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瞳虽然年纪小,却有个常人所不能及的“特异功能”。
那就是软化人心。

凭借这一点,她能把最邪恶最凶残的人给拿下。

诸如,当年的阎阿肆,后来的蒋宇崇,以及,此刻的冷乔。

其实,冷乔告诉她“等一等”,意思是想等她长大。

等她长大了,他就可以跟她做大人才能做的事儿。

他理解心姨的心情,所以愿意等。

可是,瞳瞳的言谈举止就像一片小羽毛,在他的心上拂啊拂的,怎么都不肯停歇。

拂得他心痒难当。

少年人初有的冲动倏然而起,他忍无可忍地把她困在了角落里。

正喘吁着,犹豫要不要落唇,小妮子却仰头问了一句,“乔哥,你想干嘛?”

奶声奶气,奶化了他的心。

冷乔脑子里刚刚生出来的那点戾气,瞬间鸟无。

他往后退了小半步,两个手掌撑着墙壁,为瞳瞳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乔哥,到底怎么了嘛”小妮子不谙人事,还在追问。

没有等到回答,便抬手去摸乔哥的脸颊。

她平时就喜欢这样跟他动手动脚,反正怎么欺负他都不会反抗。

然,今天却不同。

乔哥猛一扭头,避开了她的手指。

接着,转身走掉了。

走掉了

瞳瞳有点懵,站在墙角好久,才扁着嘴巴下楼。

她要去找坦克,把一腔难解的郁闷都说给它听。

哼!只有坦克才是真的不求回报、一如既往对她好。

那边厢,冷乔跑回自己的房间,脱光衣服就去冲凉水澡。

冰凉的水线淋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还是不够痛快,再冰一点就好了。

十四岁的冷乔早就尝到了欲念升腾的滋味,但每次都能压下去。

只要挥汗如雨地练一会儿功夫,就没什么不能的。

可是,自从来了“茁园”,见到瞳瞳,他便再也控制不了那个感受了。

总有种将要井喷的感觉。

其实他只在她三岁的时候见过她一次,之后便再也无缘得见。

对了,两年多以前,外公去里昂分部视察,他还随父母一起看过瞳瞳的照片。

仅此而已。

就是这么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却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冷乔站在花洒下,望着已经偃息的身体,咬咬牙,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晚饭时,他向外公提出来,想去特训学校深造。

祝瑾年很是吃惊。

“乔,那种学校很苦的。再说,你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适合吃那种无谓的苦。听外公的,好好读书,就算想去特训学校,也得到了成年再说。”

祝老爹的教育宗旨是文武兼修,但是以文为主。

他认为一个人只有内在的东西足够多,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但,冷乔去意已决。

“外公,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去特训学校。我喜欢武学,不怕吃苦。趁着年龄小,在特训学校里多待几年,总会有出头之日。”

祝瑾年心里头十分不认同冷乔的意愿,但是没有再劝说。

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亲外孙,不可以过于指手画脚。

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狄风,看他作何反应。

没想到,当舅舅的重重点头。

“去吧,可以适当报个三年班或者五年班,回来之后绝对是把好手。我年轻的时候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不会错过。”

喏,习武之人的思维模式都差不多。

骆心跟父亲交换了一下眼神,姗然开口。

“乔,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她疑心孩子的这个决定跟那天早上他们之间的谈话多少有点关系。

冷乔望着她,微微扯唇,“心姨,我已经做好决定了,请你不要再劝。还有,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没有受任何人的影响。”

骆心懂他的意思,感念他的体贴。

但,她还想再争取一下。

于是,望向冷杉,“杉杉,你怎么说?”

