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兴闻言,脸色吓得不轻,问道:“郑上卿,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的消息送回邯郸。让王上提前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郑朱见秦国君臣是有意欺诈他,那么,秦国定会留有后手,以防消息泄露出去。郑朱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下。郑朱见街道上多了些陌生面孔,看着对方的穿着虽和普通人无疑。然,郑朱曾在赵国北疆四郡待过,一眼瞧出这些人是秦国训练有素的军士。

郑朱关好窗户,坐了下来,神情不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把消息送回去。”

富兴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况,问道:“郑上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朱压低声音道:“我们被秦国监禁了。”

“郑上卿说什么?我们被秦国监禁了?”富兴说完,便想推开窗户,察看情况。

“别动。”郑朱制止道:“我刚看了,外面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富兴闻言,急色道:“郑上卿,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被秦王欺诈了。”郑朱本想与秦国议和,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无奈道:“我们身陷咸阳,这里的消息也传不回邯郸。王上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此看来,我们和秦国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富兴脑海闪过一个不好的信号,失声地喊道:“糟了。”

郑朱被他这一喊,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富兴来回走动,充满自责道:“昨日,我见秦王以高规格礼节,迎接我们。又对我们尊敬有加。夜饮之时,秦王当着诸侯使节的面答应与我们议和。我为了让王上第一时间知道,咸阳的消息。今早,我修书一封送回邯郸。”

郑朱沉着脸问道:“议和,尚未成功。你怎能修书一封送回邯郸。”

富兴愧疚道:“我本以为议和会水到渠成。我怎么知道,秦王会背信弃义,欺诈我们。”

“坏了,坏了。”郑朱脸色骤变,又道,“王上得知我们与秦国议和的假消息,更不会防备。长平有失,我们就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赵王丹在邯郸看着郑朱从咸阳送回来的国书,对着朝臣,大喜道:“诸位,寡人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秦国答应与我们议和了。我们不用和秦国继续打下去。”

朝臣闻言,恭贺道:“恭喜王上。”

赵王丹听着朝臣的恭贺之音,赞道:“郑朱不愧是能臣,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啊!”

赵王丹话锋一转,脸色一沉,哀伤道:“可惜啊!上党一半的疆土,转瞬间被秦国拥有。寡人之梦,破碎了。”

一人道:“王上的梦,并没有破碎。”

赵王丹有气无力地道:“寡人丢了一半的疆土。”

那人宽慰道:“上党一半的疆土,仍旧掌握在我国手中。王上的梦,也没有破碎。”

赵王丹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寡人丢了一半疆土,不该伤心,还该高兴。”

平阳君插话道:“王上,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王丹问道:“有何不对劲。”

平阳君不知为何,那颗心,总是感到不安,“臣觉得,我们与秦国议和太简单了。”

楼昌见平阳君疑神疑鬼,插话道:“我们与秦国议和,出奇的顺利,这只能说明。秦王也不想和我们继续打。”

赵王丹也没细想,认可楼昌的观点,“寡人不想打,秦王也不想打。寡人前去议和,秦王自然答应。”

“两国议和,哪有那么简单。”平阳君见赵王丹将邦交之事想得太简单了,“王上

继位之时,燕国伐我。我们以济东之地,换都长君为将,北伐燕国。燕王攻我不克,派人来我国议和。威后派臣去代郡与燕国主持议和。这些事,王上可还记得。”

“寡人当然记得。”赵王丹想起继位之初,在母后和诸臣的帮助下,联齐退秦破燕,神色有些得意,“伐燕能够大胜,除了都长君,还有许历、乐乘之功。这与秦国议和,有什么关系。”

“燕国与我们议和,不仅签订了城下之盟。燕国还割了几座城池,做为赔偿我们的损失。”平阳君又道:“我们与秦国议和,失去了什么。”

楼昌淡笑道:“燕国割城,那是因为被我们打败。我们和秦国交战,不分胜负。秦王怎敢狮子大开口。”

“怪就怪在这里。”平阳君神情严肃,语调认真道:“秦国乃虎狼之国,贪婪成性。魏国河西、上郡、河东之地,皆被秦国兼并。韩国坐拥九百里,在秦国的兼并下,又剩下多少。楚国的丹阳、郢都、黔中郡、巫郡也被秦国占领。我们和秦国对战,并没有占据上风。秦国怎会如此干脆答应与我们议和。”

赵王丹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国与我们议和是假的。”

楼昌插话道:“平阳君怎能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秦王为何与我们议和,这也很好解释。”

赵王丹问道:“如何解释。”

楼昌知道赵王争强好胜,恭维道:“秦王深知短时间内拿不下上党,又不能渡过丹河。秦国伐我,就是为了速战速决。战事拖下去,对秦国不利。秦王招架不住朝臣的压力,才与我们议和。平阳君会不会想多了。”

“秦国攻伐韩国三年,韩王打不赢,割上党求和,以息战祸。我们接纳上党,与秦国不宣而战。秦王个性贪婪,岂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平阳君换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议和,主动权掌握在秦国手中。秦国不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割城赔偿。至少也要夺回上党,才能挽回脸面。秦王选择以丹河为界,这不是说主动权掌控在我们手中。这种谈判,岂不是亏本的买卖。”

楼昌却不这样想,笑道:“以丹河为界,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秦王深知不可逾越,只能被迫接受我们的条件。秦王不答应,议和就谈不下去。”

赵王丹自得其乐,“我们能够取得和谈成功,除了我国有强大的武力支持,还有一个原因,郑朱的功劳。”

“臣总觉得,议和,太简单了。这不是秦王的个性。”平阳君擅长邦交之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次议和,没有那么简单。

赵王丹扬着手中的书信,问道:“这是郑朱送回来的文书,难道有假。”

“这封文书是郑朱的笔迹。但,不是秦、赵两国议和文书。它不能代表两国议和的凭证。”平阳君见赵王没有插话,又道,“向来只有秦国欺压诸侯,岂有诸侯欺秦。我们占领上党一半的疆土,秦王能忍?”

