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在邺城,若能解剖尸体,看看尸体身上是否有其余的伤痕,就可以进一步确认这姑娘的死因。”
“夫人刚刚说未必,是觉得这凶手不是为冷娇而来的?”

“我只是觉得,凶手未必知道,这阅江楼的幕后老板是冷爷。”颜素问看着面前的阅江楼,“上次来时,冷爷说过,早在阅江楼设立之初,就有意对外散播消息,说这阅江楼是南蜀朝廷的眼睛。这样的机密,若非冷爷身边的人,旁人应该是不清楚的。”颜素问看着那姑娘:“熟人作案,熟悉的只是这阅江楼的环境。他若知道冷爷是这阅江楼的幕后老板,未必会有胆子做下这样的事情。”

“眼下,还是等见到冷娇再说吧。”

“是要找到冷爷,可眼下阅江楼被查封,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姐姐怎么在这里,让灵枢好找。”衣衫被人轻轻拉动,转过身,竟是自己认下的那个弟弟灵枢。比之上一次见他时,又长高了不少。

“灵枢?”

“都告诉姐姐,让姐姐站在原处等着灵枢的,怎的一眨眼,姐姐就跟姐夫跑到这里看热闹来了。”灵枢给颜素问眨着眼睛,同时拽着她的衣裳,将她和顾长风从围观的人群中带了出来。

“是冷爷让你来找我们的?”

“嗯。”灵枢轻应着,同时抬手道:“颜灵枢见过姐姐,见过姐夫!”

“出门在外,又是自家弟弟,就不必多礼了。”顾长风抬手:“带我们去见冷娇吧。”

颜灵枢点点头,带着颜素问与顾长风穿过一条小巷,到了一处宅子前。若是站在高处,你会发现,冷娇所在的这处宅子与出事的阅江楼之间只隔着一栋房子,可从阅江楼走到这处宅子却要绕一绕。

颜灵枢走到宅子跟前,握住铜环,轻轻叩打三下。

门由内打开,里头站着的亦是他们的老熟人,乌衣帮的洪叔。

“洪叔。”

“老乞丐见过相爷,想过夫人。”

“洪叔不必多礼,冷爷呢?”

“帮主知道相爷与夫人进城,一直在前厅候着。相爷请,夫人请。”

“素问与洪叔亦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就直接问了。”

“夫人请问。”

“那阅江楼门前的女尸是怎么回事?”

“并非老乞丐不愿意告诉夫人,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牵扯甚广,一时半会儿,一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夫人不必着急,等见到了咱们家帮主,再详细的说给夫人您听。”

“冷爷没事吧?”

“夫人不必过于担忧,帮主没事儿。阅江楼只是咱们在南蜀置办的一处产业,这出面的,也是帮里安插在南蜀的暗桩眼线,莫说他不认得帮主,即便认得,也不会想到咱家帮主是长这个样子的。”

“洪叔说这个倒是真的,莫说南蜀人,就是我这个大魏人,初次见到冷爷时,也难以将他跟这偌大的乌衣帮联系到一起。”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前厅。稍稍寒暄过后,便切入了整体。

“这第一个死在阅江楼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猫。”洪叔招手,命人将茶水奉上:“从时间上算来,应该是夫人上回走后不久的事情。”

“一只猫?”

“对,一只猫。南蜀贵族喜欢养猫,这普通人家,亦有爱猫之人,但咱们阅江楼里是没有猫的。”洪叔解释着:“猫这种东西,虽说机敏可爱,却不怎么守家,稍微遇到点儿好处,就立马把自己的家给忘了。因着猫的这个习性,咱们帮主不太喜欢,故而,所有的分舵,明桩,暗桩,都不养猫。虽无家猫,却也有野猫时常光顾,往日见了,也只是让人赶走罢了。”

洪叔一口气说了许多关于猫的事情,颜素问与顾长风听着,倒也没有打断。

“阅江楼虽是咱们乌衣帮的,可为了不引人注意,帮主就算过来处理事情,多半也是住在这院子里的。那日清晨,天尚未大亮,阅江楼的掌柜便匆匆过来寻我,说阅江楼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帮主不便露面,我就带了两个人过去。刚一进到楼里,就闻见一股血腥气。

在阅江楼的柜台上,窝着一只黄白相间的猫。那只猫,已经被开膛剖肚了,猫的四周全是‘嗡嗡’叫着的苍蝇。360文学网

我问阅江楼的掌柜,这猫是怎么回事儿?掌柜的说自己不知道,昨个儿夜里就寝的时候还没有。早起,听见楼下有动静,以为是哪个小贼过来顺东西。穿衣下楼,查看时,才发现了这只死猫。猫身上很干净,像是有人故意搁在这里的。

阅江楼的生意一向不错,来来往往的又是些达官显贵,难免会遭同行的嫉妒眼红,但这样恶劣的事情,还是多年来第一回遇见。”

“那猫身上可有古怪之处?”

