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候,看什么都是清晰。
昨夜地大雨洗干净了堆积已久的风沙,叶府一大早便打扫上下,曹良瑟这时候被吵醒,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

绮罗伺候着更衣,正换了一身淡黄绣木兰花的衣裳,曹良锦便来了。

一开口便是替她委屈:“你这又是何苦来呢?”

曹良瑟收拾规矩,道:“娘说了,大婚的第一天,是要去给公婆奉茶的。”

绮罗应着跟上,曹良锦追出去,拉住自家妹子道:“叶禄生好生残忍,留着你一个女儿家,奉茶也你自己一个人去,少不得受其他人嘲弄。”

曹良瑟摇头道:“我早知他讨厌我的,但我可以等,他一定会回来的。”

芮喜这时带着几个婆子来了,见曹良瑟已经出门,忙道:“大少奶奶好早!芮喜给你请安了。”

曹良瑟受了礼,让她起来,问道:“可是让娘等急了?”

芮喜笑道:“老夫人刚起,怕大少奶奶昨夜睡不好,特命我来伺候着。”

曹良锦冷笑道:“大婚当夜,自己的儿子干出这等事来,怎么不亲自来看看呢?”

芮喜听得,只能赔笑道:“我不过一个下人罢了,有些事不好说,还请曹大小姐去老夫人跟前说才是。”

曹良瑟摆手,打断两人说话,道:“良瑟收拾好了,芮喜姐姐带路吧。”

曹良锦自是不愿去东院看着的,便留在南院四下走走。

不想在一处看见了叶禄欢。叶禄欢今日穿了淡褐色的长衫,站在刚抽芽的柳树下,也是翩翩公子世无双。他冲曹良锦笑道:“曹小姐好早。”

曹良锦也勾唇一笑,道:“四少爷也早。”

这时有春风过来,曹良锦觉着有头发吹到脸上,痒痒的,让她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曹良瑟到时,叶老夫人正在漱口,曹良瑟接过小妗手里的陶瓷杯子,又伺候着洗脸盥手,弄好之后,又取过白玉梳子给叶老夫人绾发。

叶老夫人笑道:“不想良瑟你还有这么一双巧手,绾得很好。”

曹良瑟轻声一笑,道:“良瑟手拙,能得到娘喜爱,良瑟很高兴,以后我便早些来伺候娘。”

叶老夫人摇头,抬头看时已经红了眼眶,道:“你嫁进叶府不是来伺候谁的,唉,你这么好的姑娘禄生他怎么就”叶老夫人说不下去,一手握着曹良瑟的手,一手拿着绢子拭泪。

曹良瑟却是反过来劝解道:“我相信禄生只是一时糊涂,他会回来的。”

接着,王夫人和曹夫人连着王茜群、佟霜也来了,各自见了礼,在一起用饭。

叶老夫人问道:“芸娘在哪里?”

佟霜侧目,离珠会意,道:“昨夜大少爷出去,又加上香华不知怎的就去了,怕是受了打击,今早海棠还说呢,芸娘身子不爽,起不来。”

曹夫人脸上不快,又听得有人在曹良瑟大婚当夜死,骂道:“晦气!”

叶老夫人脸上也挂不住,只得跟着说道:“她也学会矫情了,禄生犯了错,她这个做妾不来好好反省一下,倒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

如此便是一阵沉默,用过饭便都寻着由头离去。

叶老夫人又安慰了曹良瑟一番,道:“良瑟不要担心,我已经让叶三找去了,禄生从小到大没出过几次远门,去不了哪里的。”

曹良瑟答应着,叶老夫人又道:“总不能让你一直住在婚房,你让绮罗和芮喜收拾一下,搬到禄生屋子里去吧。”

曹良瑟摇头,道:“不了,良瑟等他回来再搬。”

叶老夫人叹一阵气,才命芮喜亲自送着曹良瑟回南院去了。

已是天气回暖,曹良瑟感到有些热,对绮罗道:“也罢,我去芸娘处拜访一遭。”

芮喜劝道:“大少奶奶这是何苦?她这么个妾都不明白要先来给你请安,你反到自己去了。”

曹良瑟笑道:“好歹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先谁后都是一样的。”

如此,转路往沈芸处去,到了门口,芮喜道:“我就不进去了,劳烦大少奶奶帮芮喜给芸娘问好。”

曹良瑟答应,看着芮喜走远,才和绮罗推开门进去。

海棠正在给沈芸喂药,奈何沈芸被叶禄生和香华两件事打击得厉害,连半碗药也咽不下去。海棠也是干着急,没个法子。

绮罗撩开珠帘,曹良瑟进去接过海棠手里的药碗,道:“我来吧。”

海棠忙起身让座,道:“给大少奶奶请安。”

沈芸抬眼,还未说话,曹良瑟舀起一汤匙药,轻轻吹冷了,道:“你别急着起来,先喝药。”

沈芸颔首,勉强一抿,便推开道:“少奶奶不用费心了,我喝不下去。”

