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跟着小宋,愉快的看了一天房子,傍晚,回到他们的新宅子时,前院的青砖已经全部掀了起来。
黑马转圈看着,进了正院。

“大常,你这够快的,这已经动工了?”

黑马见院子里没人,一头扎进厨房,对正挥刀砍肉骨头的大常啧啧道。

“嗯,你那头没什么事儿吧?”

大常将砍好的肉骨头放进锅里。

黑马坐到灶前烧火。

“有!娘的,有人想算计咱们,这人挺厉害,那牙行听话得很!不过那家牙行是家小牙行。

你说,会不会是那姓阴的?”

黑马啐了一口。

“不像是姓阴的,姓阴的要是能指使得动牙行,咱们这宅子,牙行就不会放出来。”

大常剁好骨头,挽了粗粗一团葱结,又拍了一大块姜,扔到锅里。

“我这头也有事儿,我去找人夯地,都说好了,被人截了活儿,我出了一成的价,他也接了。”

“喔嚯!娘的!这是趁老大不在家,欺负咱们哪!你把活包给他了?几成的一成?二成?三成?”

“十成。”

“咝!”黑马抽了口凉气,高高竖着大拇指伸到大常面前:“常爷!”

“这价难得,不能光夯正院,我打算把这院子里能夯的地方全夯一遍。”大常嘿笑了几声。

黑马笑出了声,随即又撮着牙花子愁起来。

“你这儿这便宜占起来容易,我那边怎么办?总不能白白放过这机会吧?”

大常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

午后,顾晞正在枢密院查核年底各路军的封赏,文诚的小厮百城跑的一额头细汗,请见顾晞。

顾晞忙叫了他进去。

“怎么了?”顾晞皱眉打量着百城那一脸的汗。

“世子爷。”百城一句世子爷之后,瞄着坐了一圈的枢密院诸人,不说话了。

顾晞站起来出了屋。

“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爷:炒米胡同那位常爷,到衙门递状子打官司去了,说是给他家夯地的苦力偷了他家银票子。

我家大爷让小的赶紧过来请世子爷的示下。”

顾晞眉梢扬起。

大常叫到炒米胡同夯地的那帮人,十有八九是永宁侯府的人,偷银票子?

不是偷银票子,这是在找他们觉得有用的东西!

“吉祥,去跟四爷说一声,让他过去看看。”

顾晞吩咐了一句,再转向百城道:

“你跟四爷一起过去看看,回去好跟你家大爷禀报。”

百城答应了,退出来,打发小厮回去跟他家大爷说一声,自己一路小跑去找文顺之。

文顺之得了吩咐,急忙往府衙赶过去。

赶到府衙时,衙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建乐城里闲人众多,但凡有官司,必定有不少人看热闹。

离衙门一射之地,文顺之就下了马,带着百城和自己的两个小厮,挤到衙门一角,伸着脖子往里看。

偷几张银票子这事,在建乐城可算不得什么大案子,用不着惊动府尹,在上头高坐着的,是乔推官。

大堂正中跪着四个人。

一边肩挨肩跪了三个。

大常一个人跪在另一边,他块头大,要是论占地儿,他一个人和那边三个人相差不多。看起来也算势均力敌。

那三个人正对着乔推官磕头分辩,以及赌咒发誓,并再三请乔推官搜身。

他们确实没偷什么银票子!

乔推官紧拧着眉头,一只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等那三人说完,转向大常道:

“你说他偷了你家的银票子,可有人证物证?这事儿,可不能光凭你嘴说。”

“回官老爷,有!”

大常瓮声瓮气道:

“我们老大说我太粗太傻,怕我看不住银票子,就把放屁虫捣碎了,装了一瓶子,让我每天点一遍银票子,抹一遍放屁虫。

偷了我家银票子的,身上手上肯定全是放屁虫的味儿,请大老爷让人闻一闻。

只要闻一闻就知道了。”

旁边三个人中,跪在中间的那个,眼睛都瞪圆了,不等乔推官问,就急急解释道:

“我早上捏死了一只放屁虫,我早上到他家干活时,这手就是臭的。”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放屁虫?”大常闷声怼了句。

“去闻闻。”乔推官饶有兴致的示意衙役。

几个衙役上前,抓起三个人的手。

“官爷,我真没偷他家银票子!”

中间那个人看着衙役那幅恶心欲呕的样子,急的叫起来。

“那你说说,你这手上,哪儿来的臭味儿。”乔推官点着中间的人问道。

“回官爷,小的真没偷,小的……”

中间的人连连磕头,却是舌头打转含糊不清。

他就翻翻,他真没偷,他要找的根本就不是银票子!

可这怎么说得清呢?

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一路小跑挤进衙门,往前几步跪下,冲乔推官磕了头,直身拱手道:

“小的是牙行管事,领了我们掌柜的吩咐,禀告官爷:

这人是小号前儿刚招来的,只看着他手艺不错,没想到竟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都是小号的错,常爷这边丟了多少银票子,小号愿意如数赔偿。

请常爷恕罪,请官爷恕罪。”

“嗯,确实该你们担待。”

乔推官舒了口气,捻着胡须,对管事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接着转向大常问道:

“丢了几张银票子啊?一共多少银?不可胡说,这可都是能查得到的。”

“一共三张,一万一张,一共三万。都是四海通的红头金印票。”

大常答的干脆详尽。

“多少?”乔推官吓了一跳。

“三万,我们兄弟替人保镖,提着脑袋拿命换来的。”

大常冲乔推官高举着三根手指头。

“一共三万,你听清楚了?”乔推官看向中年管事,也竖起三根手指头。

“是。”中年管事咬牙应是。

乔推官两根眉毛高高挑起,从中年管事看向大常,又从大常看回中年管事,片刻,猛一拍惊堂木。

“既然你认了,那就这样吧。

你现在赶紧去拿三万银票子,当着本官的面交还给常山,此案就算了结。”

“要红头金印票!”

大常忙瓮声喊了句。

文顺之看着中年管事交割了三张一万的四海通红头票给大常,这才挤出人群,回去禀告顾晞。

……………………

晚上,顾晞回到睿亲王府,进了自己院里,看到迎上来的文诚,话没说出来,先哈哈大笑起来。

文诚也忍不住笑。

顾晞一直笑进了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看着文诚道:

“你上次说,他那宅子夯地的工钱,十之一都没给到?”

“嗯,上次致和已经叹服不已了,说能把价压成那样,真够狠,没想到……”

文诚摊着手,再次失笑。

“你看,蠢成这样,这才是永平侯府。劫杀我那回,实在是太聪明了。”

文诚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道:“秦王爷说过,不宜多想。”

“大哥劝我退一步,把这座睿亲王府,就像现在这样,一分为二。”顾晞垂眼道。

“二爷平庸软懦,皇上百年之后,秦王爷辅政,您身负文氏,要是再兼有睿亲王府……”

文诚的话顿住,低低叹了口气。

“实在是过于位高权重,皇上的担忧,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沈大姑娘为后,沈氏再执掌了睿亲王府,朝廷里至少不是一家独大了。”

“你也觉得我该退这一步?”顾晞斜着文诚。

文诚迎着他的目光,没说话。

“我不想退。”顾晞昂起了头。

“成人不自在,我们不想,或者想的事,一件一件多得很,可有几件能得偿所愿?”文诚神情晦暗,低低道。

“唉,宁和的事,你不要总是自责,这事和你无关,别多想。”顾晞拍了拍文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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