杉杉嫣然一笑,“心姨,就尊重乔的决定吧!他的倔强程度是你想象不到的。”

转眸望着弟弟,“冷乔,到了特训学校不许叫苦喊累,不许提前回来,更不许被人家踢出去。就算是打掉牙齿也得和血吞。记住了,你是冷铁和狄芸的儿子,字典里永远不可以有‘认输’二字。”

“长姐如母”范儿,绝对是沉稳版大芸姐。

既然亲舅舅和亲姐姐都如此支持,作为干亲的祝家人便再没有劝说的理由。

一餐饭吃得很是沉闷。

晚饭后,恩恩跟着冷乔去了他的房间。

“恩,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冷乔沉声问道。

“我能怎么看?人各有志!”恩恩伸出了右手,“不管几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

冷乔不羁地笑笑,“我爸以前是给你爸做跟班的,可是我不想给你做跟班。”

恩恩又把手掌往前伸了一点,“什么跟班不跟班的,多不好听!我们是合作伙伴!就算要做跟班,你也只能是瞳瞳的跟班。我可不敢抢瞳瞳的人!”

冷乔的笑容变得发暖,伸手,和恩恩握了握。

之后,恩恩回房做功课,冷乔如坐针毡地等待着。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冷乔有点失望,因为那个小人儿是从来不敲门的。

随即,杉杉走了进来。

“姐。”他轻轻唤了一声。

杉杉抿唇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是一条红色的手绳。

“姐,爸妈才过世,我们不可以穿戴红色”弟弟提醒道。

杉杉莞尔,“这不是普通的手绳,是爸妈在寺庙里给你求来的金刚绳,保平安的。他们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就,这是爸妈对你的牵挂,你得戴上”

说着,帮弟弟把手绳固定在了手腕上。

“姐,我走以后,你怎么办?”冷乔问道。

杉杉浅笑,“姐姐明年一定会考上那不勒斯美院,我们要一并成为爸妈的骄傲。”

姐弟俩都是要强的孩子。

这一点,随妈。

杉杉回房去画画了,冷乔又在屋内踽踽徘徊。

十四岁的年纪,不可能有多老道,但是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天色黑下来,“茁园”越发宁静,冷乔仍站在地中央,不肯坐,也不肯歇。

明早他就要出发去学校面试,如果合格,便直接留在那里了。

很想跟她单独见一面,哪怕不说话也好。

可是他却不能随随便便去她的房间。

他有他的原则。

冷乔有点难过,怎么那个小人儿就那么不在乎他的走与留吗?

饭桌上,她一个劲儿闷头吃东西,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刚吃完饭,她就溜走了,连声招呼都没和他打

蓦地,房门传来了响动。

不过仍不是从前她来时那样“咕咚”撞开,而是“吱吱呀呀”慢慢打开。

外面无星无月,偏巧窗外的庭院灯坏了,房间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冷乔没有出声询问,屏着呼吸,缓缓往后退步。

听动静,有人进门,然后又关门。

旋即,脚步声响亮许多,带着肆无忌惮。

黑暗中的冷乔笑了,但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他怕吓到她。

俄而,就听“扑通”一声,紧跟着是“哎哟”低呼。

冷乔再也忍不住了,赶紧冲过去,准确地捞起了地上的小身子。

“谁?你是谁?怎么闯到乔哥的屋子里来了?”某瞳贼喊捉贼,奶声奶气地质问。

双手还在乱抓,一副格斗架势。

冷乔忍俊不禁,问道,“那你又是谁?怎么闯到我的屋子里来了?”

瞳瞳一怔,“乔哥?你干嘛不睡觉啊?”

