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洛诘带着洛梵与凌虚道长作别。与道长商量好,不对任何人说起良岫已不在的消息,只说自己将她带走了,去了药王谷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洛梵怀抱着那个装着岫儿姐姐心脏的青玉瓮,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走路的颠簸弄疼了她的心。

这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少年,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深深的自责,让他几乎一度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如今在父亲的关爱教导下,他渐渐走出阴影,却再也不复纯真少年时。

他与父亲商量好,决定回到药王谷研读医书,从头做起。

归途漫漫。

通往药王谷的路显得那么长,又那么幽暗。

洛梵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嵯峨山到药王谷,素来都是来去如飞,从未觉出这路竟是如此陡峭崎岖。

看他走得小心翼翼,脚下步子也慢。

洛诘道:“梵儿,将那玉瓮给我拿着吧!你大约是累了。”

洛梵一听,忙道:“我不累,父亲,还是我拿着吧!”

洛诘无奈一笑道:“像你这样走,咱们一天也到不了药王谷了,给我吧!不必这么小心了,你岫儿姐姐,早已不觉得痛了。”

说到这里,洛诘竟心痛不已。

自洛梵手中将玉瓮接过来,竟忽然也觉得要轻些,把拳头大小的罐子放进怀里,用宽大的鹤氅将它连同自己一起裹紧。

“这样山风就不会吹到良岫了吧?”这个心底里的自言自语,又一次让洛诘感到莫名地痛苦。

赤乌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甚至觉得自己冷酷无情,竟能亲手用刀割开良岫的胸膛,将她的心脏取出来。

可是,谁看到了自己的手抖得拿不住刀,只得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的手腕,控制住颤抖,狠心割下去。

当锋利的刀刃割开良岫瘦弱的身体,洛诘有一种自己的胸膛也被割开的感觉。其他人都被他赶出了屋子,这种令人窒息的场面,还是由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吧!

掀开皮肉、锯开肋骨、割断血管和筋脉,洛诘已是大汗淋漓。用颤抖的手将良岫那颗已经残破的心脏自她的胸膛中取出来,捧在手心里,那颗原本玲珑剔透、温柔善良的心还残存有温度啊!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却不敢将泪水低落在那颗心上,因为血蛊最喜欢的就是水,泪水会让它自休眠状态中醒来。

洛诘双腿一软,跪在床边,他将良岫的心捂在自己的胸口上,良岫那芬芳的即将凝固的血,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最后印在他洁白似雪的衣衫上。就像当初,洛诘把凤随以一个吻的方式印在良岫的脸上,如今,良岫用自己的心和鲜血,将洛诘的心封印。

他恨不能大声地嘶喊嚎叫,以宣泄心中的绝望与痛苦。

可是,不能,良岫不让他犹豫,良岫告诉他不得心软,良岫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血蛊消灭,不再让它伤害任何人!

是良岫的坚韧给了他勇气,数度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拽了回来。

如今,依旧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血蛊放到药王谷中的一处山坡上,那里是整个山谷中最向光的地方,他要在那里将血蛊与良岫的心曝晒九九八十一天,让日光将血蛊的元气削弱。他还要架起铁匠打铁用的火炉,将它煅烧同样的天数,以彻底让它化为灰烬,再去秘密寻找一处寸草不生的荒山,将它严严实实地封印在巨石之下,不让任何人得到它,利用它。

自己要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所以没有时间痛苦,也没有时间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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