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固听他提到皇室贵胄几个字,已是心头一跳,先前也没有问父亲这柴正纯到底是什么人。
心中原就有些疑惑,此时听八娘一提,便凝了眉:“八妹,你可知柴正纯此人,是何人?”

八娘摇头:“具体的善儿不知道,只是听七姐夫提过,说柴正纯应是永和亲王之子,不知何故,到了临川,入了州学。不过据柴正纯的小厮说,是因他在家中犯了错,被永和亲王责罚,送到临川舅父家中闭门思过的,后来因仰慕咱们江西学风,又结识了几位名门士子,这才入了州学。”

若只是闭门思过,又何需迢迢千里,送到江西来?

曾子固对柴正纯本人亦或是永和亲王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柴正纯如此与自家交好是什么意思?

仅仅只是仰慕他的才名?仰慕他才名的人多了去了,也没有谁如此大手笔送这些孤本来的。

且送的这几本书了,有些正是他遍寻而不得的,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若不是巧合,就是柴正纯有意为之。

可他不过一介布衣,甚至连个进士都没中,身上又有什么值得柴正纯图谋的。

既不是对他本人有所图,那所图又是什么?

且据八娘所言,那柴正纯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罢了。

见曾子固思虑,八娘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反正她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能提醒哥哥考虑已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便笑道:“哥哥喝杯茶吧,看书别太晚了,也早些休息。”

曾子固收回思绪,揉了揉八娘的头,柔声笑道:“这两日赶路,八妹也当累了,快早些回屋里歇着。”

待八娘出了门,曾子固吖了口茶,刚好看到老师给他的来信,眼前一亮,已有了眉目。

便去润了笔,取了信笺,提笔给老师永叔公写了封信。

第二天一早,八娘起床,先是拾起锻炼身体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去后园子里转转,回屋后洗漱一翻,就去帮着吴氏一道做早餐,因朱氏已是八九个月的身孕,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的很,儿媳吴氏便不敢让他她再做什么,这一向,朱氏都歇着,索性就在屋里为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顺便哄带十娘。

不过前面的孩子多,存着的旧衣本就不少,所以也不需费什么事。

吃了早饭,曾子固去了学舍,因九郎和觉儿如今都未曾在学舍求学里,便由父亲领着他们去了书房,大哥曾子晔出门去会朋友,八娘帮着大嫂收拾了碗筷,回了屋里,见七娘已在做绣活,便自己把在临川时画的首饰图样挑了几张出来,又把从前在家中时画的从橱中取出,仔细挑了几张,打算过几日给武三娘好挑。

正挑捡着,突然想起王平甫送的那两方端砚,其中那方鱼戏荷塘是单留给七娘的,便忙去取了来,递至七娘手中,嘻笑道:“七姐姐,给你看样东西。”

七娘接过一看,只巴掌大小,十分精致,砚是好砚,且所雕鱼荷亦是栩栩如生,那浅戏的双鱼儿,竟如活了一般,也是喜欢,奇道:“这么贵重的砚,是哪里来的?”

“是有人送给姐姐的,姐姐猜猜看,能是谁送的?”

看她那促狭的样子,七娘心中已经有数,不由脸红,嗔了她一眼,便放下手中砚台,复做起绣活来。

见她不说话,八娘笑道:“姐姐真不想知道?那人可是白送了,若是以后知道,不定多伤心呢。这可是人家的第一份礼物。”

七娘抿嘴嗔了她一眼,也不答她。

八娘见她真不理自己,索性凑了过去,附在她耳边笑:“七姐姐,你当直不想知道七姐夫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那可是你以后要一辈子一起生活的人呢。”

七娘红了脸。

她哪里不想知道?可这叫人如何问出口?有时候,她也会幻想王平甫的样子,只是想来想去,他在自己心中,也都不过是抹淡淡的影子。

“八妹妹,可不许乱说话了。哪里有小丫家说这个的?我”

“他人很好,长相俊美,人又温润,是好脾气的人。最重要的是,七姐夫把你放在心间呢,你瞧,这砚,是他亲自挑了托我送给你的。就是我和六姐也沾了你的光,各得了一件。七姐姐,等得了空,我作一张七姐夫的画,给你看可好?”