这话问的,叫人无言以对。

冷乔把她拎起来,回手开了灯,然后带她去沙发上坐着。

灯光很亮,有点刺眼,瞳瞳便把脑袋拱进了乔哥的怀里。

男孩的心呐,登时滚烫。

适应了一会儿,瞳瞳才钻出乔哥的怀抱。

“说,你来我房间做什么?嗯?”他故意刁难道。

小妮子咬咬嘴唇,“明早你就走了,我来看你最后一眼。”

冷乔藏起了笑意,“那好啊,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原本是想逗她玩儿,缓和一下离别前的气氛,谁知才说完,小妮子的眼泪就出来了。

“天,瞳瞳,你别哭啊!好瞳宝儿,不哭,乖哈!乔哥是跟你开玩笑的!乔哥说错了,对不起哈,不哭,乖瞳宝儿”冷乔把自己所掌握的哄人词汇全都用上了。

然,不管用。

小妮子哭得身子一顿一顿的,眼泪都可以洗脸了。

冷乔实在哄不好她,索性摘了腕上的金刚绳,送到她眼前。

“别哭了,这是我爸妈给我求来的护身符,乔哥现在送给你,好不好?嗯?”

小妮子抽噎着摇头,“不好,我不要,这是大芸姨和铁姨夫送你的东西,他们现在不在了,你要好好珍惜,我不要”

冷乔立刻想到了一个话题,“乔哥明天就要离家,瞳瞳打算送乔哥什么礼物呢?毕竟我们得分别一段时间呐!”

瞳瞳果然止住哭泣,往前凑了凑,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眼泪,囔囔地回应,“乔哥,我没钱”

好吧,她没钱。

自己拥有一座小岛,然后还在这里哭穷。

“咳咳”冷乔忖了忖,“要么,你咬乔哥一口吧!”

“哈?”小妮子已经完全忘了哭泣的事儿,一脸不解,“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

那个眼神儿,好像在看怪物。

冷乔笑着把衣袖撸起来,露出健壮的胳膊。

“就在乔哥手臂上狠狠地咬一口,要出血、留疤才好。这是个最特别的礼物!”

瞳瞳却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好端端的胳膊,非要啃个牙印儿出来,乔哥,你是不是想讹我?”

才十岁,防备心就如此之强悍,可算是一朵小奇葩了。

冷乔笑着回答,“你不是说你没钱么?没钱怎么讹?来吧,咬一口,给乔哥留个纪念。”

小妮子还是不肯,“我虽然跟坦克很要好,但我是人,不是小狗儿!干嘛要咬人?再说,我正换牙呢,上面缺了一颗,就算咬了,也不是整齐的牙印儿。”

说完,撅起上唇,展示自己的豁牙。

冷乔定定地望着粉红色的小嘴唇,不禁深抿起自己的厚唇。

心里头有又有什么东西拂过,痒痒的。

“如果你不咬,那我就下楼去让坦克咬。它若是下死口,估计我这条胳膊就得废了!”他粗声威胁。

不知怎么的,跟着了魔似的,就想让她咬块疤。

瞳瞳为难地用双手拄着两腮,“乔哥,你就那么渴望得到一块牙印么?不然,我找风舅舅帮你吧,他的牙齿很好,咬出来的形状也很好看!”

其实她是害怕。

一则怕他疼,二则怕血。

冷乔板起了脸,“别人谁都不行,我只认你和坦克。选吧,是你来咬,还是让坦克吃了我半条胳膊。”

想到坦克的一嘴獠牙,瞳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她终于点头,“别找坦克,我来!”

冷乔把笑意憋回去,将胳膊伸到小妮子嘴边,“咬吧,使劲咬,不出血不许住口!”

小妮子做了几下咬啮的动作,然后双手抓住乔哥的手臂,寻找下口点。

“这里就行。”冷乔帮她指了指。

那个位置他只要稍一抬手就能看见。

瞳瞳张开嘴巴,听话地含住了乔哥所指的地方。

但,仅仅是含着,没舍得落牙。

“你希望坦克咬我,是不是?”他凉声诘问。

小妮子委屈地摇头,——乔哥,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舍不得么?

冷乔读懂了她的目光,心里一疼,假装要抽回胳膊,“行了行了,我去找坦克”

没说完,胳膊上便传来疼痛。

他淡然笑出来,“咬得一点也不疼,还是得找坦克,嘶”

小妮子用了力气,牙关紧紧咬合,很快便有鲜血渗出了嘴唇。

十岁大的孩子,哪里知道深浅啊!

