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心知自己留下了不少破绽,但只要别人没发现她的空间,这些破绽还牵连不到她身上。
面对皇帝与大理寺正卿左肇知、通政使焦闻英与锦衣卫指挥使蒋孝荃三人的疑问,谢慕林轻描淡写地,只是与太子妃一同作证,告诉所有人,她们进入东宫小佛堂的时候,里面没有任何人在。负责在那里执勤的金女史等人,是在她们在小佛堂待了一会儿之后,才匆匆赶过来的。

但她们不知道这些女官赶过来之前,身在何处。据金女史等人说,她们是见慈宁宫与乾清宫的人连带着三皇子都一块儿进东宫内院搜索去了,担心私物会被乱翻,才离开了小佛堂的。

高公公则表示,他们在内院搜索查人的时候,起初并没有看到金女史等人的踪影,是在几乎对所有东宫侍女内侍验明过正身后,这几名女官才出现的。她们声称自己是在供奉皇后灵位的小佛堂中执役,原本也是坤宁宫旧人,为了不耽误每个时辰都要给皇后灵位上香的规矩,方才去得迟了。

双方的口供出现了时间差。皇帝毫不犹豫就把金女史等人提上来问讯了。

金女史坚持最初的供词,她们从小佛堂离开后就去了后院,从后院回来就看到太子妃与永安郡王妃在小佛堂里了。之所以对永安郡王妃态度不佳,是因为受旧主曹皇后对燕王府的不喜影响。而后永安郡王妃捡到簪子,发现香案下方有问题时,她之所以上前阻拦,也是误会对方想要趁机挑事,为难东宫,并不是早就知道那香案下面藏着什么人的尸体。

她不知道萧琮遇害的事,也不知道香浮为什么会死,更不清楚王湄如为何会从东宫消失——她与几个同伴被扣押下来的时间还早,因此并没有听说王湄如一行人已经被三皇子带人拦截下来,如今随时都有可能拆她的台。

皇帝自然不可能相信金女史的供词。他清楚这几个人都是坤宁宫旧人。曹皇后在时,这几个女官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不过是坤宁宫中的寻常宫人,并非什么掌握了曹皇后秘密的心腹,所以,他将曹皇后那些心腹都送进了天牢,却把这些不起眼的人或是送去皇陵守陵,或是安排去东宫侍候太子。等到他发现这些人也同样是曹皇后给太子留下的秘密人手时,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糟糕了。为了避免这些人日后再在宫中兴风作浪,他并不打算对她们手下容情。

于是皇帝直接让蒋孝荃出马,把这几个女官押下去动刑,直到撬开她们的嘴为止。若是她们死也不肯交代,那就让她们死了也无所谓。曹皇后留下的这些祸根,早日死绝了才好呢!没有他们在,兴许太子还能老实些,不至于荒唐到如今这个地步!

蒋孝荃沉默地领命退下。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身为皇帝信重的心腹,他清楚皇帝的身体状况,对涉嫌造成这一切的坤宁宫旧人或东宫仆从恨之入骨。对于这种乱臣贼子,他有什么好仁慈的?更何况皇帝又早有吩咐。

他命人把金女史等人拖出去。其他人大约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颤抖着低头便被拉走了,心里还想着一会儿要是受不住大刑,就要想办法了结自己的性命,免得受苦才好,但金女史却抖得更厉害些。

她不仅仅是害怕,同时也气愤不已。曹皇后为儿子筹谋多时,定下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太子只需要静静等待,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顺利继位登基。可这一切都叫王湄如毁了!太子还只知道盲目护着对方,一点儿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也不为他们这些呕心沥血为他拼命的人考虑!她们在此受苦,他还只顾着为了爱妾跟亲舅舅争吵,这叫她如何甘心?!太子怎么对得起皇后娘娘在天之灵?!

金女史挣扎了起来。她挣不脱锦衣卫们的手,只能哭着向太子妃大嚷:“太子妃救命!奴婢们一向对太子妃恭顺,如今眼看着就要被屈打成招了,太子妃娘娘就不为奴婢等求求情么?!只当是看在皇后娘娘份上!太子妃娘娘救命!”

屏风后的太子妃咬了咬牙,哭出了声:“金女史,你们何必再拿皇后娘娘来压我?!说什么对我恭顺……其实你们整天都想着要怎么弄死我呢,你真当我不知道么?!”

她扑通一声又跪了,向着皇帝御座的方向哭诉道:“前些日子,儿媳总觉得身体不是很好,比从前虚弱了许多,吃什么都忍不住吐出来,请了太医来看,又说无恙。后来儿媳是去慈宁宫陪太后娘娘吃了几天斋,方才好起来的。可两日前,儿媳去小佛堂为皇后娘娘祈福,无意中听见金女史跟别人说话。

“说是先前下的药好象效用不佳,按理说中了那毒的人,慢慢的就会象是生了重病一般,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最终病弱而死,谁都看不出破绽来的,可如今那人虽然病蔫蔫地,却始终不见断气,实在是太过碍事了!趁着新年宫中晚宴,让殿下给那人送杯祈福酒,再下一次药吧!这回下得重些,让那人赶紧把位置腾出来才好!儿媳一听,便知道她们是嫌儿媳碍事了,先前下药只是让儿媳病了几日,这回是一心想要儿媳的命呢!”

太子妃哭得十分伤心,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了:“儿媳一直提心吊胆,暗中留意了许久,已经确定了,那药就叫她们藏在小佛堂装香的紫檀匣子里,有个暗格,需要用两把钥匙方能打开,一把在太子殿下身上,一把在金女史身上。今儿一早,儿媳亲眼看见了,金女史从太子殿下那儿领走了一把钥匙,往小佛堂里去了!”她嚎啕大哭,越哭越伤心,看起来是被丈夫终于决定要在新年当天杀死自己这件事给打击到了。

屏风外头,无论是皇帝、燕王还是一众在场的重臣们,连同站在门外旁听的承恩侯夫人,全都脸色难看至极。刚刚被拖出门口的金女史更是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无力地被人拖走了。

而屏风内,太子妃继续跪地大哭,只有谢慕林站在她侧后方,面色诡异地看着她哭泣的同时,嘴角露出的一丝古怪笑意,心里好象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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