曹良瑟把药放下,拉起沈芸的手,道:“你这病是心病,寻常药剂见不得效,我虽不知道香华是怎么回事,但我想你这般憔悴,怕也是为了禄生。”

沈芸未语泪先流,曹良瑟又忙着给她擦泪,沈芸道:“是我没用,大少奶奶受了比我大委屈,现在还要来安慰我。”

曹良瑟勉强一笑,道:“不要叫什么大少奶奶,显得生分,若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妹妹便是了。”

沈芸哪里敢,只笑着不说话。

曹良瑟见她很是无神,便道:“我昨天才来叶府,身边除了绮罗和几个曹家跟来的下人,便没个说体己话的,若姐姐肯来陪陪我就好了。”

沈芸报之一笑,道:“好,我就来。”

曹良瑟脸上挂笑,道:“这样才好,那妹妹先回去,备好茶水等姐姐来。”

沈芸点头答应,让海棠送着出去。

海棠回来,道:“芸娘真要过去?”

沈芸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落泪了,她借着背过身擦泪的空当问道:“海棠,你觉得刚才她的举止可有不妥?”

海棠不知为何,不敢接话。沈芸冷笑一声。道:“要么就是她真的温婉柔情,要么她就真是很会演戏。”

沈芸刚到门外,就见绮罗上前请她进去,待她进屋,才看到王茜群、佟霜和着叶禄生都在。

众人喝茶聊天,其乐融融。

沈芸找个靠外的座位坐下,曹良瑟一见,忙道:“姐姐快过来些,你身子抱恙,还在门口吹风做甚?”

说着就过来拉沈芸到里面坐了,又道:“你尝尝这甜汤,知道你没用饭,我特地找厨娘做得。”

王茜群在一边冷笑道:“瞧瞧大嫂才是个实心人,做妾的不讲规矩,自己不仅不生气,还为她备甜汤。”

曹良瑟指着王茜群笑道:“怪不得娘说你是辣子呢,果然这张嘴是不饶人的,呛人得很!”

说得众人皆是一笑,佟霜笑道:“难得大嫂好脾气,是芸姐姐的福气。”

王茜群假意笑问:“那碰上我,妹妹可是委屈了?”

佟霜忙急着解释,奈何王茜群自从把叶禄安多留了几日,便不愿再和佟霜演什么姐妹和睦,句句夹枪带棒,让佟霜很是尴尬。

甜汤有些烫,沈芸还是一气喝干了,擦嘴笑道:“好甜。”

曹良瑟也是一笑:“我看你的药,连气味也是苦的,便用的蜂蜜煮的甜汤,又加了好些蜜饯。”

叶禄欢往嘴里丢一块糕点,笑道:“大嫂怕是故意要甜掉芸娘的牙呢!”

沈芸和曹良瑟相视一笑,佟霜冷眼看着,微不可察的捏了捏拳头。

接近正午,小妗传话道:“老夫人说,让大家都去东院呢。”

众人连忙起身,借曹良瑟处收拾打理一番,一起过去了。

大家又一起在东院用午饭。

叶禄安从外进来,看了看,在王茜群身边坐下,佟霜把头低下去,曹良瑟忙给她夹菜,道:“霜妹妹太瘦了,多吃些。”

叶老夫人听得,看了眼佟霜又看了眼叶禄安和王茜群,道:“禄安,我前阵子给了霜娘一匹布,她说要给你做衣服,你这几天就多去看看,别把尺寸弄错了,糟蹋了好布。”叶禄安心里一喜,忙点着头答应。

饭毕,又吃了会子茶,李家、曹家和陆家等便请辞。叶老夫人拉过陆清,道:“回去替老身给大哥和嫂子问安。”

陆清应道:“姑姑有心了。”

如此,众人都上了马车,曹良锦悄悄往外望去,见叶禄欢站在门口,脸一红就缩了回来,曹夫人忙着和叶老夫人告别,没有看见。

叶老夫人近日因着恭亲王失势,生意大不如从前一事费神劳心得很,又接到江公公传话说王爷病情又加重不少,事态紧急,要快快把和恭亲王有关的生意推脱干净。

一些产业便不得不低价转卖出去,不想却是顺利得很,叶老夫人一面心疼一面庆幸。

次日,把商船交付给叶禄安,又去找其他大家转手产业,好歹把那些会引火上身的产业都卖了出去。

回府已是累得不行,芮喜也是奔波一天,却也打起精神给叶老夫人按太阳穴,一会儿,叶三进了东院,道:“夫人,找到大少爷了,现在人在灵台寺逗留。”

叶老夫人紧皱的眉头松懈一些,问道:“真的?”

叶三点头道:“不会有错,是二少爷托人带信来的;可要派下人请大少爷回来?”

叶老夫人摇头,道:“不了,现在是多事之际,就让他待在灵台寺吧,听听佛法,静静心也是好的。”

ps:从前有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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