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帝虽然有些诧异失措,却还道这就是天机。他与郡主道天机所示--今日定是会了断了三人间的恩怨纠葛!”
“可羽王是挟着万丈怒火而归、怎能容得义帝只字之辩?!他到堂后一语不发、持剑就刺向义帝!存亡绝续之际,郡主从旁跃出抱住了义帝、以一己血肉之躯挡在了当前!”

“这一剑,洞穿了郡主右肩又刺中了义帝左胸。郡主这一挡不言而喻、彰明较著地表明了心之所属,而义帝一生最勇之时也就是在那刻了罢。。。。。。”

“你穷尽所能得了她、却又弃她如敝履。你只在意得而不懂守,故而你纵得江山也会尽失,你根本不具人尊之格!”

刘赫看见齐恪紧紧抱着盛馥、嘴角渗着血,然仍带着傲然之色、微笑着对他如是说,

“而我!则败在了贪上!若是当年我不贪这个“朕”字,便不会与她有生离之痛!若之后我又不贪这个“生”字、亦不会饱受这相思煎熬之痛!你可知这些不堪之情是能磨折得人有多痛?”

“你定是不会知!因你本是无心无情之人!”齐恪肆意地对着刘赫笑着、畅快淋漓“若是上天垂怜于你、或许在你终了之时亦会让你一尝此味,不枉你为人一世。”

齐恪言罢便再不去管刘赫是会作何想、作何为。急匆匆地垂下了头、贪恋地看着怀中的盛馥、眸中痛惜之意如同银汉烁动“我命在顷刻!因此这些话、你一定要听得仔细!”

“皆是我的错!你无错!更无需任何人宽宥!我知你当年屈从、今日孤冷都是怕累我性命、前程,然自此不必再怕了,我们均是不必再怕了!”

“若你原宥于我,今世之后!来世!再来世!再再来世,永生永世!我们定是会同榻眠、同衾卧、同穴埋,再无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我们分离!我要用生生世世来偿我今世之愧,补你此生之憾!”

齐恪说罢一吻而下!这一吻,唤醒了实则心乱如麻、不自禁沉愣的的刘赫;更唤醒了他的烈烈妒火、瞬间就焚尽了仅存的一丁心智!

伴着一声爆怒之喝、刘赫手中长剑往前恶狠狠地一送。。。。。。一息之后、只听见盛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震天,如鸱鸮恶号、如万鬼齐哭!

“住嘴!”刘赫一声雷鸣怒斥,惊得堂外飞鸟扑棱着翅膀纷纷慌乱离巢--只怕是飞慢了就要沾上这满息的血腥之气!

刘赫焦炙地纵手一抽、长剑撤回,中途似是阻了一回,“可是割断了她的肩骨?”他竟暗自担忧着。

忽然又听见重物砸地之声--哦!那原是齐恪倒地之响!他是死了罢?被自己一剑穿透了心房、他哪里还有生机?

终于是死了么?哈哈!刘赫莫名振奋:自此再无人与孤来争抢盛馥!而盛馥之心,终究也可只属孤一人所有了罢!

盛馥呢?她肩上伤也是不轻!然!该!她受此重创也是应当!为何她要去拦在了齐恪当前?这一剑,这一疤,日后便当作是让她谨记此生只得爱孤一人的标识吧!

刘赫任凭猫爪挠心、强按下了不舍之心,一同多少个夜里他强按下的、想去到那小院的焦躁之心!一样一般!别无二致!烈马要驯、有他心之人亦是此理!

“你如何了?”他问,冰冰冷冷、生生硬硬、颐指气使。

盛馥慢慢转回了身,一步一顿、一晃一荡、佝偻萎靡、僵硬龙钟。。。。。。似乎她的魂魄被抽离着已随着亡人而去,只剩骷髅皮囊还生拉硬拽着一口生气、苦撑不倒!

何物如此刺眼?!刘赫心惊自问!待鼓足勇气再看--原来是有鲜血自她肩头涓涓而坠!

红梅盛开、纷纷落落地绽放在她白色衣裳之上,枝枝鲜艳、瓣瓣猩红,朵朵。。。。。。狰狞!

“从始至终,我从未对你动过半分之心!”

盛馥出声珞珞呖呖嗖嗖、沁满了怨戾,宛如她方从幽冥脱出!而那一双眼,那一双缓缓抬起的、充满了怨毒之眼,分明就是罗刹入身、暴戾恣睢!

“彼时所谓与你的情愫、与你的牵绊,皆是我扮出来、装出来的!我扮、我装,都只是为了保得他的性命!”盛馥滴血的手指着此刻倒卧在地、已是阴阳两隔的齐恪。

“什么深闺女郎定会仰慕人杰?!什么既已失身就该从一而终!谬论!无稽!荒诞!”