她生怕乔哥会去找坦克,尝到腥味仍不肯罢休,继续不遗余力地咬啮。

终于,快要疼晕的冷乔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瓜,呢哝道,“好了瞳宝儿,够了,可以松嘴了”

小妮子这才松开了嘴巴。

看了一眼咬过的地方,圆圆的一圈血齿印,只有豁牙那处的皮肤是完好的。

“乔哥,很疼吧?呜呜呜”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男孩揸着受伤的胳膊,赶紧用另一只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喃哄,“没事的,真没事,乖,别哭,要是让坦克咬,一定没有瞳宝儿咬得好看”

这回,不论他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小妮子就是个哭啊,不敢再看他的胳膊,一眼都不敢了。

紧紧地窝在他怀里,“嘤嘤嘤”,直到哭累了,抽噎着睡去。

冷乔把小身子圈住,稍显费力地挤了挤胳膊上的伤口。

又有鲜血渗了出来。

父亲生前曾经教过他,一旦受了皮肉伤,在没办法消毒的情况下,最好忍痛挤压伤口周围的皮肤,令新鲜血液涌出来,从内到外地冲洗伤口。

他现在不是没办法消毒,而是不想消毒。

只有这样,才可能留下深一点的疤痕。

小小年纪,用心良苦。

挤完伤口,冷乔把袖子放下来,抱着已经睡熟的瞳瞳出了门,送她回自己房间。

把个小身子搁到床上的时候,男孩的心脏微微泛疼。

在床边站了几分钟,他俯下身子,将嘴唇烙在了她的额头上。

停顿的时间有点久,因为他要记住唇肉上的触感。

随后,又帮她掖了掖被子,冷乔绝然离去。

瞳瞳早上醒来,揉揉眼睛,意识刚刚清楚,跳下小床就往外跑。

刚出门便撞上了妈妈。

“瞳瞳,嘴巴怎么了?出血了吗?啊?怎么都是血痂啊?”骆心抱住孩子,焦灼地追问。

小妮子挣脱了妈妈,直通通地冲去了乔哥的房间。

屋内没有人,卫生间也是空的。

“妈妈,乔哥呢?”瞳瞳拖着哭腔询问跟在身后的骆心。

骆心一怔,“风舅舅带着乔哥去特训学校,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哎,瞳瞳,别跑,当心摔了——”

说话间,孩子已经冲出门去。

骆心紧随其后,跟着下楼,一路奔出院子。

在院门口,小妮子左瞧右看,什么都没看见,不禁蹲在原地痛哭起来。

当妈的很心疼,帮女儿站起来,拖着她的手,回了屋子。

坦克乖乖地跟在后面,摇着尾巴,用悲伤的小眼神儿瞄着主人的背影。

动物也是有记忆的。

它记得以前男主人经常坐在摇椅上偷偷落泪。

它记得女主人只要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会眼泪汪汪。

它更记得,今天早上男孩离开之前,搂着它的脖子,喃喃地说了句“坦克,帮我照顾好瞳宝儿”。

它听懂了,所以呜咽了一声,惹得男孩湿了眼眶。

不过坦克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这么爱哭呢?

它只哭过一次,那就是在男主人去世的前一晚。

因为,它看见一脸悲戚的死亡天使徘徊在男主人的窗口,等着带他去天堂。

坦克舍不得男主人,更舍不得让女主人伤心。

它哭嚎着哀求死亡天使饶了男主人,求了一个晚上。

可是没用啊!

男主人还是被带走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它看见一个大天使悬在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熟睡的女主人。

足足盯了半个晚上,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坦克猜测大天使正是已经上了天堂的男主人。

它一声都没有咬吠,因为心疼男主人,更心疼女主人。

遗憾的是,从那以后,大天使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他在天堂里守护着女主人呢!

