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广播声在大厅里回荡,空乘人员结队从人群里穿梭而过,成为了人群里醒目的一道风景线。
裴谨行淡淡的看着她回复的最后一句话。

像是在确定。

他又返回去看了一眼她曾发给他的航班信息。

才不过四十分钟。

他轻抚眉骨,本就着凉,头有些疼,身体好像在抽离力气,须臾之后,裴谨行才旋身,他甚至不在微信上多浪费时间。

毫不犹豫地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

但是沈周懿没有接。

尝试了三次。

依旧如此之后。

裴谨行也不再浪费力气。

他这个人向来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有多大的耐心,就连他老娘都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个人生来就是薄情寡恩的个性,从不对什么上心,游戏人间,十足的唯我主义。

如果搁在其他事上。

他甚至不会多关注一分一毫,没有人能让他有这种耐心和猜测。

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在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火纷飞里,成为了那个俘虏。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裴谨行又拨出去一个电话,“你今天不是回邕城了?帮我查查沈周懿情况,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周懿个性,他大概摸了一半。

她不是这种跳脱的人,票都定了,他不相信她会因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会突然放鸽子。

京城距离邕城足有两千公里。

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过去,只能先弄清楚,无事最好,有事,没关系,他会解决。





凌晨的局子因为突发大案而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一团乱。

沈周懿坐在审讯室里。

她沉静地看着对面的黄鹤阳。

黄鹤阳都险些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就算事不关己,坐在这个位置,都得丢了魂,这种沉着,一点儿不正常。

“何益华,与你什么关系?”

“小时候认识,我以前住过他家的疯人院。”

“你们有仇怨是吗?”这句话更像是陈述句。

因为微博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沸沸扬扬,想不清楚都难,尤其,他们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沈周懿在疯人院受过的遭遇,触目惊心。

如此看来。

也能构成作案动机。

“当然。”沈周懿挑眉:“如果可以,我会想要让他死的惨烈一些,毕竟,他的确是个人渣。”

“沈小姐,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黄鹤阳被吓了一跳。

她人都被抓这儿了,还能如此平和的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沈周懿抬起眸子,“不是应该实话实说?”

一时之间,他们都被噎了一下。

黄鹤阳脸色也严肃了,他说:“今天下午到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没见什么人,我去了我妈妈的墓园。”

沈周懿如实回答。

黄鹤阳问:“你几点去的墓园?墓园位置在哪儿?”

“不确定,两点左右吧,在西郊。”

“何益华失联的时间段,恰好是两点后。”

沈周懿轻轻地啊了声,许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眼尾洇出一抹红,但是语气还是不疾不徐地:“真巧。”

“今晚九点半,何益华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尸在乌唐江,用编织袋套了身体,从没有监控的乌唐江上游抛尸乌唐江,方式已经是死亡状态,没有外力挣扎,在进入下游时,从而会浮尸水面,让人尽快注意到,而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七点一刻到八点半之间,致死原因……”

黄鹤阳的声音顿了顿,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周懿神情:“失血过多,脸部皮肤组织被剥离,身上到处都是刻刀伤痕,将皮肉一点一点剐下来,像是构造一件活人艺术品,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儿完整皮肤组织。”

他的声音是冷漠的。

尤其在形容时,更是可怖。

更恐怖的。

是黄鹤阳直接把法医尸检时拍摄的照片放在了沈周懿的眼前,让她亲眼看着那张已经没有人样的尸身。

沈周懿敛目。

长睫遮瞳。

她看着照片里的男人。

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样了。

血淋淋、肉色模糊、身上被不知是什么锐器剐出来的纹路,深深浅浅,凹凸不平,如果只有一处,怕是只能算是皮外伤,但是全身密布,那就是残忍致死的源头。

生生的剥肉剔骨。

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惨痛,血液从身体里一寸一寸流失、耗尽,这是一场虐杀,耗干了何益华最后一滴血泪,死不瞑目,让他痛苦了几个几个小时的杀戮。

看着看着,沈周懿瞳仁深处是冷漠的,但是她却闭上眼,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细微的抖动,“抱歉,我有些晕血反胃。”

黄鹤阳盯着她。

其实死者尸体捞上来时,就算从事这行多年的警察都难免作呕,但是沈周懿看起来,心理素质还算不错。

又将另外一张照片放在桌面:“既然害怕,那么这个你不陌生吧?”

沈周懿含着雾气的眼眸扫过去。

照片里不是别的,依旧是她的作品。

名叫《人皮假面》的抽象画。

她画这幅画的初衷,就是在隐射当下时代的一种病态假象,画里,是一尊英伦雕塑,面部皲裂,似乎完美的脱下一块,主体上用了破碎黏连的作画方式,用一把锤子,一寸一寸一毫一毫的凿破,色彩构图都偏向暗黑风格,乍一看只觉得抽象的看不出门道。

但是只要深入研究感受。

才能发现这幅作品里,包含着太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有什么问题吗?”沈周懿声音微哑,她好像也感冒了,鼻音有些重。

黄鹤阳眯眼:“法医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何益华身上的伤,虽然看着特别乱,但是,经过侧写师的研究,却奇妙的跟沈小姐这幅画里的手法状态对上了号,你解释解释?”

沈周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索性也不多废话。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们找错人了,至于何益华致死原因……”她半眯着眼,想要避开正前方磨人的白炽灯:“太明显指向我的线索,我的画是公开的,多的是能借着这个由头作案,毕竟何益华得罪的人,不止我一个。”

她语气沉静,声音有些虚弱,但是神情坚定。

黄鹤阳冷冷道:“我们是公事公办,现在沈小姐嫌疑最大,所以,要么你接受调查提供你洗清嫌疑的证据,要么,沈小姐需要留在审讯室了。”

沈周懿闭上眼,虚虚地呼出一口气:“我能提供的证据,只有行车记录仪,但是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们怕是会认为我是弃车去了别处行凶。”

她所言不假。

这点几乎没有说服力。

因为墓园那一条路线远离市中心,没有监控。

她、陷入了一个似乎不可破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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