盛馥自嘲而笑、神情愈发狞恶,“自你于我有妄那日起,我就看穿了你!看穿了你本就是个恶鬼!”

“我无能!我无法!但我若不装、他哪里能得再虚活这些年!我家人又怎得安生?!”忽然间她双眸有颗颗晶莹潸然而下、双膝一曲跪倒在地,不管肩上鲜血潺潺、不顾刘赫正怒目而视,艰难地、小心地把齐恪翻转了过来。她静静地看着他,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一寸一寸体会着他已然无有暖意的轮廓,

“我从不曾怨恨过你!我懂得你之想、你之思!我们都是无用之人、皆是只能冲衣架饭囊之流。你也是为了保全我、才是包修忍辱了这许多年!许多年啊!”

“然我悔!我真悔!我们还不如当年一同死了、也比这样各自苟活要好上许多!”

她何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柔情?她何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软语之时?才将对着自己还是修罗恶鬼,转头去对着一个死人便是成了天界仙女?

刘赫怒火冲天、遏无可遏:“贱人!你是在寻死?你可知纵然你死一万次都是难赎其过!”

刘赫手念催手动,那柄长剑明晃晃地架上了盛馥脖颈,“不恪妇道!私通旧人!不知悔改!死不足惜!”

“于你我何过之有?你可曾听见方才他说我不需得世间任何人宽宥?你又是何人又是凭什么能来指摘于我?!”

盛馥转过头来盯看着刘赫,血红的双眸中萃满了无谓、装满了怨毒!

“切莫忘了、你我之间无媒、无聘、无约、无契!”

“然这些于你均是不要紧的!你是羽王、是高高再上自封为神之人!而我等皆是蝼蚁。是以我有无过错更是不要紧!但凡触怒于你、便是死有余辜!况且我这等蝼蚁本也并不贪生!”

“好!好!好!说得当真是好!你要死?何难?!”刘赫暴虐而笑、长剑切入两分,盛馥脖颈上顿时鲜血流溢!长剑饮血嗡鸣声起,揪带起了他一阵心痛!

初见时的惊艳;穷追时的贪恋;得之时的欢欣;长年间的忧失。。。。。。纷杂之想、凌乱之感,一点一点攀爬在刘赫的心头,一滴一滴吞噬着他的狠戾。

“他是必死之人!死在何处、为何而死皆是无有不同!故以今日你之错,孤可当作无有!”

终于是眷恋强驳了愤懑一回!刘赫撤回了长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些、再平和些,

“孤知你这些年心中是有委屈、不快!然你不能以孤之妻示与人前之律也是由他所定!罪魁为他!而今他既已身死、此律亦自破!日后孤定当会昭告天下,你乃孤之嫡妻,孤之王妃!孤之天下亦有你一半!”

“但你自今日起心中只得有孤一人!至死不渝!可是能持?!若能持便不要再犟,你倒是有多少血可流?流干了便是无命去享日后之福了!”

“不能!”盛馥言出坚定,随后索性跌坐在地,再用尽全身之力抱起了齐恪头颅枕在了自己膝上,“不必再问。我不能!”

万虫噬心、须臾空惘!看着盛馥深情万分地抱着齐恪,刘赫五内俱焚,恍惚生狂!

“孤殚精竭虑、不计你旧日夙孽、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迎进家门!又为偿你不得示人之苦,锦衣鲜食、奇珍贵葩样样分外厚待于你,只怕不周、只怕不够!”

“孤自问待你情深意重,而你是何等作妖你可自知?”

“你日日素衣素发、素脸素心充作个未亡人样,凡孤所赐之物一样不取不用!更有甚者你居然放着正房不住偏要搬去那荒僻小院!你这是在报答孤之“恩德”还是在他未死时便已开始为他守寡?”

刘赫恨不能解,说罢一脚踹往齐恪胸膛。盛馥的低声惊呼愈发催炽了他嫉火,然待他第二脚再到之时,却听见“咔啦啦”一阵骨头崩裂之响--原来盛馥已然俯在了齐恪胸膛、将他牢牢护住!

刘赫发指眦裂!她当真是不怕死!她宁愿死也要护住那废人的尸身!她宁可舍了天下第一雄霸的宠爱不要、舍了独步天下的尊贵不要,也要全了对那废人之心!!

“孤可将他扔去乱葬岗凭野兽啃食!还可当众鞭尸、曝尸。或是你来求孤将他好生安葬,你来替他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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