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傻傻的女子,一傻便傻了这许多年。
天道无涯,吾生有涯,以有涯随无涯,难道自己也是另外一个傻子吗?自己面对眼前人不珍惜,是不是更傻?

自从记事起,皇甫敬便从未动摇过寻道的目标。看着那遥之又遥的天空,琢磨那神之又神的安灵塔,更有修道中难以言表的体验,他此生的目标便是体悟天道,早已无任何儿女私情。

可就在此刻,他内心中竟然微微起了一丝涟漪。

无情的大道,有情的人生,终究孰轻孰重。沧海桑田,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却不会变,追求那些变的,还是珍惜那些不变的。

皇甫敬沉默着,但端木昭容也有着自己萦绕心头的疑问,“那场大火”。

“我和正一太过专注于大阵的筹备,而忽略了身边存在的危险。赵天印的偷袭来得太快,准备也极为充分,时机也选得极好。那场大火发生时,正是我们最为虚弱的时候,受困于大火之中,大火之外更是天罗地网。”

皇甫敬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我们试着一次次的突围,但终究无功而返。正一最后没能挺住,而我也是侥幸之至,躲进了安灵塔旁的地下,以龟息之功法,才得以躲过。”

在讲述人生轨迹急转而下的时刻时,皇甫敬的情绪并未有着大的波动。

虽然都知道结果,但端木昭容在听到大哥身亡时,神情也难免凄然,最爱自己的大哥葬身于火海,在听到皇甫敬藏身地下侥幸得脱时,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下。

不过她马上发现了问题,“你的修为”。她之前从未注意皇甫敬的修为,在听到皇甫敬运转龟息功法时,才想起凭着皇甫敬的修为,应该能够带着大哥逃走的,不过略微感知之下,大吃一惊。

“当时因为大阵的缘故,突然中断之下,我和正一都受到重创,在地下运转龟息之时,受到地火炙烤,待从宫里逃出之后,渐渐便灵机全无。”从上境的修士转瞬间变成了凡人,皇甫敬讲述时却颇为平静。

端木昭容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一些。如果是其他人,没有修为也能平凡的过一生,但他是皇甫敬啊,那个为了心里眼里只有天道的人,那个和大哥同样自信的人,失去了修为比杀死他更为的残忍。

“你后来怎么没有来找我?你知道那些青冢的消息”他的心意,她终究还是在意的。之前以为皇甫敬未能从大火中出来,而如今她自然想知道这些年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

“第一次青冢消息出来的时候,我便来查看过,自然发现都是假的。我确实想过去找你,不过左右权衡之后,便想着你能置身于这件事情之外,或许也是好事。”皇甫敬回道。

端木昭容不知道自己到底满不满意他这个答案,追问道,“那这次呢?为何会选择博望峰,离“青冢”也不算太远的地方?”

“我们需要一些金帐兵的鲜血,我也想知道当年昊元追杀你的真相,便在这荒原上找来找去,终于给他们挑了个好地方。如果你出现的话,我自然会安排见面。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也希望你能安稳过下去。”皇甫敬将此次布局的原因和盘托出。

“那个地方倒真是合适。”对于皇甫敬的谋划,端木昭容向来是佩服的。

“不过此次你能出现,也是时候告诉你个好消息了。”皇甫敬斟酌一番之后说道。

“什么好消息?”端木昭容欣喜道。

“正一,有后。”

“有后?”端木昭容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我哥有子嗣?”

她是真的开心起来。贵为一国之君,端木正一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朝廷之上,放在了将来的开疆拓土之上,整个后宫冷清无比,只有皇后楚白苇一人。

“是的。楚白苇在那大火后不久便生下个男孩。”皇甫敬回答道。

“那小孩呢?”突然间荣升为姑姑的端木昭容急着问道。

“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端木序,如果我料得不差,他不久后也会找到这里来。”皇甫敬心想凭着那封信件,这小家伙应该能够猜出自己的用意。

“那就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端木昭容问道。

“那是自然。”之前谈的多是伤心的事,总算是还有开心的事情说一说。

寮房里的灯光一直亮着,法隐等人也没有再回来。

兴善寺的早课如同往常,虽然昨夜主持的寮房无端端炸飞,引起了一些猜测,但出家之人终究心性要淡些,该早课便早课。

广德把一些事情交待好之后,便和法隐两人再去皇甫敬的寮房。

皇甫敬脸上依然是刀疤的模样,端木昭容就并排他的身边。他们的对面正坐着广德三人。

“这次夺魁贵客指点迷津,让广德不再一错再错。”广德双手合十谢道。

“那是大师心存善念,自然远离罪孽。”皇甫敬回道。

“对于宗门,广德大错已铸成,此番出手说到底也是了结个人爱恨罢了。之前贵客曾提过,会为我宗门推荐个好苗子,不知道何时能到?”那

日知客僧来禀报,一个疤脸的香客前来求见,说有要事相商,广德也就按礼见了一下,不曾想此人竟然告知了当年那件祸事的缘由,还承诺会推荐一位两境同修的年轻修士。

如果能够为宗门寻得一位前途无量的修士,参加那四宗三教的大比,那么广德也觉得能稍微减轻自己当初所犯的大错。

“如果无差,就在这一两日吧。”皇甫敬回答道。

广德还未说话,法隐便急着说道,“什么?你让白序投到密宗门下?”这皇甫敬打的什么鬼主意。

一旁的无慧也问道,“这便是你提及的那小子?”在听到法隐“嗯”了一声后,无慧也等着对方的回答。

皇甫敬回道,“这样白序也多一个保命的身份,不好吗?”

“这种身份,我禅宗也能给。”法隐还没说话,这次反而是无慧抢着说道。

如果这小子果真如同法隐所说,两境同修,而且还如此年轻,禅宗传人的身份给他又何妨。更重要的是,此人万万不能让给了密宗,更何况还是经过广德此人。虽然通过昨夜的交谈,了解到当年那件祸事的原委,对广德的憎恨少了许多,但他终究不能眼睁睁又让宗门的好苗子转投到密宗门下。

端木昭容心想自己这个侄子难道就是个和尚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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