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白独自在洞内呆了一阵,一时间未找到任何可疑之处,不免有些糊涂,难道此间浓厚的灵气真的是这些水晶释放出来的?
思忖未了,洞外却传来了打斗之声。风白一怔,难道是天风回来了?若是,则师傅定然也在。

风白便想出去看看,方一抬脚,却发现近处头顶上的一处水晶有些异样。他当即停住了脚,重新把眼光扫向了此处。

一堆水晶中间确实有一个不一样的水晶,这个水晶是黑色的,形状也不似其他水晶一样长满棱角,而是呈圆形,它只露出了一点点,若不细心,极易被其他水晶所掩盖。

风白当即揭开了四周包裹的水晶,最终这个黑色的水晶露出了全貌。风白一见,当即一愣,这个水晶竟然整个都是圆形的,与周围的水晶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再看它的大小,比鸡蛋小,比鹌鹑蛋大,颜色漆黑,却闪着一股幽光,与水晶石的晶亮完全不同。

综合其形状、大小,风白几乎认为它就是玄天灵石,只是其他的玄天灵石是彩色的,这颗却是黑色,有些不大一样,便一时也不敢确定。

此时风白心念一动,自己怀里不是还有一颗蓝色灵石吗,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只要两个石头能够融合,便说明这颗黑色的石头便是灵石。

风白当即取出了蓝色灵石,与黑色灵石一起放在了手掌上,并让它们靠在一起。

风白突然有些紧张,希望他们能够按预期的那样融合在一起,这样自己就算找到了第五颗灵石,就不用再四处奔走了。

果然,两颗石头甫一靠近,便开始粘合在一起。风白心内狂喜,他一向认为灵石这个东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结果还真是这样。

风白揣好灵石走出洞去,便见瀛洲四仙子正与一人斗成一团,而此人果然正是天风。襄龙大仙却与紫烟在一旁观战,风白走上去,喊了一声“师傅。”便将她平时所带的四样物件取出来给她看,道:“我在天风的石室内找到这些物件,这些都是师傅平日所携之物,师傅还相信自己是天风的徒弟吗?”

紫烟接过看了一阵,摇头道:“这些我都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为我所有。”

风白道:“自然是为师傅所有,虽然师傅不记得,但徒儿却一清二楚。”

襄龙亦从旁道:“这四物确系天风洞室内所存,当是天风自你身上窃取,你的真实身份是中州觅罗仙子无疑。”

紫烟眼神流转,一时间没了分寸。此时天风喊道:”紫烟,你还站着作甚?”原来场中天风以一敌四,虽一时不会落败,却也不能获胜,正僵持不下。

紫烟想去助阵,风白便出言阻止,紫烟一时陷入为难之中。

天风见状,威严道:“紫烟,为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那小子和这四个臭丫头昨日伤我族类无数,你竟然无动于衷,还不动手将他们一一诛杀。”

紫烟当即取出虎筋鞭加入战团,场中情形大变。四仙力有不逮,瞬间险象环生。

风白见状,拔剑去斗天风,以解四仙之围。

襄龙却不知紫烟是否已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份,倘若接受,他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去斗天风,若不接受,则不合适出手,以免紫烟怪罪自己,便仍是观战,不为所动。

四仙见他不动,纷纷埋怨起来。襄龙无奈,这才拔剑与风白合攻天风。天风修为虽高,凭一双肉掌去敌二剑,自是吃亏不少。

勉力撑得一阵,便渐渐局促起来。而四仙合斗紫烟,情形却不一样,紫烟手中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四人兵器稍短,不易近身,一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相持一阵,天风知道不敌,便跳了开来。紫烟亦跳了开来,双方宣告休战。

紫烟取出风白交给她的四个物件,对天风道:“师傅,这些当真是我的东西?”

天风一怔,否认道:“不是,是为师的东西。”

紫烟道:“若是师傅的,风白怎会知道这些东西?”

天风道:“你莫要听他们的蛊惑之言,这些东西就是为师的。”

紫烟拿着那支细如小指的竹笛道:“师傅用此竹笛何为?”

天风一时哑口,忽而脸色一沉,道:“为师自由用处,你质问为师,可是大逆不道之举。”

紫烟一低头,道:“徒儿不敢,徒儿只是一时好奇,故而询问。”

天风道:“以后不许再提此事,若有违背,休怪为师无情,为师既能栽培你,也能毁了你,你可明白?”

