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惨酷!刘赫果然看见盛馥听得了便是骤然间缩紧了背脊,可当他只以为她会立即转来跪求之时,她却抬起伏下的头、仔细地亲了亲齐恪的脸庞、十分泰然。
“皮囊罢了!魂灵不在、皮囊何用?!黄肠题凑也好、野狗啃食也罢,终将是要腐朽、终将是化作一捧尘土!因此随你的意吧!但凭你心处之!论是他还是我、皆是不会于此介意!”

“你不怕他死后有知因此恨煞了你?!”刘赫颇是意外!

“他自是不会!务虚劳你忧心!”冷淡疏离!

又一次不期而然!刘赫胸膛血气沸腾、似乎就要被怒意迸裂!

孤天下第一勇武骄奢之人、纵然她是罗刹恶鬼,孤也自信终可降服!而她偏生永似玄冰--要么坚冷不可触碰、要么化水拢掌难留,怎生都是拥不得、占不住么?

不!孤怎可这般无能?!孤怎可输给那等庸废之人!刘赫愤愤然暴虐横生:圈禁再化、坚冰就为池中之水。纵成死水一潭也休想有点滴能出孤之畛域!

“你一心求死!你想随他而去以全旧情!而孤、断不会让你得逞!”刘赫阴鸷狠戾,

“孤自此会捆住你的手脚,甚至可以打断了、让你不能求死!”

“你若想嚼舌自尽、孤亦可先替你割去了;你若想绝食而亡,呵呵!一个活死人可是有气力强犟抗争?”

“你生为孤之人、死为孤之鬼!纵是一世不为人知也亦是如此!从一而终、就是此理!”

“哈哈哈!”盛馥爆出一串长笑,“从一而终?!是从你么?纵是要从一而终,我该从的也该是他!是他!”

“你竟不曾听见我方才说的么?不曾听见我说从一而终本是荒诞无稽之谈么?你可想知道荒诞在何处?”

“住口!”刘赫忽而印证了一件他始终耿耿于怀、但并不想一探究竟之事!狂乱之下一把拖住了盛馥衣领、就想将她从齐恪身边拖离!然赢弱不堪的盛馥此时竟似有滔天神力、使得那“天下第一神武”之人、一时间并不曾拉动她分毫!

“可要记得你方才说的!”她又落一吻、低喃一句、凄惨一笑,终于泰然放开了抵死抱着齐恪的双手,任凭刘赫拖开她几丈之遥。。。。。。所过之处殷红一片,妖娆异常!

“贱人!你会既不得生亦不得死!”刘赫一把将盛馥掷扔在地,“孤会让你知道人间炼狱究竟为何!”

“你怯怕了?哈哈哈!”盛馥边狂笑边咳着血,“你怯怕知道我与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你怯怕知道你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以要以凶戾泄愤!什么盖世英雄,你分明就是个鼠辈!!”

“我早非白璧,而你只当我无暇!你不觉得这便是你这恶鬼的报应?从开始便有的报应?!哈哈哈!”

“然我不怕!随你要怎样磨折于我,生也好、死也罢、不生不死也罢!我都是不怕!”

“住口!住口!住口!”刘赫神智渐失,癫狂愈加,一把抓起了盛馥,那手只在她伤口上忘情用力!

“孤让你住口!”

而盛馥竟然是不知痛!她抓捕着刘赫眼神、直直探入他心,一下一下、密密匝匝地往里钉着冰针。

“你可知这些年你不来寻我之时、我是有多欢畅?!而你来寻我之时,我是有多嫌恶?嫌恶到每每都要作呕欲吐?哈哈哈哈!你定是料不到吧?!”

“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只牵记着他。你道我院里为何是会有一梅、一桂那两树?那是我托了我大哥花了重金买通了你的奴才们,特地栽种的。”

“那梅既为我,那桂就是他!你道你是只手遮天就能断了我们之情么?并不能!也从来不曾!”

“你若不让我死、纵是我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耳不能听!我还可行诅咒之事!我要诅咒你的后人!诅咒你的大业,诅咒你的一切一切!用恶毒之念,昼夜不更地诅咒你!”

“孤道闭嘴!”刘赫扔下盛馥狂跨几步,手起剑落。。。。。。齐恪身首分离!

“你再要口出妄言,每说一字,孤便斩下他一块!这一剑乃是方才之数、然还不够,你可要看好了!”

刘赫胡砍乱剁之下,快意大生,“这就是你钟爱之人!就是你念念不忘之人!孤能将他捧上天、就亦能将他碾作尘泥!”