坦克知道,女主人不会忘记男主人,但是小主人会淡忘那个有着鹰样眼神的男孩。

因为她还小,人生路还很漫长,一切才刚刚开始。

其实这也是骆心的想法。

她相信,瞳瞳会走出难过,会好起来。

几天之后,狄风回来了,独自一人。

大家都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因为冷乔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比他父亲年轻的时候还要强壮。

不过,狄风带回来的消息令众人有些吃惊。

原来冷乔选择了最长的培训期,八年。

狄风怕他坚持不下来,劝他先选个一年或者三年的,然后再往上累加。

男孩一口回绝,固执地选了八年。

老祝十分不理解,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严厉。

要知道,特训学校是全封闭的,这就意味着冷乔要度过八年与世隔绝的时光。

骆心没有发表意见。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身侧的小女儿。

八年之后,小妮子正好十八岁,刚成年。

骆心瞧得出冷乔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他才会远走。

未来尚未可知,但愿“茁园”内的每一个孩子都能有个好前程。

孩子们也确实够争气,一切都按照骆心的期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转过了年,冷杉考上了那不勒斯美术学院,主修媒体艺术设计。

狄风高兴得一个劲儿地嘟囔,“哎哟,就冷铁和芸芸那两个武将,居然能生出个搞艺术的闺女,这真是负负得正啊”

戒酒多年的老祝破例开了一瓶红酒,喝得面颊红扑扑的。

骆心也跟着开心得要命,亲手为杉杉准备上学用的东西。

毕竟离家七百多公里呢,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没过多久,第二个好消息接踵而至,——恩恩考取了位于法国的欧洲工商管理学院。

其实,以他的实力,考个哈佛或者剑桥,都是轻轻松松的。

但是外公建议他去专门研习工商管理的学府进行深造,这样,毕业后才能学以致用、大有所成。

学校品牌固然重要,可若是光有个名牌学校的毕业资历,肚子里却空空如也,那还算是个优秀的掌舵人么?

恩恩也是这么个想法,——术业有专攻。

欧洲工商管理学院在世界商学院中的排名仅次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和哈佛商学院。

因了后两者地处美国,而祝家的产业全部集中在欧洲,恩恩便报考了欧洲工商管理学院。

现在这个时代,若想搞好一个企业,光有头脑是不行的,还得学习系统的管理经验。

june的未来,总有一天要扛在恩恩的肩上。

杉杉和恩恩接连上学离开,紧跟着,瞳瞳也去了全封闭住宿学校,只在周末时间回家待两天。

平常时间,“茁园”内冷冷清清。

卢管家夫妇年纪也大了,除了闷头干活,很少说话。

老祝和狄风都要面对连绵不休的应酬,基本每天回来都很晚,连晚餐都极少在家吃。

只有骆心,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准时窝在卧房,翻照片,看遗物。

三叔的东西她都留着呢,穿的用的,一样不少。

祝老爹劝她把这些东西都烧了,毕竟,睹物思人太难受。

骆心不肯。

如果这些东西都没了,时间一久,记忆里的三叔就要模糊了。

她的内心已经泛不起半点波澜,只想守着这些东西度过剩下的日子。

三叔还在她心里,不过他没那么闹腾了,很少有扎疼她的时候。

已界不惑之年,骆心没有什么欲求,只要老人和孩子都好,便是足矣。

转眼,三叔的忌日近在眼前。

骆心算了下时间,跟瞳瞳周末回家并不冲突,便决定回寒城去扫墓。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都没有时间去看望三叔。

想来,他会不开心吧!