紫烟将头低的更低了,道:“徒儿明白。”

天风随即招呼紫烟离去。

风白急道:“师傅,天风根本不是你师傅,他对你没有栽培之恩,你是中了他的妖法才对他言听计从,你好好想想以前的事,想想我们在觅罗仙宫和天山绝顶度过的岁月,徒儿所言句句属实,你一定要相信徒儿,不要再被他利用。”

紫烟听言,看了风白一阵,天风出言催促,她便随天风一道离开了。

襄龙颇为不舍,喊了一声:“紫烟姑娘。”紫烟一个驻足回头,却还是走了。

襄龙这一喊,瀛洲四仙子又不满起来,个个面色不悦,却谁也不敢多言,生怕惹襄龙生气,从而遭其冷落。

回到蜂丘,风白却高兴不起来,师傅仍未恢复心智,且师傅身上的红色灵石恐怕已被天风窃取。第五颗灵石虽已找到,却仍不能返回中州。

当夜,紫烟意外地来到蜂丘峰。白正不知何处去寻她以求证红色灵石的下落,现在正好向她询问。

然而紫烟对红色灵石之事却摇头起来,只道并不知有此宝石。

风白甚觉惋惜,看来红色灵石确实已被天风窃取。紫烟见他若有所思,便问这红色宝石有何用处。风白便将自己与师傅来无根之原的目的说了一遍。

紫烟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听你说过这玄天灵石,这灵石真的可以用来铸剑?”

风白听她说“第一次见”四字,知道她所指乃是自己来无根之原后与她在蜂丘的相见,心下便感慨起来,想不到相依一千多载,彼时却成陌路。

紫烟见他又有所思,便道:“你又在想什么?”

风白道:“师傅若有记忆,当知你我第一次见是在夸父山上,那时我刚化身成人,然后便投在了师傅门下。虽时隔一千多年,我却清楚记得见到师傅的情形,师傅骑着火凤,宛若九天仙女,那时我未阅人世,以为师傅便是天仙下凡,这一眨眼,都过了一千多年了。”

紫烟听言,怔怔看了风白一阵,道:“若我果真是你师傅,我真的有如你所说的五千多岁?”

风白道:“确实有,师傅长年饮甘露清泉,不食五谷,故而容颜不老。”

紫烟明眸圆睁,诧道:“难怪我在凤鸣山总吃不下那些兽肉,一连数日呕吐不止,只喝了一些水,原来如此。”

风白心下一喜:“师傅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啦?”

紫烟一点头:“昨日你给我的四件东西和你之前与襄龙所说的一致,且师傅又说不清竹笛的用处,我便有所怀疑。如今听你说我长年饮甘露清泉,不食五谷,我便明白自己不能与师傅他们共进兽肉的原因,我确实不属于狼族。”

风白道:“的确如此,师傅自幼被人放置在天山绝顶,至今不明自己的来历,但绝非狼人,师傅乃是中州四仙之一,声名远播,怎会是天风之流的凶残恶人?”

紫烟道:“依你之言,我身上本来有一颗红色灵石,后来被我师傅被天风拿走了?”风白道:“当是如此,那天风窃取了师傅身上的东西,自然知道这灵石非同一般的宝石,故而留下四件不紧要的东西,却将灵石私藏了起来。”

紫烟点了点头:“我找机会试探一下师傅。”

略略一顿,紫烟又道:“你既知道我们是师徒,却为何非但不拒我,我还有意与我亲近,这”说罢俏脸一红,尴尬起来。

风白笑了笑:“师傅只是不记得从前,若是记得,当知我们一直都是如此亲近的。”

紫烟一怔:“当真如此?你我相差三千多岁,又是师徒,就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风白又是一笑:“师傅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地如今师傅虽年长我三千多岁,却一直容颜似少女,若非熟识之人,又有谁看得出师傅的年纪?再说我们高居仙山,鲜与凡俗之人接触,又哪里有人会指指点点?”

