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沈芸倒是经常往曹良瑟处走动。
曹良瑟又是个热心的,一来二去,二人便是很和睦,曹良瑟又让沈芸搬了来一起住。佟霜私下找过曹良瑟,道:“大少奶奶刚来不久,不知道旧事,我也不好说,但是大少奶奶要记得逢人只说三分话,很多人是信不得的。”

曹良瑟只做听不懂,道:“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心里明净,还怕有谁害人吗?”

佟霜见劝不得,便作罢。

已是五月底,叶老夫人念着天气越发炎热,叫人带了些换洗衣服和钱财给叶禄生送去,又吩咐道:“这几日记得多洒些水,厨房要一直备着酸梅汤等去暑的东西。”

天气炎热,叶府上下都有些备懒,叶老夫人想着自从李家上次请了满月酒,就没再去看过叶蓉,便道:“想来有一阵子没见蓉儿了,明儿个就去看看她。”

次日都起了个大早,叶老夫人带着沈芸、曹良瑟往李家去,留着叶禄安打理府上。

王茜群因着不久前见过王品梅,又怕热,也就待在屋里歇凉,只不过时时派玉兰去打听佟霜的近况。

这佟霜前夜睡觉受凉,患了伤风,也是待在屋内不出门走动,叶府难得一阵风平浪静。

李家见叶家来,忙着迎接,曹良瑟又跟李老爷问了安,不料说起李夫人,大伙又流了番眼泪,还是叶蓉把小孩儿抱出来,粉团子般的婴儿,好歹让叶老夫人笑将起来。

众人进屋,几个女孩儿回后屋逗小孩、说话,留着叶老夫人和李老爷在前厅说说生意上的事,也都是无关痛痒。

灵台山,灵台寺。

叶禄生看着叶禄英在柳树下打坐已近三个时辰,忍不住道:“天天如此,不会烦腻吗?”

叶禄英缓缓睁开眼,笑道:“打坐可静心,静心了明目清耳,怎会烦腻?”

叶禄生撇撇嘴,看着不远处的小和尚正在打扫,道:“说是修行,不就是来给这些主持无偿扫地吗?有什么意思?”

叶禄英笑问:“大哥是不是觉得家里不自在,这里有很是无聊?”

叶禄生点头又摇头道:“我现在心里一团乱,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比不得你,清闲!”

叶禄英问道:“容一念问,大哥是为妙人之事烦心,还是与曹家的婚事烦心?”

叶禄生道:“都有一半,都说念经礼佛的很会指点迷津,你给我指指?”

叶禄英站起身来,带着叶禄生在石桌边坐下,让一个小和尚去泡壶茶来,叶禄生指着石桌上的茶壶道:“这里不是有吗?”

叶禄英摆手笑道:“不一样的。”叶禄生小声笑道:“亏得你也会使唤人了。”

叶禄英淡笑不语。

一会儿小和尚把茶放好便继续干自己的事,叶禄英取了两个杯子,分别用两壶茶注满一个杯子,推到叶禄生面前,道:“大哥细细品尝,有何不同?”

叶禄生两杯喝了,想了想才道:“一杯苦涩一杯清香,茶叶不同吧?”

叶禄英摇头,自己倒了杯茶喝了,道:“这两杯茶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禄生一愣,笑骂道:“好啊!你敢戏弄我了。”

叶禄英端起茶杯,说道:“世间一切皆如梦幻、镜花水月,原为幻想,本非实有;那么一念心寂、万境皆虚,一切种种既虚幻不实,则不如意事、烦恼事,也将自行消解。”

叶禄生摆摆手,不耐烦道:“听不懂,听不懂。”

叶禄英起身,道:“佛法自在心中,领悟就看个人心中是如何作想,如何去解;我不妨碍大哥理解,就先走了。”

叶禄生摸着下巴,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久久不语。

中午用过饭,叶禄生到叶禄英房里,叶禄英正在午睡,叶禄生站在床边,道:“二弟,你说得很是有理,一念心寂罢了;只是,我仍觉得对不住妙人,她的用心用情之深。”

叶禄英坐起身来,问道:“大哥自己想,你对妙人之事耿耿于怀,是真的对她上心,还是只是觉得亏欠她,心中愧疚?”

叶禄生被问住,细想一番,哪怕自己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妙人绝没有叶禄安对佟霜那般情深,就说一件,他虽答应要娶她,可那么久了从未在叶老夫人跟前提起过。

叶禄英看他脸色也明白了个大概,便道:“你既然因妙人对你用情,却不得善终而愧疚,而逃避,那么试想,你大婚当夜就抛下妻子,留人家独守空房,难道不是又伤了一个对你用情用心之人的心?”

叶禄生琢磨几句,道:“果然修佛的和凡夫俗子想得不太一样,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叶禄英念了句佛,道:“前两天你内心烦躁,旁人说什么你未必会听得进去,我便等你自己学着静下来,不过稍稍开导,你便知道该如何了。”

叶禄生听得,连说几声是,道:“如此,我很该早些家去。”

叶禄英笑道:“这样便最好了,还请大哥为我像大娘、娘请安问好。”叶禄生答应,赶着回禅房收拾行李。

这时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叶禄英目送叶禄生出去,把屋里的几盆兰花搬到太阳下,迎着和煦的春风和暖暖的阳光,叶禄英念道:“阿弥陀佛。”

这几日,李府算是热闹。

叶蓉想着曹良瑟爱听曲,便让李盛找了两个弹琵琶唱曲的女孩儿进府。叶老夫人身子乏了,听了几段便要就寝,吩咐道:“唱得很是不错,不过也需早些休息,蓉儿,你也要早些回去看着我外孙儿元宝,孩子还小,离不得娘的。”

都答应了,叶蓉见曹良瑟兴致颇高,不好搅兴,便陪着一同听,那唱曲的女孩儿见自己受到夸赞,不觉有些乖张,唱完一曲梅花映雪,又自顾自唱起谒金门:“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还未唱完,叶蓉便骂道:“好大胆子!让你唱是抬举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老佛爷了!”

那女孩儿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慌着求饶,曹良瑟心下不忍,道:“也罢,你也不知情,不该怪你;夜深了,蓉儿好好回去,我累了。”

沈芸默声扶起曹良瑟往里屋去了,叶蓉不好再留,只得去了。

待四周都没人了,沈芸才顺着曹良瑟的背道:“妹妹,哭吧,我在呢。”

片刻,一阵抽泣从深深的李家后宅传出,如怨如诉,四下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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