跟老祝和狄风打过招呼,骆心便提前一天飞回了寒城。

又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却总叫人怅怅的。

骆心特意定了毗邻寒江的酒店,站在窗前,便能看到滔滔江水。

有点闹时差,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她便简单收拾收拾,去外面找吃的。

看寒城新闻网站上说,最近有一条小吃街很火爆,全国各地的美食都有卖,并且还很正宗。

迄今为止,美食,是最能令骆心心情澎湃的东西了。

上了出租车,说了那条街的名字,很快就被载去了那里。

街道很长,吃食很多,食客更多。

面对一道道久违的美食,骆心的少女心又蹦了出来。

哪里有长队,就去哪里排,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托儿。

待到两只手腕挂满了袋子,两只手掌也托得满满的,这才想起找个地方坐下,好安安心心地吃。

翘首期盼,四处都是人,哪里有座位呀!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车回酒店去大快朵颐,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忽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左豪?”骆心不无吃惊地唤了一声。

男人走过来,冲她颔首致意,然后便把她手上的东西一样样拿下来,递给身后的小弟。

“诶,诶,别,我还没吃呢”骆心吞着口水抗议。

这人是土匪吗?

上来就抢食物!

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想吃可以自己去买啊,干嘛要把她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东西给抢走?

脑袋里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冲着蒋二爷的面子,并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用怨气满满的表情看着左豪,就不信他能对那些食物下得去嘴。

左豪被看得一脸不自在。

“骆小姐,崇爷请您到车上去吃。”他红着脸膛解释,随手指着一个方向。

拿食物的小弟已经走过去了,那些可都是千辛万苦买到手的。

骆心又咽了下口水,轻叹一声,跟上前去。

看在美食的份儿上,啥都不说了!

没走多远,只拐了个弯儿,就看见了一辆保姆车。

不是以前坐过的那辆,牌照号码不一样。

左豪快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骆心探头看了一眼,蒋二爷稳稳地端坐在里面,他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她的美食。

“沁沁,上车吃,来吧!”蒋二爷温声说道。

连个寒暄都没有,生怕食物凉了,她吃到胃里会难受。

骆心便不再扭捏,上了车,坐到男人对面。

“崇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上次见面好像也是这句话。

不过,这次说得更没诚意。

她的两只大眼睛都要掉到食物里面去了。

蒋二爷又露出了“崇式”笑容,一闪即逝。

“趁热吃吧!”温声催促。

骆心真的饿了。

拎起一只炸鸡腿,“咔哧咔哧”嚼起来。

外皮很酥,里肉很q,咸淡适中,美味可口。

扔掉鸡腿骨,又捡起了酸辣粉。

明明要的中辣口味,两口下去,嘴里和食道都开始蹿火,额头瞬间冒出了汗珠。

一瓶温水及时送过来,她赶紧“咕咚咕咚”喝了半瓶,这才稍微缓解。

抬头看过去,蒋二爷的两条眉毛是竖起来的。

“其实我很能吃辣的,就是这个辣得太变.态了”骆心为自己找台阶下。

心里想着,刚刚那个样子一定糗爆了。

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在他面前,总能无所顾忌地把真实的一面给展露出来。

忽然想起祝老爹说过的四个字,“有恃无恐”。

不,她不承认。

没有可“恃”的,只有可“恐”的。

“沁沁,这个东西不要吃了,换别的,好不好?”蒋二爷柔声商量。

瞧她被辣得那个惨兮兮的样子,他跟着揪心。

骆心有点犹豫,“可是,不吃就太浪费了,花钱买的”

蒋二爷立刻打开车门,冲外面喊了一声,“左豪!”

“在!”左侍卫秒秒钟站在了车门口。

蒋二爷指了指酸辣粉,“把这碗东西拿出去,吃干净。”

左侍卫愣了愣,看向骆心,“我能吃吗?”

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的,她刚刚那副“谁动我美食,我要谁小命”的嘴脸,不要太真实!

骆心轻咳一声,“吃吧,能吃!”

左侍卫欣喜地挑了下眉梢,拿了双筷子,把酸辣粉端走了。

车门关上,骆心准备吃下一样食物。

正盘桓着是要吃藕粉圆子还是吃章鱼烧,车门又“呼啦”一下拉开了。

左豪脸红脖子粗地冲她嚷道,“骆小姐,可不可以给我一瓶水?”

