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边系裤腰带边骂:“催你奶奶个熊!不知道男人办事时,最忌有人打扰吗?”

刚才还急得大吼的那人,此时却不计较,嘿嘿两声笑,钻进了帐子里。

走得近些了,纪子期听到帐子里传来的,或放肆或压抑的男女纠缠的声音,蓦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纪子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一阵发热,心中暗骂杜康,转身就走。

杜康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回营帐!”纪子期咬牙切齿,“杜康哥,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杜康胸脯一挺,“我怎么不能来了?”

“你才多大岁数?你家少爷不是不让你来吗?”纪子期边说边挣脱杜康的手,“我不管,你不回去,我要回去了!”

“你小子少来,我就不信你不好奇!”杜康有些恼了。

纪子期不想跟他辩论,转身要走,杜康就是不放。

迎面走来一个大个子士兵,“咦,这不是纪文书吗?”

在这个地方碰到认识她的人,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纪子期尴尬点点头。

那大个子热情异常,“想不到纪文书年纪轻轻,也好这口?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

大个子似乎觉得自己掉了句书包,很了不起,得意大笑两声。

他上前两步,一把搭上纪子期的肩,“有相熟的没?没的话,哥带你去占个好位!报出你的大名,肯定能插个队!”

纪子期大惊,欲甩脱那大个子的纠缠。

可大个子的力气比起杜康来不知大了多少,纪子期丝毫动弹不得。

大个子见她挣扎,以为她被人识破害羞,哈哈大笑两声,“纪文书你放心,哥我一定不会宣扬出去的!这以后,咱们可是‘同胞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同…,嘿嘿!”

那‘同胞’二字说得含糊,不知说的是‘同胞’还是‘同嫖’!

纪子期挣脱不得,只得被迫随着他往前走去。

杜康在后面奸笑。

其实他是故意带纪子期来这的。

他想着少爷定性大,不愿尝试这军中的女人,他不能勉强。

可纪子期年岁小,受不得诱惑,若是尝了女人的滋味,说不定就不会和少爷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牵扯了。

当然,其实他也很想试试的。只是少爷不让,就算来了这,他也没这个胆。

杜康跟着二人后面,慢慢磨蹭,眼看他们越长越远,便悄悄溜了。

大个子带着纪子期,来到了一处人最多的红帐前,他走到最前面那一人身边,指着纪子期,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人了然笑笑,让大个子站在了他前面。

排他后面的人不满了,质问他为何要让人插队。

让位的人转过头,同后面质问他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提出质问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转头朝后一个人解释。

然后一个一个往下传,很快,排队的十来人都明白了。

纪子期全身燥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明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知道,‘纪文书来红帐了!’

纪子期恨不得狠狠踹杜康两脚,杜康那小子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里面不时传来浪言浪语,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纪子期越发尴尬。

大个子见她模样,以为她忍不住了,便调笑道:“老弟,别着急,下个就到你了。”

“不是,我,我内急!”纪子期急中生智,“这位大哥,我先去方便一下,等会再来!”

几个附近的汉子听到后,一阵暧味大笑,“纪文书,我们也很内急!”

还挤眉弄眼的互使眼色。

大个子也笑了,“老弟,哥陪你一起去那边方便!”

纪子期一听慌了,急道:“不,不用了!又,又不是很急了!”

大个子又一阵大笑,打趣道:“看来老弟开荤没多久,定性有些差啊!”

然后压低声音,“来,说给哥听听,什么时候破的童子身?”

纪子期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帐内传来男人的大吼声,还有女人娇娇的喘息声。

不一会便静了下来。

大个子朝纪子期眨眨眼,“结束了!”

一个中等个子的壮实男人走了出来。

刚刚让位给大个子的那人,朝出来的男人伸伸大拇指,赞道:“不错哦,兄弟!”

那男人得意笑道:“老子别的不行,就这手功夫厉害!有空教你两招,保准那些娘们个个离不了你!”

“谢了,兄弟,改日请你去吃酒!”

这时帐内一个娇媚慵懒的声音响起,“下一个,进来吧!”

纪子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推了进去,后面是大个子爽朗的笑声,“好好享用吧,兄弟!”

纪子期差点摔倒,踉跄两步,勉强站住。

“咦?”那女人第一次见到军中有如此瘦弱娇小的少年,惊奇出声。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的麝香味和脂粉味,一个皮肤细嫩的女人,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衣袍随意搭在身上,露出圆润的肩,半个饱满结实的乳房,还有笔直有力的长腿。

体态妖娆妩媚,看得出衣袍下未着寸缕。

那女人身形是北地女人身形,高大丰满,却长着一张南方女人小巧精致的脸。

往那里斜斜一躺,眼神迷离,红唇微启,说不出的诱人。

连身为女人的纪子期,心跳都快了两分,何况男人?怪不得这女子生意最好。

女子娇媚的声音道:“奴家娇娘,官人如何称呼?”

若那女子容貌七分,加上这声音,便有九分了!

只是军中留着如此尤物,那些个将士还有心情打仗?

纪子期觉得半个身子都酥了,她拘谨行礼道:“娇娘姑娘好,在下军中人称纪文书!”

娇娘掩嘴娇笑道:“看得出来官人是个读书人,不似外面那些粗鲁的汉子,甫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直入主题!”

纪子期跟着干笑。

娇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姿态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外面排队的还有几人?”

“十来人!”

“一个二个想整死老娘么?”娇娘皱眉披衣下床,走到帐边,朝外吼道,“今晚到此为止,明日早点过来!”

只是她声音天生带着几分娇气,即使大声说话,也带着几分诱惑,反而更惹人心痒。

门外汉子们一阵怪叫咒骂,也只能慢慢散去。

纪子期也打算趁机离去,“娇娘姑娘,既然姑娘累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娇娘挡在她面前,身形足足高出她一个头,她娇声道:“官人既然进来了,奴家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得官人舒舒服服,咱们红帐里的人,也有红帐的规矩!”

她打量一下纪子期的身板,咯咯笑道:“只怕到时累着的是官人!”

纪子期呵呵后退两步,娇娘似乎觉得有趣,又朝纪子期走近两步,略有些呛人的脂粉香钻进纪子期的鼻子。

她又想后退,娇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床的方向走去。

娇娘身形高,力气也不小,纪子期又不敢太大力挣扎,竟被娇娘拉倒床边,推倒在床上。

娇娘正欲软软倚在她身上,纪子期往旁边一躲,娇娘倒在了床上。

床很柔软,娇娘还是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嘴里娇声叫唤道:“哎哟,官人,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摔疼奴家了!”

然后抓起纪子期的手,就往她胸口覆上去。

纪子期只觉手下一片软绵绵,大惊之下连忙大力甩开。

娇娘抓住纪子期的手并未用力。她未料到,会有男人的手,在覆上她的胸口后,还会大力甩开。一时有些楞住了。

纪子期忙跳下床,向娇娘拱手道:“娇娘,实在对不住!在下在家乡有了心仪的女子,且已说亲,断不敢背着她乱来!请娇娘见谅!”

“乱来?见谅?”娇娘斜躺在床上,手指尖把玩着发丝,媚眼看她,声音却有些冷淡,“官人既不齿奴家这等欢场女子,为何还要来这?”

纪子期忙解释道:“在下并没有看不起娇娘!在下是被一个兄弟骗来的,然后又出了点误会,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娇娘嘴角略带一丝嘲讽,眨眨眼,并不说话,似乎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哼,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她倒想看看眼前这人等会如何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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