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自是不敢推拒,只好答应萧月的请求。
只是绵竹此地尚有诸多事情未曾完结,南清便向萧月诉道:“山寨之中尚有许多伤员还有孤苦老弱。他们腿脚不便,并不适合下山,还请给我三天时间将他们安顿完毕。等到三天之后,我自然会随同尔等一起前往石泉军。”

“既然如此,那我便等你三天吧。”

萧月虽感诧异,却也无从拒绝,自然应了下来。

一行人在山脚下随便寻了一个地方休憩下来,又就着泉水吃了一点干粮,将肚子填饱。

只是萧月却始终眉头深锁,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萧主事,你莫不是怀疑那南清?”秦长卿在一边看着半响,忽的问道。

“是的。”萧月微微颌首,回道:“你也见了那人。先前令士兵假装自己,之后更是伺机逃跑,如此行径岂是一般守将该有之色?而其后谈及对话时候,也是双目闪躲,只怕其中定然有诈。”

秦长卿念叨一句,有些疑惑的问道:“有诈?那对方又为何要说谎?”

“不清楚。不过尔等务必要提高警惕,务必要小心此人,以免中了对方计策。知道了吗?”萧月对着众人嘱咐道。

只是甘润却感觉有些膈应,遂说道:“我曾经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知晓此人虽是有些名利之心,但也是一个忠良之士,平日里更是急公好义,乃是一个实诚之人。他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人,是会说谎的。”秦长卿摇摇头,强调了一句。

萧月冷笑一声,又道:“当然,你也无需担心。毕竟咱们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呢,等到那人暴露之后,我等再着手处理也不迟。”

夕阳落下,星夜升起,转眼间又是三日逝去。

率领一队人马自山下下来,南清已然来到了萧月等人身前。

相较于萧月只有十数人的小部队,南清所带之人却足有近百人,浩浩荡荡简直就和搬家一样。

“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搬家吗?”萧月眉梢微动,扫过了那一个个小袋子,却觉得有些好奇。

南清赶紧回道:“因此此地地处偏僻,人烟罕至,而森林之内也有许多野果以及牲畜。所以在平日里,我等也在此地狩猎并且采摘野果,支撑熏肉以及干果,作为平日里充饥之用。此番前去石泉军,路途遥远,故此带了一些食物,好确保路途之上不至于饥饿。”

“虽是如此,你不觉得这些有些多了吗?”萧月摇摇头,指了指那些袋子。

这些袋子可不小,足可装上数十斤的东西,而且还有上百袋。而此地到石泉军也只需要十来日日程,断然不需这么多的干粮,故此萧凤才有这一问。

南清顿时噎住,复有解释道:“这不是带去给将军的吗?毕竟他为了保全全军,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等略备厚礼,犒劳一下将军,又有何妨?”

甘润想及自己身无分文,顿感气馁,赞道:“你这倒是有心了。而我却是没有这般想法。”

“甘润。你能够带领我等来此,并且让我们找到蒲择之。如此行径,也是大功一件,想必蒲置制使若是知晓,也会对你嘉奖无比。”萧月笑着回道,却令甘润心中顿生感谢之情。

两队人马汇聚之后,立时便朝着石泉军出发。

这一路餐风露宿,自是无需说及,约莫过了十一日之后,众人也终于来到了石泉军。

因为此地位于四川盆地边上,更是和西藏高原连接起来,所以此地甚是崎岖坎坷,若是没有人带着,根本就寻不到蒲择之驻扎之地。

而得知众人到来之后,那蒲择之也立时派出部下,领着众人来到了山寨之中。

走入其中,萧月登时一亮,颇为惊叹道:“素闻将军才德兼备,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且看于大山脚下,地势颇为平坦,其上修建有上百栋房屋,让人能够在此居住。于远处,更有上千亩地阡陌纵横,上面种植着许多粟麦,作为众人的口粮。更远处,更有一条河流于群峰之中穿梭而出,正好绕着山城外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除却了入口之处,其余地方莫不是峻拔高峰,就算是雄鹰也难以越过,更勿论人类逾越了。

可以说,相较于四川此刻战事频频的乱世风景,此地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蒲择之摇摇头,目中却是闪过一丝暗淡之色:“我也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哪里算得上是才德兼备?”

“只是我瞧此地之人,相貌穿着和我中原之人皆有不同。莫非他们乃是当地胡虏?”萧月一指远处正在农田之中操劳的众人,继续问道。

蒲择之点点头,回道:“没错。他们便是居住在附近的藏族以及羌族。自我来此之前,他们本是居住于山林之中,靠着狩猎打渔为生。之后因为水源问题,曾经和我发生了一番冲突。其后因为军中人口不足,遂将其收复,并且传授农耕种植之术,历经数年之后,方有如此场景。”

声音唏嘘,不知其中究竟蕴含着多少感叹。

萧月长身一辑,道:“先生大德,当真是令人赞叹!”

“我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哪里算得上是大德之人?”蒲择之却是目光暗淡,摇头否认道。

萧月立时一愣,复有问道:“是因为成都之事?”

“没错。我乃是宋朝将领,应当身负守土之责。孰料却难以在对方之下守住成都,以至于被迫撤退。如此耻辱,为我平生之大恨。”面容戚戚,蒲择之微微抬头,却是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正是成都之地,声音幽幽却似回到了过往时候。

彼时他还是成都守将,然而敌人实力强大,却非是他一人所能对抗,为了保全全军有生力量,只能被迫撤退。

这一撤,固然是保全了麾下将士,但城中百姓却就此沦入对方铁蹄之下,只能弯下曾经挺拔的脊梁,匍匐在对方的弯刀之下。

这一幕,一直在蒲择之的梦中浮现,令他始终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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