紫烟仍是脸红,道:“话虽如此,只是想起来甚为尴尬。”

风白道:“师傅此次迷失心智,整个人都变了,才会有此感觉,待恢复心智就好了。”说罢便要牵她的玉手。

岂料紫烟却下意识地缩手,就像触电一样。

风白不禁呆了,想起以前与师傅在一起卿卿我我,师傅变为紫烟后也是倾心于他,谁知紫烟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却二者皆非,俨然又成了另一个人,竟容不得他亲近。

风白心下失落,道:“师傅你怎么啦?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紫烟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不信,而是还是等我恢复心智后再说吧。”

风白怔立半晌,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师傅这样变来变去,由一个熟知的人变为陌生人,由一个温热的人变成冷漠的人,最后面目全非,直叫他难以接受,又怎能不使他心潮翻涌?

紫烟看出他的心思,又愧疚起来,柔声道:“你莫要难过,我总有变回来的一天,那时我或许便会做回自己,眼下我先设法取回红色灵石,再设法叫我师傅叫天风把我变回来,说不定不用多久,我们便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

她的话虽然满怀安慰,风白听着却毫无用处,一颗心已变作难过,正渐渐的往下沉,直往下沉,仿佛沉不到底。

紫烟见自己的安慰无效,便一时无计,仔细看了风白一阵,不觉一声叹息:“我实是记不得从前,一想起来就头疼不已,我这脑子摔坏了,你莫要怪我。”

见风白仍兀自伤怀,未做反应,她又轻叹了一声,道:“你且在蜂丘等着,我去取红色灵石来给你。”言毕飞身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风白站立当地,伤心不能自已。之前与师傅在一起一千多年,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你侬我侬,无比快活,谁料来到无根之原,却生出了此等变故。挨了师傅两鞭不说,还被她无情相待,虽知师傅迷失自我性情大变,可师傅刚才那一缩手,直直击中了风白的内心,令他又伤又痛。

这种感觉风白从未有过,就算是天地崩塌,他自信也能面不改色,唯独师傅这一缩手,却比天地崩塌厉害千倍万倍。他胸中堵着一口气,呼吸不畅,又如压着一块巨石,沉重不已。最痛苦的是这种感觉并未逐渐变浅,反而越来越深,到最后,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一时想不开,他便做了个草率的决定,与这块伤心之地不辞而别。连夜回往中州,便即启程,毫不逗留。

飞越茫茫东海,到达中州时已是次日凌晨。当他经过长江的入海口时,忽见前方波浪涌动,传来一阵哗哗巨响。

借着晨曦的微光,风白看见一个巨大的漩涡,有两只庞然大物正在兴风作浪。定睛一看,那是两只巨龙,一只通体乌黑发亮,一只浑身银白,正在相互交缠戏水,那漩涡正是它们旋转升潜所致。

风白心想这二龙定是一雄一雌,才会交缠戏水,便也不便多看,飞身继续赶路。不料却听得哗啦一声巨响,一龙跃出水面,呼呼一阵风响,那黑龙挡住了风白的去路,昂着巨头,睁着巨目,在星光中熠熠生亮,好不吓人。

风白心想莫非自己窥视它们戏水惹怒了这黑龙?当即道:“对不起啦,在下无意偷窥阁下,望阁下海涵,莫要挡我去路。”

黑龙听言,却把头低了下来,直凑到风白面门,两只巨大的鼻孔呼着气,夹杂着水,弄得风白一脸。风白忙伸手挡住,道:“我已向阁下致歉,阁下为何不让道?”

此时那银龙亦飞了过来,昂头停在黑龙一侧。黑龙转头凑近银龙,呼哧了几声,似在与它交流。交流完毕,黑龙便忽地一伸脖子,一颗斗大的头直朝风白撞来。

风白早知它心存不善,当即跃起躲过。甫一跃起,那银龙却一个摆尾,势如千钧般朝风白扫来。

风白于空中提一口气,往上再跃,同时抽出神杖,高高地朝银龙的身子击去。

银龙疾速收身,黑龙亦缩回脖子。那黑龙腾越而起,尾巴一甩,自下而上来打风白。风白不敢造次,若是硬碰硬,只怕这一杖未将黑龙击伤,自己反被龙尾拍飞,便空中一个翻腾,往一侧躲了开来。

不料脚未站稳,银龙又顶着巨头横撞而来,速度奇快,有如电光石火。

风白又一翻腾,从一侧暴闪数丈。脚尖甫一点地,当即反弹而起,挥杖直击银龙脖子。银龙身躯庞大,远不如风白灵活,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杖,嗷的一声嘶叫,却化作了一个娇俏的白衣女子倒在地上。

