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杨大渊吗?”萧凤问道。
自此之前,赤凤军虽是并未入川,但一直对整个战争皆有关注,故此知晓一些隐情。

彼时蒲择之率领大军意图重夺成都时候,曾令杨大渊负责把守阆州大获城,但杨大渊却兵败投降,进而导致整个战局彻底崩溃,以至于兵败如山倒,最终辗转逃亡,跑到了这里来了。

蒲择之不禁捏紧拳头,狠声说道:“没错!若说我这一生所做错事,那便是错信了杨大渊,以至于造成了今日局面。”

“既然如此,那就难道就不打算重新来过?要知道那杨大渊,在蒙古麾下可是极为威风。”萧月眼见对方恨意未消,心中一动立时张口劝道。

蒲择之为之一怔,复有摇摇头,满是苍凉的回道:“就算是我愿意,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为何?”萧月再度问道。

蒲择之却是将袖子挽起,露出了一截干瘪枯瘦的手臂,看起来就和烧焦的老树藤一样,毫无丝生机。

“你的手,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眼见萧月诧异脸色,蒲择之缓缓诉道:“昔日时候,我与纽磷曾有一战。而在那次战斗之中,我受创颇重,已经提前踏入了天人五衰之中,一身修为虽是仍在,但这胳膊却被对方所废,已然无法再用。一身玄力更是难以发挥。若是当真上阵,只怕就连寻常武者,也难以对抗。”

“原来是这样?”萧月沉默下来。

先前曾经说过,若是武者达到一定岁数,便会因为身躯腐朽,导致修为逐渐下降,直到重新变成寻常人。

如此限制,只有地仙方能突破。

地仙虽是能够永保容颜、长生久视,但若是躯体受创颇重,也会导致实力衰减、容貌大变,而这被称之为天人五衰,而且整个过程完全不可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腐朽下去。

萧月当初突破地仙时候,也曾经历过类似过程,不过当时她得萧凤护佑,方才避开这种情形。

很显然,蒲择之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而且经过先前,我军中武器装备尽数消耗完毕。仅凭这些村夫渔民,你认为能够和那些虎狼之师对抗?”蒲择之摇摇头无奈一笑,又是看向远处。

山上的积雪正在消融,而一道道清泉也随着溪水,滋润着整个田地,农民此刻正忙碌着插秧、栽稻以及锄地,为以后的生活而忙碌着。更有人一脸雀跃,将刚刚自河中捕获的大鱼丢到岸边,然后在翻滚跳跃之中,被那些赶来的小孩子七手八脚抓住,丢到了架好的铁锅之中。

恰逢此刻,远处一个女娃娃一步一跌跑到蒲择之身前,却是将一块烤鱼递上来,娇俏说道:“爷爷,吃!”

“孙女真乖,都晓得要送东西给爷爷啦。”蒲择之立时笑道,俯身将女娃娃抱了起来,一边哄着一边将那鱼肉咬下一块来。

说实在的,这烤鱼烤的不是很好,上面焦一块白一块的,半生不熟的。

而且看这丫头脸上抹上的炭黑,只怕就是她烤的,否则哪里会弄成这样子?

但蒲择之却甚是高兴,毕竟这可是他孙女送的,就算是烤成了焦炭,对他来说也是人间美味。

安宁和谐,其乐融融。

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就这么生活在这里,又该多好?

萧月立在一边,看着这颐养天年的美好场景,却觉得心中甚堵。

以前时候,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欢歌笑语、其乐融融,但那一切却都被随之而来的蒙古大军彻底摧毁。

压住心头繁杂思绪,萧月沉默片刻,复有问道:“那你就甘心一辈子生活在这里?”

“或许会吧。毕竟我已经老了,而对于临安众人来说,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吧。”蒲择之神色一愣,旋即摇摇头。

“真的不打算出山吗?”萧月此番过来,乃是为了蒲择之而来的。

但眼下对方却对战争厌倦了,这一点却是让萧月感到懊恼。

蒲择之阖首回道:“没错。毕竟我已经没有精力对付临安了,若是继续坚持下去,对双方都不好,还不如就此离开为妙。”

彼时成都攻防战时候,他因为杨大渊所为而彻底失败,其后为了能够保全军队,就做出战略撤退的打算。

但这一行径却被临安怀疑,遂直接将蒲择之逐出军队,换成了现在的余晦担当。

只是那余晦不通军阵方略,直接在蒙哥大军攻击之下彻底崩溃,否则如何会导致目前四川这彻底崩坏的局面?

“好吧。”萧月漠然,只好回道:“那就祝你一生平安吧!”眼见对方眸中无色,她已然知晓对方心如死灰,已然是彻底放弃战争,只求能够安然度过余生。

“多谢!”

蒲择之微微阖首,算是敬意。

“爷爷,你们在说啥呢?丫丫听不懂。能不能跟我说说?”

躲在他怀中的那个女娃娃,却是懵懂未知的瞧了两人一眼,以她现在的年岁,实在是难以想通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蒲择之哈哈笑着,捏了丫丫那胖乎乎的脸蛋,笑道:“丫丫,你可知道姐姐可是从外面进来的呢。”

“外面?是大山外吗?”丫丫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好奇。

蒲择之满脸和蔼的说道:“没错。沿着这条河一直走,在翻过无数座这样的山,然后就能到姐姐所在的世界了。她们那里啊,有着很多很多奇妙的东西。比如说能发出漂亮的花朵的烟花,能装数百人的大船,还有很高很高的房子。等你以后长大了,爷爷带你去!”

“嗯!那爷爷,咱们一定要约定好哦。”

“那是自然。丫丫这么乖,爷爷又怎么会欺骗你啊?”

“丫丫一直都很乖的。而且爷爷,我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三字经都学会了吗?那背给爷爷听?”

“爷爷,那我背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信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稚嫩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的便消失在远处房舍之内。

但,纷争真的能避开吗?

萧月看着眼前一幕,却不禁感到一丝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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