刘赫哈哈大笑,忽然又奔至盛馥身边、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你告诉孤,对着而今这一滩人畜难分的血肉、你可是还能心生爱意?”

“你在瑟瑟而抖!”刘赫十分自得惬意,“你不是什么都是不怕么?!又为何而抖?”

“我只是!冷!”盛馥竟然对他绽开了一个灿若花开的笑颜,“你之道是为你之道!你知以屠城戮民之戾煞来威慑四海人心、确是有用,确是人人惧你!然那等人本是求生、求活又有想,皆是与你同道。而我偏生不在此道!是以、你又是白费心机了!”

“至于你这般对他!”盛馥眼中蓦地沁出几滴血泪,“我业已说过,皆是无谓了!”

刘赫骤然有大石压胸气滞之感,是因她超乎所想之勇?还是她匪夷所思之犟?亦或者是察觉了自己想尽了缘由、做尽了手段、也始终撕扯不到她一丝爱恋甚至畏惧?!

“死人你可无谓!那生者呢?你一家几十口人、孤都不屑一夜就可屠尽杀绝!他们的性命、你也是无谓?”

刘赫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世上就当真再无盛馥在意之人。只要有、若要有,那她终将屈服!

“你可知自己原就是个刚愎自用的狂妄莽夫?”盛馥嗤笑着,“想是不知的!”

“若你不是莽夫、又想有日要拿他们作挟的,就当早知我阖家早已避世而隐。可你确不知?!”

又一次始料不及、又一次凭空霹雳!刘赫只觉自己的傲睨之气此时全成了腐朽之物,臭不可当!

“孤能搜得到!抓得回!”刘赫怒目切齿,“你当信!”

“我信!怎能不信!”盛馥依然是笑魇如花,然言语中的桀骜之意也是愈盛,“以羽王之威势而言,此事确是不难!可天下苍茫、你要想即刻寻到,确又是难!”

“今日此夕你还是羽王,你还可号令天下替你去做这着人诟病之事,然明日呢?下岁呢?或者哪日你也身首异处了呢?”

“那就抵耗着罢!那就看老天是否会再判你这杀戮深重之人得逞了罢!”

“你早就想死!然怕自戕牵连家人才是让他们隐匿!”犹如冷水浇身的刘赫松开了盛馥,“纵是今日这废人不来,一旦你听得他的死讯、你亦会即刻自尽。可是?”

“故以你今日所言所行并不是一时悲愤失常而致、而是肺腑之言!可是?”

“是!正是!

最后一丝心力用尽!刘赫忽而觉得一切种种都是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她从不曾唤过自己一句夫君、更遑论夫主、大王之词,一直就是“你你你”、全无半分爱意、敬慕;她也从不曾循例自称为“妾”、“为妻”二字更是闻所未闻!然她却是会笑,平日里也并无怨懑可见,万世静如死水、恒久止如寒冰。。。。。

这个人!这个女子!自始至今、都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外人!一个被自己强霸来的“哀大莫过于心死”之人!自己也不正是因此、才是痛改奉迎呵护之举而反行了冷淡疏离之道么?万般设法、不就是为了要“驯服”于她么?!

然无用!皆是无用!柔情爱慕在她视来只为褴褛朽物;冷淡生疏于她而言是为求之不得。。。。。到而今这般威迫恫吓她亦是可熟视无睹、置若罔闻。。。。。。这情字、哪里还有半分滋味可寻?!

一代天下霸主、人间雄杰,竟然要为一个对自己全无心意的女子伤心劳神甚至疯狂至此么?

眼帘前另一张倾国之貌映起:比之那个最懂得软语温言、最能让人开怀的绝色美人,眼前此人简直就是寡廉鲜耻、不受抬举、愚瞀不堪!

刘赫带着刻骨的鄙薄、用剑挑起了盛馥的下巴,“你既一心寻死!孤便依你!然你休想死得爽快!”

既然意已决、言已出,刘赫便不想再有一丝眷恋能牵绊住自己。然为何却还是要心酸?为何还是不舍?为何竟然又有悔意绵绵?

“你我夫妻一场,孤还是给你一线生计!孤、仁至义尽了!”

“你由此而出、有两处可去!一处,是回你的正房!若你回去、便是好生养伤收心,孤亦既往不咎!”

“还有一处!”刘赫说到此忽然热了眼眶、如鲠在喉!那是在怕她一心只选了这一处去么?然君无戏言、落子无悔。她还是有得选的,不是么??

“还有一处!”刘赫眯起了眼,“就在你而今住的小院中!孤会让人架起火台,若你想回了那里,那便蹈火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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