赵王又看了手中的书信,面向平阳君,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议和有诈。”

“秦王欺诈楚王,自有先列。”平阳君不安道:“我们要做好与秦国大战的准备。”

“平阳君太杞人忧天,庸人自扰。”赵王丹笑道:“秦王是没有胆量与我们全面开战。”

十日后,范雎备好粮草、整顿军备,命人送往前线,便入宫面见秦王。

秦王稷见大战已经准备充分,肃道:“我们该向赵国摊牌了。”

范雎道:“王上,要不要臣去将郑朱喊来。”

“郑朱,几年前欺负寡人。那口恶心,寡人还没跟他算。若不是为了孤立赵国,为大军争取时间。寡人早就发飙,打他一顿出气。召郑朱,不用秦相亲自去。”秦王稷虽是笑着说这些话,却让范雎感到一股寒冷的杀气。

这十日,郑朱虽被秦国监禁,却也没被限制人身自由。郑朱想尽办法,将咸阳的情况送出去

。然,咸阳城,只进不出。郑朱担心战事恶化,心中一片慌乱,脸上却表现出静如止水。这日,郑朱正在馆驿休息,秦国大夫来馆驿传达秦王的命令。

郑朱见入秦前后,发生了如此大变,心想:“秦王忍不住,要摊牌了。”

郑朱跟随秦大夫进入王宫,没有得到秦王的礼遇。相反,秦王以三万将士,列阵相迎,震他胆魄。

郑朱也不惧色,更懂国格不能被辱。郑朱仪态自若、从容不迫,进入大殿。

郑朱见了秦王,不卑不亢,行礼道:“外臣,拜见秦王。”

秦王假意维持和谐的气氛,笑道:“郑上卿,不必多礼。”

郑朱也不揭破,看着范雎道:“秦相,总算露脸了。”

范雎笑道:“我奉吾王之令,出咸阳办点事。没有礼遇你,郑上卿莫怪。”

郑朱尽量维持和睦,问道:“秦王,我们该谈正事了。”

秦王稷问道:“郑上卿,打算给寡人谈什么。”

郑朱压制心中的不悦,温和道:“十天前,秦王答应与我国议和。我们是不是应该互换文书。”

秦王稷张开手,笑道:“寡人何时说过,与赵国议和。”

郑朱见秦王不在掩饰,神色肃然,“秦王当着诸侯使节的面,说的那些话,外臣还记得。秦王乃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

秦王稷看着朝臣,问道:“寡人有说过与赵国议和乎?”

朝臣齐声道:“臣等,不曾听之。”

秦王稷耸了耸肩,无奈道:“郑上卿,你听见了吧!寡人没说过这句话,莫要冤枉。”

郑朱看着秦王,纵声大笑道:“都说秦国无信,今日所见,果真如此。”

秦王稷话语已经所破了,也不用假意维持和睦的气氛,肃杀道:“韩王献上党给寡人。赵王自不量力,竟敢出兵夺之。可笑啊!可笑。赵王妄想占据上党半壁山河,与国人议和。此等屈辱,寡人岂能答应。”

秦国朝臣也高喝道:“决不言和。”

郑朱见秦王稷总算露出了真实面目,神态自若,大笑不已,“我本以为秦王是大国,信守承诺。却不曾想,秦王言而无信。秦王曾欺骗楚怀王,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放肆。”秦王稷见郑朱提起成年往事,怒喝道:“这里是秦国,不是赵国。信不信,寡人杀了你。”

郑朱伸出脖颈,高声道:“秦王要我脑袋,拿去便是。”

“寡人不会杀你。”秦王稷厉声道,“你回去告诉赵王,上党一寸疆土都不能少。他日,寡人定会去邯郸,让赵王小儿前来请罪。”

“秦王敢欺我王,我国将与秦国血战到底。”郑朱高呼道:“秦王,我们战场上,一决高下。”

郑朱说完,一甩长袖,愤怒离开了秦国大殿。

郑朱见议和失败,又担心秦王趁势发动战争,昼夜兼程赶回邯郸。郑朱累死了几匹骏马,不吃不喝,抵达邯郸,直接奔赴王宫。

赵王丹听说郑朱回来了,大喜不已,连忙命人宣他进殿。当赵王丹见着郑朱狼狈不已,又嚎啕大哭,问道:“郑朱,怎么了。”

郑朱捶足顿胸,嚎哭不已,“王上,我们被秦国骗了。”

赵王丹听到这句话,怒道:“你说什么。”

郑朱道:“秦王不但拒绝与我们议和。还放言要拿下长平,兵临邯郸。”

赵王丹从小何曾受过这等气,一脚踢翻案几,眸色涌出怒火,咆哮道:“秦王安敢欺我,好,寡人就和他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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