“有!”洪叔点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是谁做的恶作剧,存心来恶心咱们阅江楼的。可让小伙计动手去清理那猫尸时,小伙计突然叫起来,说是猫肚子里还藏了东西。我过去一看,竟是一根手指,一根男人的手指。”

洪叔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来:“不光是一根手指,且这手指上还带了一枚指环。指环是纯金打造的,光面,没什么花纹,在南蜀城里算是比较常见的东西。”

“戒指还在吗?”颜素问问。

洪叔点点头,让下人拿了戒指过来。

戒指放在红布上,红布放在托盘上,下人端过来,搁在颜素问的跟前。

戒指并未清洗,上面还沾着些污渍,因为已经搁置了一段时间,所以那些污渍都已经干涸,并且与戒指粘在了一处。

“原本是打算让下人给清洗的,可帮主不让,说夫人迟早会再来南蜀,留着这个东西,兴许有用。”

“是男款的戒指,就跟洪叔你说的一样,戒指是光面的,除了猫尸内附着的污物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颜素问只看了一眼,并未将那个戒指拿起来:“如洪叔所说,这戒指十分寻常,光是从城门口走到阅江楼,就能见到四五个手上佩戴的。南蜀人不光爱猫,还爱佩戴这些金银器物。与之相反的是,大魏男子多爱佩戴玉石,对于金银这些俗物,厌弃的很。由此推断,这猫尸的断指,一定是南蜀人。”

“不是南蜀人。”

“什么?”

“没什么,关于这断指的事情,稍后再与夫人您细说。”

“好。”颜素问挥手,让下人将戒指拿了出去,继而安静的听洪叔说下面的事情。

“虽发现了断指,却并未让人声张,只让人将猫尸拿去埋了,暗中查探,究竟是谁将这猫送到阅江楼里来的。”

“未必就是送的。”

“夫人说的是,这点儿,咱们帮主也想到了。阅江楼与此处宅子一样,门都是由内开启的,过了迎客的点儿,便会关门谢客,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楼内,除非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是外敌,便是内贼。那几日,我们明着是查外敌,实则在查内鬼。”

“可有查到?”

“算是查到了,也算是没有查到。”

“此话怎讲?”

“因为查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洪叔叹了口气:“此人名叫魏矛,亦是我乌衣帮的帮众。帮里有个规矩,这设在别国的暗桩,除了管事的,都不用成年男子。至于原因嘛,夫人聪慧,应该也能猜想到一些。”

“成年男子心思活络,既可对乌衣帮忠诚不二,亦能因为些身外之物背叛乌衣帮。还有一点,成年人的适应能力不及孩童,稍有不慎,可能被人发现。孩童,因为年纪的关系,更容易融入陌生环境,适应环境变化,同时也可使敌人放松警惕。”

“不错,是有这些考量的。这魏矛跟着阅江楼的管事儿来此地时,尚不足十一岁。这些年,一直都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谁都没想到,他这么一个老实人,竟也能做下这样的事情来。”

“魏矛可是对阅江楼的管事儿心有不满?”

“没有。”洪叔摇头:“至少明面儿上是没有的。咱们乌衣帮,说白了,就是乞丐帮,能到这帮里的,不是活不下去的,就是失去了家人,无依无靠的。这魏矛,三岁丧父,五岁丧母,是阅江楼现任管事儿把他从街上捡回来的。我记得很清楚,这魏矛被带回来时,奄奄一息,也是管事儿一口水一口药的把他给救回来的。即便是心中不满,也不会私下里去做这种事情。”

“洪叔您这话,似有矛盾之处啊。”

“是有矛盾,就是因为有矛盾,咱们才想不通啊。”洪叔叹了口气:“这魏矛是个心善之人,阅江楼里常有野猫来,别的伙计,都是直接拿棍棒将野猫给轰出去。魏矛不同,他会拿些鱼骨头,将那些野猫给引出去。曾有伙计亲眼看到,这魏矛跟那些野猫说话,言语间尽是温柔。他告诉那些野猫,他会时常带些吃的过去,让它们乖乖的,不要再随便到楼里去。说也奇怪,那些被魏矛喂养的野猫,真的很少在出现在楼里。”

“动物亦是有灵性的。”

“之所以查到魏矛,也是因为有店内的伙计认出,这死在柜台上的猫,就是他平日里常喂的那些野猫当中的一只。这猫的腿曾受过伤,还是魏矛拿了药去给它治的,可因为伤口太深,留下了疤痕,行动也不及以前灵巧。魏矛因为这个,还曾在阅江楼的门口哭过一场,被店内别的伙计给取笑了。”

“猫找到了,那猫肚子里的断指可查出是谁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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