骆心有点懵,扭头看看蒋二爷,他已经把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抛向了左侍卫。

“谢谢崇爷——”左侍卫接水的时候嚎了一声,拧开瓶盖,“咚咚咚”,一口气干掉整瓶水。

喝完,甩了甩舌头,用不甚清楚的口齿问道,“崇爷,还剩半碗,我可不可以不吃了?”

蒋二爷睨了一眼骆心,摇头,“不行,都吃干净!”

左侍卫听了,五官都要挪位了。

“好,我吃!”说罢,关上车门。

感觉他更想说的是“我擦”。

隐隐的,就听见外面在吼,“去,给老子多买几瓶水,老子今天跟辣椒拼了!”

骆心眨眨眼睛,“崇叔,别让他吃了,辣坏了怎么办?”

蒋二爷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擦唇角,“不会的。糙汉子不怕辣!你趁热吃你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骆心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左豪在跳脚,两个手下帮他给舌头扇风。

样子怪搞笑的。

“那,左豪会不会觉得你不把他当人看啊?”她问出了顾虑。

蒋二爷也跟着看出去,“不会。左豪的命都是我的,还有他家里人,也都是我在资助。”

“可是”骆心还是觉得这样不够尊重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善良呢!”蒋二爷轻声说道,不是疑问的口吻。

说罢,把车门打开。

左豪听见声音,立刻跑了过来。

“崇爷,什么事?”眼白都辣红了。

“骆小姐心疼你,不让你吃了。”蒋二爷面无表情地说道。

左豪看向骆心,憨憨地笑了,“骆小姐,我没事,再有两口就吃完了”

说着,端起酸辣粉,“呼噜噜”吃光。

骆心看见桌上放着一盒牛奶,赶忙拿起来,把吸管插好,递给左豪,“豪哥,听说喝牛奶能中和辣味,赶紧喝点试试!”

左豪怔了一下,不是因为牛奶,而是因为称呼。

崇爷心仪多年的女人,居然叫他“豪哥”,则个

他拿眼角偷偷溜了一眼崇爷,没敢接牛奶。

因为接了牛奶就等于接了那个称呼。

“没事的豪哥,拿着吧,你们崇爷不会说你的!”骆心又把牛奶往前送了送,“快点,不然会辣坏的。”

左豪还是没有接。

耷拉着脑袋,骑虎难下。

蒋二爷不怒自威地来了一句,“牛奶拿走,车门关好。”

其实就是文明地表达了“滚”字。

左侍卫立刻接过牛奶,道谢之后关好了车门。

车子里安静片刻,骆心接着吃。

蒋二爷凝眸望着她,看得很专注。

终于,骆心揉着胃腹结束了战斗,临了还打了个饱嗝儿。

“饱了?”蒋二爷问道。

骆心点点头,接了他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巴。

“时间还早,接下来想去哪儿?”他沉声问道。

“哪儿也不去了,回酒店。”骆心微笑回视,“吃饱了就想睡觉,是人的天性。”

他淡淡拧眉,“会积住食的。”

骆心收起了笑意,“没关系,我回酒店做会儿瑜伽,消化差不多了再睡。”

顿了顿,“明天想早点去见三叔,今晚得早些休息。”

刻意提了一下亡夫。

蒋二爷微笑颔首,“好,我送你回酒店。”

随后,打开车窗,让左豪和司机都上车。

保姆车走在前头,越野车跟在后面,匀速驶向酒店。

路程不长,十几分钟就到了。

蒋二爷先行下车,再把骆心接下来。

他仰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我送你上去吧!”

骆心立刻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再见,崇叔。”

说完,昂首挺胸走进门去。

根本不给他机会。

蒋二爷站了片刻,回到车上。

车子调了个头,没有马上开走。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