八娘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响起,七娘心中乱的很,又是甜密,又是心慌,听她说要画一张王平甫的像,吓了一跳,忙摆手道:“这,这怎么可以?你是女子,怎能偷偷作男子的画?”

八娘一想也是,这要画出来,难道还能叫七娘偷偷收着不成?若是画好看过后,再毁了,以古人的观点,一是不敬,二则,七娘又如何舍得?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七娘拿着那方小砚在手中怔怔的,心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八娘也不去管她,重新看起那些画稿图样来。

待选出四张,再看七娘,还在那里发呆,脸上时而浅笑,时而羞赧,时而又露出怅然若失之态,八娘觉得其实恋爱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前世,她好象也没有恋爱过。也曾暗暗喜欢过某个斯文俊秀的如同王子般的学长,只是后来各自出国留学,再见时,当初的少年,已成了别人的老公,她的初恋无疾而终,再回想时,是不是也曾有过心痛已经想不起来,只是那种年少时心中藏着关于某个少年的秘密,还有因那独自一个的秘密而衍生的如四月天空般的忧伤愁怅却是恍如昨日。

即便隔着千年时空,八娘也相信当女孩还是女孩时,那种少女对未来生活的梦想,大抵是一样的。

看着七娘出神,会意一笑。从榻下跳下床,趿了绣鞋,冲七娘道:“七姐姐,我去找嫂子了。”

七娘在她身后嗯了一声。

八娘才出门,就见大嫂吴氏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武三娘:“八妹妹,武家小姐过来寻你,左右你们都是小姑娘,武家小姐也算得熟悉,我干脆请了她来后院,你们说话也便宜些。”

武三娘亦笑道:“又来打扰八娘了。”

八娘忙上前行了礼:“武姐姐太客气了,八娘正寻思着得空去寻武姐姐说话呢,快屋里请吧。”

吴氏送了人,帮着八娘上了茶水,便告辞了出去,八娘和七娘姐妹二人招呼着武三娘坐了,因这会儿二哥正在学里,也不怕被冲撞了,三人说起话来。

不过客气几句,武三娘点明来意,八娘把提前准备好的画稿拿出来,递到武三娘手上:“刚回来时,就听嫂子说武姐姐来寻过我,这些是我在临川时闲着画的,姐姐看看,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武三娘仔细瞧了,感觉并不比从前得的差,都是能叫人眼前一亮的,便笑道:“八娘画的,岂有入不了眼的,这些我都要了,八娘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武家的铺子是蒸蒸日上,我爹整日里笑的合不拢嘴的,若不是八娘去了临川,早让我请八娘子去我们家作客了。”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眼神黯了黯,复又笑起来,脸颊带了点红:“过些日子,倒是真要请八娘和七娘去我家作客呢,到时万望两位妹妹赏光。”

平白无故的,自不会请人去家里,七娘就问:“可是武姐姐家中有何喜事?”

武三娘张了张嘴,欲说还休,到底撇过这话题,只淡淡道:“到时两位妹妹便知道了。”

曾家两姐妹见状,自也不好再问,正想说些什么,武三娘倒笑着开了口:“这几张画稿,原也是我急要用的,因这一向生意大好,我也不与八妹妹客气,就算一张五十贯,八妹妹可愿意?”

七娘愣住:“这”

虽说八娘说过这回估计还会涨,可也没想到一下子就从上回的三十贯一张,涨到了五十贯,这回四张,便是二百贯。

八娘却只是一笑:“我们信武姐姐的,姐姐说多少就是多少。”

单那日在临川武家的泰瑞祥里看到的情形,武三娘给这么多,也算值。

武三娘见她不推辞,倒高兴起来:“三娘就喜欢八妹妹这份爽利劲儿,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八妹妹能不能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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