风白不由得一怔,那黑龙也即化人,伸手去扶白衣女子。风白一看这黑龙所化之人,又是一怔,这不就是太虚之丘的黑蛇石碣吗?上次在天荒古境相遇时,它还只是一条黑蛟,想不到短短时日,却已彻底化龙,实在出乎意料。

风白因伤心而离开无根之原,正不知下一步的打算,想不到在长江的出海口遇见石碣,则正好可以向他要回紫色和绿色灵石融合而成的灰色灵石。

当初化作黑蛟的石碣潜入何罗湖,一时踪迹全无,只道不知何时才等到他现身,想不到他也离开天荒古境来到了中州。

石碣扶起白衣女子,对风白道:“小贼,你连女子也打,毫无男人气度,当真可恶之极。”

风白道:“她化身为龙,我怎知她是不是女子?你莫要胡乱指责,要怪就怪你自己,这本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却非要牵扯上她。”

石碣一时语塞,片刻道:“好,今日我就与你单对单打一架。”说罢亮出了兵器,正是在天荒古境时锻神无功所打造的那柄尚未成形的乌铁剑。

想来他被大神后土一路追赶,无暇在天荒古境多作逗留,而中州又无人能够铸造神兵,乌铁剑便一直是半成品的模样。

看石碣的气势,似是实力大增,才敢豪言以一对一。这从他短时间化龙便可验证,但风白又岂会怕他?两人便于长江岸边打了起来。

交手未几,风白便测出了石碣的修为,当在五千年上下。不知石碣经历了什么奇遇,修为比在极乐之野时又上了一层。

风白不想与他纠缠,招式紧逼,不过数十回合,便一杖将他击倒在地。道:“石碣,快还我灵石。”

石碣气愤道:“灵石明明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风白道:“少废话,就凭我能胜你,你若不给,我随时可取你性命。”

石碣更是气愤,对白衣女子道:“云裳,我们联手将这小贼杀了,免得他气焰嚣张,当真欺人太甚。”

白衣女子一点头,便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风白无奈,被迫应战。白衣女子看起来虽然只有三十岁的样子,修为却是不浅,或达到了四千年,两人联手,风白想要取胜也不太容易。

直斗了一百多合,风白瞅准时机击中石碣一杖。

石碣本以为以二对一有所胜算,不料又是落败,便喊了一声:“云裳,我们走。”即将身化龙,通的一声扎进了长江之中,逆流疾游而去。

白衣女子见状,也变回银龙,跃入江中游去无踪。

长江极深,风白眼见二龙入水,却也无可奈何。虽知二龙逆流而上,却完全看不见二龙的踪迹,只能一路跟着,以期二龙上岸时再出手制服。

然而追到天大亮,也未见二龙现身,甚至不知二龙是一直逆流而上还是静伏河中,心里便打起鼓来。眼见河上渔人渐多,纷纷下网捕鱼,风白便放慢脚步沿岸行走,以免惊扰渔民。

就这样一直追到了彭泽,只见彭泽碧波万顷,广阔无边,渔船布满湖面,往来如织,渔歌互答,甚为热闹。

风白心想龙潜深渊,这里湖水极深,倒是适合巨龙藏匿。但转念一想此处渔人甚多,龙潜于此必受惊扰,或许也并不适合巨龙潜藏。

他想起师傅曾经说过,龙多生云梦,云梦大泽方圆千里,浩渺无疆,是龙之乐园,便决定继续逆长江而上,直达云梦而止。

到达云梦大泽已是午后时分。风白一看,大泽如海,无数岛屿点缀其中,除了近岸处略有渔船出没,其余一片清幽,连鸥鸟也极少出现。云梦大泽果然比彭泽壮阔许多,更别提那何罗湖和无边苦海了。

风白朝湖中纵深处飞去,大小岛屿随处可见,有的林木葱郁,有的怪石裸露,各有形状,姿态万千。

越往中心去,便可见到一些巨鳄老龟栖于岛上。看见风白,有的受惊吓,有的则纹丝不动。

风白颇觉纳闷,泽中岛屿众多,即便石碣藏于此处,又该何处去找?

纵深处飞了数百里,未见半个人影,风白开始沮丧起来,天色已晚,只好随便找了一座小岛歇息,待天明再细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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